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打開了門。
看著跟在蘇澈身后的Miya,擠出友善的笑。
Miya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因第二次來,所以也只是局限于不好意思。
“安晴,給你添麻煩了。”
“不用這么說,這里是他家,不是我家。”
少女的話里,藏著明顯的幽怨之意,但她沒有繼續糾結,只是側了個身,迎著二人進屋。
蘇澈脫下外套,步入自己現有的空間,覺得果然,屋子還是小了一些。
三人在1.81.8m的大床上雖然能擠,但確實不如元瀟家那種2m巨床舒服,床首先就要升級。
其次是活動區域,一室一廳一衛容下三人很困難,臥室需要變成至少兩個,這樣才不至于感受到擁擠。
“得想想辦法掙錢了。”
蘇澈琢磨著。
現在酒吧那邊的打工提供的收入可以解決生活費問題,空白那邊的錢也全都給退了回去,用來做樂隊服設。
因此,要想賺更多,在不啟用第二技能的前提下,就得考慮最反常理的進軍路線了——靠樂隊賺錢。
眾所周知,玩音樂是燒錢的,并非賺錢。
大多數樂手一旦想將此道玩精,那么投入進去的設備錢、學習課程的費用、時間精力成本等價值,將遠遠大于演出所帶來的那仨瓜倆棗,
更何況,演完了,拿到的錢還要除以6。
要想更換大房子,哪怕是租金,在天海這邊,百平的套房一個月下來也得超過一萬五,所以除非是成為大樂隊,能夠在天海搞起巡演的那種,一場Live能賣出去滿座的票,那樣估計才能實現目標。
蘇澈估摸了下,覺得至少得達到「銀旅」的人氣熱度才行。
聽張哥說,白初在的那場,當日售票情況是完全售罄,甚至有客人堵在了門外,等著里面什么時候能擠進去了,再跟別人接力。
這是放在天籟的小場地,
蘇澈毫不懷疑,「銀旅」哪怕是在三倍大規模的場地,也是能把所有票都給賣空的。
天海第一地下偶像的稱號,并非說說而已。
“澈澈,你怎么了?臉上似乎有點愁苦的樣子,是在為貓糧錢發愁嗎?”
“啊…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蘇澈苦笑著搖了搖頭:“貓糧錢肯定夠,主要是想給貓準備貓城堡,你懂吧?”
安晴:“貓城堡…”
“對啊,吃飯喝水是低級需求,是最基礎的需求,之后要考慮生存環境的舒適度,把舒適度提高,貓咪們的心情才會好,才不容易得病,才能越成長越健康。”
蘇澈有著一套自己的養貓理論,
但安晴不禁由此想到:“那高級需求是什么呢?”
“高級需求?貓貓的嗎?”
“嗯嗯,澈澈知不知道貓貓們的高級需求呢?”
“這個…這我還真不知道,沒研究過。”
“我知道哦。”
安晴狡黠一笑,忽地用炙熱的眼神剮了貓主子一眼,
多余的,一個字沒說。
蘇澈懷疑她在考慮一些錯誤的東西,但沒有證據。
Miya見狀,也是若有所思,感覺思維走進了新的領域。
“咳嗯。總之,你們先好好相處,錢的問題我來解決。”
蘇澈敏捷的終結了這個話題,示意小貓進屋。
他準備給貓貓們做一頓大餐,滿足一下她們的胃,之后就要將重心放在工作上了,
時間非常緊張,他不想浪費。
“好。待會兒我陪Miya去買一些生活用品吧,既然要常住的話,吃穿用度不能少。”
安晴承擔起了家中女主人的角色,主動提出要帶小貓去購物。
小貓聞言感動,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出自己的那份錢,并說要請家貓吃冰淇淋。
看著她們面上一派祥和的關系,蘇澈甚感欣慰,以為未來的生活情勢一片大好。
傍晚。
兩小只吃過晚飯,結伴出門了,說是要去附近最大的商超,并表示在10:30關門前回來。
蘇澈得以放空思緒,將精力投入到正事當中去。
打開工作站,登錄社交軟件,先瀏覽了堆迭的私信消息。
果然,空白那邊發來了一長條的圖片,說是「隊服設計圖」,并且讓自己進行審閱,覺得沒問題再去進行下一步,也就是做衣服。
蘇澈將目光停留在圖上,見她給出的注明是“視覺系為主的打歌服”,
并列出了7套方案,總體配色是黑色/黑粉/黑灰三種,主唱是黑粉,吉他貝斯是黑色,鼓手鍵盤是黑灰,
每一件衣服的尺碼符合對應樂手的三圍標準,而且在細節設計上都做出了差分,精美而不失個性化,
蘇澈看得出,這是當代最為前衛的設計審美,僅僅是平面圖,就已經令人賞心悅目了。
真做出來實物,穿在她們的身上,估計還要更具沖擊力。
“好好好!非常好!”
