聽到蘇澈的回答,亞里不禁失笑。
她沒想到,他居然胃口如此之大,里外不吃虧。
“等等老師,這樣的貪婪,到最后可是有可能害到自己的哦?”
“嗯…抱歉,我還是不希望最初版OC就這樣消失在我的記憶里。亞里小姐,這是我為數不多想要堅持的原則之一。”
說出這句話時,蘇澈目光堅毅。
如果家貓在場,說不定會當場被他的決心感動到哭泣。
站在外人的角度,他是在為了家貓而保留OC原貌,因家貓的形象已深入人心,家貓就是他未來的大女主,而不是其她女人。
“原來是這樣嗎?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半帶無奈,半帶寵溺,
亞里女神的語氣就仿佛在慣壞不懂事的弟弟。
“既然這是你的決意,那么我作為你的畫師,當然尊重你的選擇。
等等老師,不必過度介懷此事,如果采取你的修改意見,那么終稿的話,我只需要將立繪還原回原貌即可,半身插不露臉,服設無人頭,所以改動幅度還算可控。”
她輕飄飄的給他打了一劑定心針,仿佛,早就會料到如此,并留好了后路。
蘇澈被她挽尊,緊張的心情頓時松弛下來,緩緩呼出一口氣:
“那就真的感謝亞里小姐了。這次是我沒有把需求說到位,是我的問題。”
他主動攬著責任,但事實上,面對無償插畫,別說提需求了,一般的單主連話都不敢說的。
人家畫師愿意畫就不錯了,誰還敢提需求?
亞里只是笑而不語,安靜優雅的喝著手中的芮絲翠朵,精致的神顏越看越美,無懈可擊。
在這一秒,偷眼看她的蘇澈忽然微一皺眉,覺得她的臉非但有幾分像兒時的鄰家大姐姐,同時還與老媽前些天發來的那張相親對象的圖片有些神似。
雖然妝容完全不同,穿搭也完全不同,但身材、氣質、五官的第一印象…
總覺得,可以完美的重迭到一起。
不會吧…
如果天底下有這種巧合,那我這親事…emm…
不不,等回去之后還是再問問老媽要一些新的情報確認下吧,否則搞出烏龍就不妙了。
眼見對方也看了過來,蘇澈立馬收回目光,避免自己的心神被她攝取,
同時尋找著其它話題,試圖打破方才意見相左的尷尬局面。
“等等老師,原畫這邊我們算是敲定了,接下來不如聊聊生活中的近況吧?”
無需他糾結許久,她便直接引導著他開啟了接下來的聊天。
“好。”
“上次在平臺里看到,等等老師在這幾年的「空檔期」里,似乎找了新畫師合作過多次…”
見女神提到這個,他心里咯噔一聲,暗覺不妙。
小心翼翼回應道:“是的,因為經濟有限,亞里小姐的稿價我又實在承擔不起,所以沒辦法,就…”
“就去培養了一個可愛的新人?”
她笑吟吟的看著他,目光閃爍,嘴角勾起相當危險的弧度。
“啊…”
“我看了Hare的信息呢,屬實是個進步很快的孩子,而且,人也很可愛,是那種最受人歡迎的小畫師。”
她的話里帶著復雜意味,如感慨般,喃喃道:
“價格便宜,時間充裕,態度積極,回復及時,對待稿件也會拼盡全力。最重要的是,她還符合你的審美。這樣的小畫師,誰不喜歡呢?”
蘇澈有種被讀透了的錯覺,他有理由懷疑,亞里女神親眼見過安晴。
不然的話,不會做出如此精確的判斷,
搞不好,她們倆之間都加上好友了。這在畫師里并非罕見之事。
“呃…亞里小姐不希望我聯系其她畫師嗎?”
蘇澈使出技能·「反問代答」,
此道源于《壞水兒大法·反制篇》,效果是通過反問來取代被鎖定的危險答案,可以巧妙化解難題,并摸透對方的需求,十分好用,
戰力評級為38下子。
他心里清楚,亞里不是那種逼迫人下單的大Red,那與她的性格不符。
在她知道自己沒錢去約她的情況下,如果她不希望自己找別人,那就肯定有其它說法,而不是故意為難或者無理取鬧。
果不其然,只見她大大方方的點頭承認道:
“等等老師是我合作過的單主中覺得溝通下來最舒服的一個,而且我很喜歡你的孩子,能給她畫出各種新作品,在創作過程中我也會很開心。”
這里的「孩子」指的是他的OC。
“所以啊,如果等等老師愿意的話,可以把她全權交給我來接手呢,我可以跟等等老師簽下一個「全期負責合同」,圍繞著孩子的OC展開的所有設定,全部幫你解決。
當然,稿價的話,我只收百分之一就可以了,作為合約生效的啟動象征。”
她認真提議道。
聽到這里,蘇澈已經不知該如何應對女神的攻勢了。
他不傻,能精準的計算出,均價10萬的稿子,百分之一是一千…
而一千,又恰恰是安晴目前的接單稿價…
換言之,女神故意把10萬級別的大Red商稿價格壓制1000…直接造成跟安晴對位,并且質量、完成度等各方各面全部碾壓安晴,讓自己根本沒辦法拒絕。
理性上,約稿性價比方面,成品的使用效果方面,女神完勝;
感性上,欺負了安晴,讓安晴沒了單子,安晴會哭哭,很難哄,不利于家貓目前所處的生態。
蘇澈陷入兩難。
“怎么,心疼你的小畫師嗎?”