一連三個好,蘇澈對空白的工作成果表示高度贊賞。
消息剛發出去,沒等正經夸夸呢,空白竟然就秒回了:
“佬!我可是三天三夜沒睡覺哇!這可是7套!7套!我現在已經頭昏腦漲了,不看到你的800字夸夸我可能等下就無法呼吸了!嗚嗚嗚啊…”
好家伙。
蘇澈尋思著,她胃口還挺大的,小作文都不滿足是吧?
那好啊,只能按照《壞水兒大法》中的「回形針夸夸法」來治一治她了。
想要,就給唄。
看看她能扛得住幾招就是了。
蘇澈不禁笑著打字回復道:
“其實我在找你之前,就知道這件事只有你能做好。”
空白:“!”
“論審美這一塊,你給我發過不少女仆裝的圖片,我看了就立刻明白,我們之間的審美有共通之處。而且你的圖,都是我最喜歡的那種。”
“最、最喜歡嗎…!”
“嗯。我也不跟你藏著掖著了,其實我從小就被正統女仆文化給入腦了,但我知道,世界上不會存在圖里那種完美女仆,所以你給我看的時候,我表面上沒說,可心里一直想著,要是能真正見到這樣的人就好了,就算把我關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十天我也愿意啊。”
“什么…!十天也可以嗎…”
“是的。我覺得吧,在審美點上能有交集的人,接觸起來也一定會是無障礙的,肯定合得來。所以我就在接下了你的委托之后停止接別的單子了,現在也不怎么做陪玩了。”
“我!我是唯一的嗎?!”
“當然了。還有,你設計的隊服我很喜歡。你之前說你喜歡看Live,等你回來之后,有機會的話,我可以邀請你來看我們隊的Live,票我請。”
一套組合拳,空白本就不清明的大腦已經被弄得七葷八素了,
冥冥之中,感覺這次的辛勞沒有白費。
自己是能夠被佬理解的,是能被他欣賞、讀懂的。
這樣的話,到時候見面向他索取一些激烈的回報,是不是也就屬常理之中了?
“佬,你喜歡女仆裝,沒有任何問題。我機票買好了,你等著吧,再過15天你就能見到我了。到時候我好好的給你展示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女仆。
哦對,建議你這半個月多吃點好的…”
“嗯?好的?”
“對對,就是有營養的東西,比如生蠔啊、韭菜啊、墨魚啊、山藥什么的,就是高蛋白食物你懂吧?我怕你到時候在欣賞衣服的過程里營養跟不上,那就糟了。”
“啊…?”
蘇澈嘶了一聲,沒太明白這二者之間的聯系,但他還是發了個OK小手,表示自己會盡量吃點好的,
實則沒有當回事。
“具體日期我稍后發給你,酒店我訂好了,佬就帶著人來就行,別的什么都不用管。”
“不是,我確認一下,你訂的是電競酒店吧?”
“對的對的,可以一起開黑的那種。”
空白毫無破綻道:“玩累了就一躺,后面是倆床,可以睡覺的格局。非常適合戰隊使用,雖然我們只有兩個人。”
“哦哦…那行,那我知道了。”
蘇澈覺得沒毛病,“我會騰出一天時間的。”
“嗯嗯。”
空白反常的忍住了以往的傾訴欲,像是在克制著什么,沒有將激動亢奮的情緒展露出來。
二人又寒暄了幾句,蘇澈將圖片轉發到了樂隊群里,表示要征詢一下隊友們的意見。
見到他的七圖連發,原本沉寂的群聊立刻火爆了起來——
元瀟:“蛙趣!好美啊啊啊啊…這是我可以穿的嗎?我也可以變得這樣美膩嗎!”
顧織:“確實不錯,但我穿的那套從圖片上看,胸圍似乎小了些。最近又發育了,所以可能得再改改。”
小小:“…如此金貴、至美之物,按照正常價格購入來看,我肯定是買不起的…”
俞汐:“學弟,你到底找誰畫的?這設計師真有點東西吧。”
安晴:“是女的嗎?”