亞里身體前傾,托著香腮,饒有興致的觀察著他的微表情。
蘇澈心中微凜,下意識搖了搖頭。
肉到嘴邊不能不吃,100010W的稿件,批量購買的話,幾乎可以在10單以內將自己的OC體系完善到極致,直接三維立體化,碾壓其它無體系的約稿選手。
“我只是覺得,亞里小姐為我付出這么多,又到底是何苦呢?明明可以賺更多的錢,卻要交付寶貴的精力,放在我的身上…這樣真的合適嗎?”
再次使出技能「以問代答」,效果不一般。
繞過了對安晴的庇護,直指向亞里的需求。
亞里聞言卻只是笑了笑,輕描淡寫道:“畫什么單子不是畫呢?我啊,之所以提升稿件的價格,就是想篩選掉一些我不想畫的單子,以及我不愿意接觸的單主。這是一種過濾。
而收到的稿費對于我來說,并不是剛需。相比金錢,我更希望能留住我喜歡的單主,以及我欣賞的孩子。我這樣說,等等老師能理解嗎?”
眼見女神姐姐打出直球,話題漸漸趨向危險,蘇澈頓感棘手,覺得自己已是被逼到角落,退無可退。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再拒絕,那就有點不知好歹了。
“是這樣。我近期忙于其它領域的事情,在創作上無睱分顧。所以亞里小姐如果是真心想要簽下全期合同的話,我的單子需求量可能不會那么大…”
他表達得很委婉,意思是,現在自己要搞音樂,沒時間去為了新書而做人設,而要想全情投入進去,也至少得等現階段的任務告一段落才行。
如果亞里小姐能等,那這合同可以簽,如果不想被放置,那就再考慮考慮。
亞里對他的動向了若指掌,但當然不可能告訴他,自己看過他的演出現場,
只是表面上頗為遺憾的說道:“原來是這樣嗎?看來等等老師也有著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她話里的意思很明顯,比起創作與約稿,音樂,似乎在某人的心里地位更高。
“不過也沒關系,我可以一直等著你發需求來的,畢竟,除你之外,我也不接其他人的單子了嘛。”
她輕笑著,說出了重磅話語。
“不是…”
蘇澈壓力拉滿,“亞里小姐,你真的不必為了我而關閉接單渠道…不然的話,我實在過意不去。”
“過意不去就約我咯?”
看著她又壞又媚的表情,他有點恍惚了,口先于心,確認道:
“你真的想好了?要這么做?”
“嗯嗯。”
說著,她從包里摸出一張A4紙,上面竟然是事先印好的「OC全期負責合同」。
不對!她有備而來。
蘇澈腦中立刻敲響警鐘,看著這份事先被準備好的合約紙,再次動搖了。
“哎呀,等等老師,你別怕嘛。跟我合作,你又吃不了虧,又上不了當。而且,我們又都住在天海,距離這么近,我又跑不掉,你說,是吧?”
她輕點食指,將合約遞到了他的身前——
“檢查一下吧?看看里面的條項都是否能接受?沒問題的話就簽個字好咯?”
話落,連簽字筆都被她準備好,并且擺在了他的左手邊。
這下,蘇澈不得不好好檢查一下了。
他擔心,合同里有詐。
“稍等,容我閱覽幾秒。”
只見他拿起紙張,視線掃落其上,用最謹慎的態度,去一條條細讀著。
初讀,沒有問題。
比如“甲方(等待神跡老師)將OC的約稿需求全權交由乙方(亞里)負責處理,乙方收取甲方現階段稿價的百分之一(折合天海幣1000元)起。”
再比如,“甲方可以提出修改意見(最高不限次),乙方必須無條件接受甲方的修改意見并執行,直至稿件完美完成。”
甚至連“甲方若有約稿需求項目,乙方將停止所有其它活動,優先處理甲方的需求”這樣極端的條款都出現了,
而且其中特別提到了“乙方從即日起關閉公開接單渠道,僅接取甲方定向需求,直至合同有效期結束。”
那么,合同有效期為多久呢?