蘇澈汗流浹背了。
雖然家貓在外面,但她卻仍然能秒回,并且捕捉到關鍵信息。
目前她并不知道所謂的設計師就是自己唯一的陪玩客戶,并且這份雇傭關系已經變質得即將線下,岌岌可危。
蘇澈思索著該如何回答大家的問題,想了半天,得出的最佳答案是——不回答。
沒錯,有設計圖就可以了,自己的目的也只不過是把圖給大家看看,聽聽有沒有人反對,
如果全員夸贊,那就代表著通過了,
通過了就可以繼續往下進行,跟設計師是男是女沒什么關系。
“看來大家都很喜歡,那就最好了。顧織的反饋我也收到了,會如實轉達給設計師的。那么就先這樣了,估計過不久大家就能穿上衣服,最多不超過20天。”
蘇澈的算法是根據空白歸國的時間進行計算的,如果她在歸國之前把衣服做好并寄過來,那就還會提前。
但7套衣服,再怎么說,工作量也是非常巨大的。
一想到她收了那么點錢,要做出這么多成品,而且還是設計感十足的打歌服,蘇澈就覺得,是不是欠她的部分有點多。
等見面了再問問她想要什么吧,現在在網上也不是很方便。
他這樣想著,將此事暫且記在了心里。
群里的聊天還在繼續,話題圍繞著對設計師的猜想瞬間聊出了99條出去,
從“隊外燒貓”猜到“敵隊特務”,
從“金屋藏嬌”聊到“抵御野貓”,
幾女的分析內容已經讓他沒眼看了,火速退出了聊天頻道,將目光轉向了碼字日常上。
關于創作,蘇澈已經放下好久,因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不是神仙,不可能具備同時做好兩件事的能力。
要想專精其一,就必須弱化另一面,
任何的天才,同時兼顧多個領域,都會讓他原本最擅長的東西發揮不到極致。
蘇澈深知這一點,所以近日的重心偏移并非毫無準備,而是在籌備新書的過程間放緩了取材進度,這樣才給音樂事業留出了一絲發展空間。
“先按照學姐的宏圖去嘗試,盡我所能去挑戰「他」,不行了再說別的。我就不信,以大家的力量還能拿他沒什么辦法。”
“隊里沒有一個人劃水,沒有一個人態度不認真,即使顧織可能沒那么熱愛音樂,但她也從不疏于練琴,
元瀟和安晴更是潛力型選手,學姐和小小是可靠的隊友,配置上,應該不比那人差些什么吧?”
“我自己這塊,家里有了Miya,她每天都會練琴。這樣的耳濡目染,我也會有所提升。”
“全方位的升級過后,我不認為他仍然不可戰勝。”
回想起楊老師在格萊美說過的話,蘇澈嘖了一聲,對「不可能贏」的觀點嗤之以鼻。
“那就試試吧,看看現在的我,能否超過他當年的水準。”
蘇澈想到就做,即刻起身,走到恒濕柜前,把最新存放進去的那把Merida取了出來。
這把琴的名字叫做“小美”,六千多塊的全單木琴,并非什么奢侈品,更不是什么神器。
它只是一把“能夠演奏的樂器”,而自己的生父,就曾在附近的店里,在與自己差不多的年紀,使用它演奏過一首大師曲。
據楊老師說,是bo,沒有任何瑕疵。
“那我也來試試看。”
蘇澈尋到了當年他隨手演奏的曲目,在網上購買并打開了原版譜子,一看,密密麻麻的音符和技巧標識讓人眼暈。
“這樣的大指彈,真是他不看譜就隨便彈出來的東西嗎…?”
撲面而來的壓力襲來,
蘇澈依稀覺得,自己身前仿佛有著一尊可怖的魔像幻影,氣勢沖天,自己必須聚精會神、全力以赴才能勉強抵御這份邪氣,否則將會瞬間被秒掉。
他瞇起雙目,調好琴弦,端坐于譜臺前,將家用打印機打印好的譜子擺在上面,開始挑戰大師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當安晴領著乖乖巧巧的小貓回到家、推開房門時,
見蘇澈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大床上,雙目無神…
不禁詫然,
連忙拖鞋光腳小跑了過去,關切道:“怎么了怎么了?澈澈,是被誰欺負了嗎?好虛弱的樣子!”
小貓也立刻跟了進來,將新買的生活用品擺在了桌上,繞至床的左側,四下觀察。
很快發現,原來譜臺上擺著新鮮的琴譜,地上也散亂著幾頁印滿譜面的A4紙,
看似被風吹落的,實則應該是被紅溫的某人甩飛的…
Miya很是聰敏,余光一瞥,又見A字形琴托上杵著那把美利達,不禁心中了然,問道:“養貓的,挑戰木琴曲失敗了嗎?”
蘇澈:“…嗯。”
Miya:“用我幫你嗎?”
“不要。”
“干嘛嘴硬,你是不是故意趁我們去買東西,自己在屋子里可可愛愛的練琴了,然后練著練著就自閉了。哼哼…讓我看看是什么曲子…”
Miya來了興致,彎腰撿起了掉落的全部A4紙,
一眼就認出,“這不是《LikeAStar》嗎?這是我指彈入門彈的第一首曲子欸。小星星欸。”
“???你入門彈這個?”