答案是…
“以甲方心意為主。”
換言之,就是甲方說了算。
可以是一天,也可以是一年,甚至一輩子。
這種完全利好自己的條項,全都擺在了前面。
但是,蘇澈不傻。
蘇澈覺得,做人還是得務實,天上不會掉餡兒餅。
亞里女神將這么多不利于她的條項擺在最前面,那么是不是后面的條項也會如此呢?
果然,
從第8條開始,蘇澈發現了一些違和之處。
“當乙方面對創作困境時,有權邀請甲方來家里討論工作相關內容。”
這里,乍一看沒問題。
但蘇澈細思極恐,
因她沒有注明到底是什么情況才算創作困境,以及這樣的困境大概多久出現一次…
而且,直接去家里探討什么的,合適嗎?
咖啡廳不行嗎?圖書館不行嗎?專門的會議室不行嗎…?為什么非得是在家里?
更關鍵的是,結合亞里小姐的創作情況,她總是半夜畫畫…
換言之,如果她半夜想邀請自己去她家里談靈感問題,那自己是不是必須得根據合同上說的,配合她,前往她家拜訪?
這安全嗎?
蘇澈覺得有問題,但又不好明說,畢竟有自作多情的嫌疑。
他耐著性子,繼續往下看。
“當乙方交出一份終稿時,甲方但凡確認收稿,便應在所有使用稿件的場合標注乙方的名字。”
這倒是沒什么問題。
版權這一塊,蘇澈非常有數。
畫師付出了辛勞,自己身為單主,自然要幫她宣傳,這天經地義。
但是,他忽略了,亞里根本就已經停止接單了。
亞里的宣傳,并非是想對外擴大名氣,
她的名氣已經夠大了。
她想要的,或許是對內?
一種宣戰,或是挑釁。
當然,這些,是蘇澈無法考慮到的。
他無法理解的,還有最后一條——
“乙方會時刻為藝術創作而進行采風取材,如為甲方籌備OC需要靈感,便會偶爾采買大量服裝道具等素材,因此,若乙方需要得到甲方的評價,甲方有義務陪伴乙方進行逛街、購物、用餐、休息、放松自我、給與情緒價值等活動,具體內容解釋權在乙方。”
看到這里,蘇澈有點發懵。
意思是,亞里小姐是需要取材的,她可以利用取材來對我進行隨時隨地的召喚嗎?是這樣嗎?
如此匪夷的念頭在腦海中閃現,讓蘇澈眉頭深皺,不太敢相信。
如果是這樣的話,后面那些需求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共同休息指得是怎么休息、在哪里休息、單人間還是雙人間?什么是放松?情緒價值又怎么給?正常的語言給予,她能滿足嗎?
蘇澈感到頭大。
亞里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擾,好心解答道:
“等等老師,你就放心好啦,這項合同呢,里面所有的條款都是不會為難你的,全部都會讓你感覺很舒服的哦。
你看,白菜價的稿件,隨時的見面,免費的陪伴,還有一些…有待解鎖的秘密獎勵。其他人啊,做夢可都是夢不見的呢。你說呢?”
“…那倒確實。”
蘇澈毫不否認,她說的是對的。
但就是,總覺得哪里有些不穩。
美艷如她,居然真的愿意付出這么多,并且像是白給一樣,完全任由自己與她近距離接觸嗎?
連陪伴都出來了,那不就是約會了嗎?
不對,不如說,現在當下,自己和她,正在進行著的,說白了不就是約會嗎?
這對勁嗎?
“亞里小姐,我還是不懂,為什么你會需要我的這個…觀點。”
他指的是合約最后一條。
亞里目色稍頓,緊接著笑瞇瞇道:“陪伴,人人都有需要。如你所見,我呢,一個人久了,一直處于一種高強度的藝術學習和創作狀態中,平日里比較自律,也不接觸別人,所以難免有些孤寂…”
“而且到了我這樣的年紀,如果再不找到合適的弟弟…嗯,在不找到合適的人選去為自己留下一條后路,可能等我變得很一般很一般的時候,就再不能找到自己滿意的對象了。那樣的話,我會后悔的。”
“原來如此。”
蘇澈聽明白了,原來亞里女神口中的「一般」,指代的是年齡。
看起來,她是有著重度年齡焦慮的,這沒跑了。
“那我還想問一下,亞里小姐,你這樣的相貌,不是我亂夸,我覺得,應該但凡是個男的,在見到你的容顏之后都很難不動心吧?那么在這里面,豪門大戶或者明星偶像應該也不計其數來的,那為什么亞里小姐偏偏會盯上我,而不是那些明顯更好的選擇呢?”