蘇澈聽得汗顏,仰起頭瞟了她一眼,“你是這樣的?”
“對吖,我是電吉他起步的呀,老師說,喜歡木琴的話,可以試試小星星,于是我就稍微練了一下,看過他的演示之后,很快就彈下來了。要不要我示范給你看?”
見Miya不像說謊的樣子,蘇澈服氣了。
再次感到,自己這樣平庸的人,與真正意義上的天才相比,差距到底還是太過懸殊了。
“你彈吧,我聽著。”
他想看看,Miya在不擅長的木琴領域,面對10級難度的曲子,完成度能有多少。
Miya領命,立刻坐到了他剛剛坐過的位置上,拿起他的琴,把譜子一擺,掃了一眼就開彈。
安晴也在旁邊觀察著,
從第一個空靈泛音響起的那一瞬起,她就意識到,Miya和自己的隊友們之間的技術層級到底相距了多遠…
“只能用精妙絕倫來形容了吧…”
每一個泛音猶如天上滑過夜空的星,飽滿的音符顆粒感十足,細節到位,情緒拉滿。
安晴聽得入迷,
蘇澈聽得自閉。
閉上加閉。
我是肺霧。連小貓都不如。
他面色黯淡,有點絕望。
安晴見他這副模樣,眼珠一轉,覺得機會來了。
趁小貓還在演奏,她立刻彎下腰,將絕美小臉湊到蘇澈的面前,安慰道:
“怎么啦?又在和Miya做比較了嗎?”
“沒有。”
蘇澈口是心非。
“哎,人家可是神器杯的冠軍欸,你只不過是一個養貓的,你和她較什么勁嘛?
要我說,你能把她收留,不就說明你已經獲得了她的一切嗎?那她的能力不全都可以為你支配嗎?她的技能,不就是你的嗎?”
一席話,驚醒夢中人。
雖然,
安晴很委婉。
但蘇澈還是意識到,哪里有些不對勁。
不對,不對不對。
她該不會是在套路我,將元瀟給換掉吧?
不不,不不不。不能那么做。
就算Miya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也絕對不能背叛元瀟。
“她的能力是她的能力,屬于她的隊友。而我不是她的隊友,所以我并不擁有這部分力量。”
蘇澈鏗鏘道,“而且我不可能放棄元瀟。”
安晴見他如此固執,也沒有多說,只是用貓頰貼了一下他的臉,小聲嘀咕道:
“我沒有那個意思哦。我只是在想,有時候認清自己也挺好的,可以解開不少心中的郁結。比如我看到白初的演唱,就也會生出差不多的感受。”
“是嗎?”
“嗯,我覺得我哪里都不如她。連可愛程度都…”
“那不一定。”
蘇澈搖頭。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還會變得更好。
但我的上限已經固定了,我在我的目標相同的年紀,就已經敗北了。
我是被旁人用客觀的口吻判定為輸得徹底的人,哪怕我今天又不服氣的做了幾小時的嘗試,也還是發現,我確實不能達到那種天賦型選手的水準。所以我現在還能做的,就只有依靠你們的力量了。安晴,我已經只剩下你們了。”
今天的他好像有點脆弱!真是好機會。
安晴聽得無比享受。
但她不確定,他的目標具體是誰,挑戰的難度具體有多高。
“無論前方是什么樣的家伙,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澈澈,人沒有必要一直贏。
即使輸了,也可以過得很好。
地球不會因為你輸了就停止轉動,就像我們也不會因為你敗北了就離你而去。”
安晴將小臉一點點湊近,用悄悄話的音量,借機傳達著自己的心意——
“只要我們連為一體,心與心之間烙下印記。我就永遠、永遠都可以…”
“安晴,你在嘟嘟嘟說些什么呢?”
不知何時,Miya已經皺著小臉,沖上前來,明顯是臨時中止了演奏。
“我好好的在給他演示琴曲,你卻用身體遮住了他的眼睛,那他怎么看我的指法呢?安晴,你是不是把我當成笨的貓了?”
“…沒有,我只是在安撫他。”
少女有些心虛。
“安撫嗎?感覺你在說些奇怪的話,你平時也是這樣的嗎?”
“偶爾,偶爾而已。”
“哼,那很不好了,我覺得解決問題要從問題本身入手,練不好的東西完全可以通過正確的方式給突破掉的,沒有必要直接放棄。”
“是嗎…”
“嗯。你不準勸他放棄。以后有我在,我會帶著他一起沖破瓶頸,我會幫他變得更好。
無論是什么目標啊,還是敵人啊什么的,只要有我,我都可以幫他把對方撓死的。我是和養貓的一伙的,我會幫助他!”
這一瞬,小貓皺起小臉,提出了與家貓截然相反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