蘇澈目光閃爍,在關鍵時刻使出殺手锏——「靈魂發問」。
這招,是對安晴寶具。
在安晴混入家門的第一天,自己曾使出的絕殺。
當時安晴的回答直接奠定了她可以留下來的基礎,如果沒有那句話,想必自己定會判定她是一個標準化浪蕩地雷女,從而將她驅逐出家門。
眼下,問題甩給了女神。
女神不是安晴,女神受歡迎的程度顯然要碾壓安晴,無論是顏值、條件、氣質、才華,還是社交地位等各個方面,她都是讓其她女生望塵莫及的。
那么在這樣的條件下,追求她的男人又是會無限的迭加的,
低質量的不敢湊上來,剩下的,全是高質量、有實力、有財力,并且自認為配得上女神的家伙。
這種人,數量龐大。
聽到他的發問,亞里難得沒有立即給出回答。
蘇澈還以為,她是不知道該怎么說,在組織語言。
誰知她接下來的幾段話,直接將他的絕殺給反制了,并且終結了這一天的超長對局——
“等等老師,你知道么?我啊,從小到大,都比較欣賞比我年紀小的,或者沒有我成熟的,可愛的孩子。”
“我呢,小時候就喜歡唱歌,基因可能來源于我的爸爸媽媽。
我媽媽呢,是小提琴家,在霓虹的一所音樂大學當講師,我爸爸呀,是個藝術家,常年全球旅行,喜歡畫各種復雜油畫。
在他和她離婚之前,兩人經常總也不在家,一直一直在冷戰。于是我啊,就被丟到了空蕩蕩的大房子里,自己一個人住,一個人拿著生活費,無聊的休學在家。
我一邊練歌,一邊畫畫,這樣打發著時間。
練歌的話,當時我還不太會使用軟件,于是我就想啊,我買個樂器一起學了算啦,買那種能伴奏的樂器,自己唱歌,自己伴奏,豈不是很好嘛?
但是我查了一下,最適合彈唱的樂器,一個是鋼琴,一個就是吉他。
鋼琴入門成本太高,成型時間太慢,而且我也不想接觸老師,我不想接觸任何別人,我只愿意一個人待在家自學,于是啊,我就只能選擇相對簡單好入門的后者。
我照著自己的想法,去了天海南京西路上的一家只賣正品的大琴行,買了一把日落色的木吉他。
它很漂亮,聲音也很好聽,當然,價格的話,也有三萬左右,占據了我當時不少的一塊生活費。
我拿著它,最開始的時候很喜歡,想著要好好練呀,這樣以后自己才能錄更多的歌,說不定還能寫出原創的作品…”
“但后來,手太疼了嘛,我就很難堅持下去,我的手指,完全承受不住這樣的蹂躪,我覺得好痛啊,我每次拿起琴來30分鐘左右的時候,都會想放下不練了,久而久之,我就想要放棄。”
“可就在最后一次想放棄的時候,我聽到啊,我的隔壁…傳來了小鄰居練琴的聲音…”
“之所以是小鄰居,是因為我見到過他——是個很安靜的弟弟,不說話,很內向,白白凈凈的,看上去也很想讓人抱抱。”
“他的練琴可和我不一樣哦,他練琴很恐怖,像是心里憋著一口氣,像是在跟誰較勁一樣,每次不練滿6個小時,根本不停歇…”
“我在他這種扭曲的狀態的影響下,慢慢的,也加長了自己忍耐的時間…”
“我把半小時提升到了40分鐘、1小時、2小時…”
“很快的,我也能好好的、完整的將許多練習給堅持下來了。我已經可以彈奏一些簡單的伴奏,雖然不如弟弟絲滑,但是…對于唱歌來說,完全已經足夠了。”
“時至今日,雖然我放下吉他許久,早就不再練啦,但我依然記得年輕時,隔壁小鄰居帶給我的影響,以及推動力。
如果沒有他,我可能連聲樂都會放下,如果放下了聲樂,我可能也就沒有那么那么的想去畫畫,因為人一直做一件事情是很容易膩的。”
“我想啊,我喜歡年下的感覺,大概就是那個弟弟當時將我養成的吧?”
“所以,等等老師,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誒?
你好像…長得和我那時遇到的小鄰居有幾分相似耶。”
蘇澈:“………”
“所以,現在,你愿意簽下這份合同、取代當時的他,繼續向前「推動」著我么?”
亞里小姐用天使般的微笑,無害誘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