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蠟燭映在光滑的青石墻面上。
本來只有陳王一個人孤零零的牢房里,此時多了兩個人,三人圍坐在牢房里,林皓守在門外,守著三個動都不敢動的禁軍副將。
陳靖川旁若無人地捧著陳王的手:“殿下…你受苦了。”
陳王抹了將近一盞茶時間的鼻涕和眼淚,才算抹得勉強能看得到五官,他同樣抓緊陳靖川的手,用力地拽住了人生里最后的一個親人:“不苦!不苦!你能來…靖川你能來…就是我最大的福分…我…”
陳靖川現在全部都是真心實意,不和他搞虛頭巴腦的那一套,眼下不是扯這些的時候,當即指著一旁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的江如意:“你認不認得她?”
陳王趙啟晨氣短聲顫,看到陳靖川就不顧一切,現在看到自己兄弟一指,這才反應過來跟進來一個姑娘,轉頭一看,魂兒差點兒嚇出天靈蓋,直接撲在陳靖川懷里,半張著嘴:“這…這…這…你能看到她?”
江如意羞得都要鉆進地縫里,秀氣的臉埋在膝蓋里,青絲凌亂。
“她沒死。”
陳靖川抓住趙啟晨的肩膀,晃蕩了幾下:“現在我問你的所有事情,你必須清楚地告訴我,一字一句,一點細節都不要遺漏。”
趙啟晨當即正色,對陳靖川完全的信任,讓他對這個本來在腦海里已死的姑娘,瞬間沒了恐懼,他深吸了口氣,重重地點頭。
“近一段時間,有沒有人給過你很重要的東西,亦或是參加過什么重要的集會?”
陳靖川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做到抽絲剝繭的詢問,只能籠統去辦。
三個副將雖然沒跑,消息短時間出不去,可他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已經猜到了什么。
“沒有。”
趙啟晨用力地搖頭:“這一段時間都在忙著婚事,再說…平日里我也不參加這些東西…朝堂上的事兒,和我沒什么關系的…”
婚事?
陳靖川閉上了眼睛。
他是想過這件事情,可這個婚事是在好幾年前就已經定下來的,對方就算是想要采取措施,也不可能到現在才將將動手…
不對勁。
陳靖川看向了江如意。
江家的姑娘,先X后殺。
明擺著就是壞名頭去的,如果是用來阻止婚事,那實在是再好不過的話頭。
婚事?
陳靖川回頭看向江如意,思緒在一點點的拼接。
大婚迫在眉睫,事情如果不是陳王身上的,那就一定出在東南路上,江如意不過就是一枚棋子,真正的問題…應該是在江越身上。
江越…玄甲軍…
陳靖川對現在上層的局勢并不了解,這種長安和東南的密辛,他更是難知,眼下甚至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
“你…”
江如意開了口,她是目睹了全程的人,即便后面自己身死,五感也只斷了一個看,其他的都感受的一清二楚,她傾斜身子,靠在了陳靖川身側,拽了拽他的衣袖。
畢竟她出身將門,對于和男子相處的方式沒有大家閨秀那般謹慎,眼神也不怯懦,只是泛著紅暈的臉頰上顯得嬌羞:“陳大人,我…我猜可能是因為…封國公的事…”
封國公?
陳靖川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長安要封江大帥國公?”
“不錯。”
江如意肯定地點頭:“父親下個月要親自來長安受封,這件事…通算下來,禮部應該剛收到消息…這個月才會有消息傳出來。”
陳靖川這才明白過勁兒來,是這個原因?
是嗎?
如果是,事情就真的大了。
這說明設計殺陳王的人,能夠在禮部知曉這件事之前就得知情況。
更加說明江越提任國公,陳王結姻,這任何一件事情都會影響到這個設計的人。
如果將兩件事情聯系起來,就更加清晰了。
皇室二十七歲,富甲天下的王爺,手握一大筆閑錢,再加上封疆大吏岳丈升任國公。
他若是動了什么心思,王位怎么辦?
那這就很清晰了。
只有兩個人。
太子、七皇子。
再聯想到七皇子看自己的眼神,陳靖川幾乎在這一刻就得出了答案。
七皇子…要對陳王下手!
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人影。
一念。
那個和尚總會給他一種無聲的壓迫感,那種和顏悅色的笑,在他的眼里,是巨大的壓力。
現在看來,這已經不僅僅是壓力了。
而是殺意。
現在再回想起那個眼神,陳靖川覺得不寒而栗,那不是什么善意的眼神,是真真切切的威脅。
陳靖川深吸了口氣,察覺到了那股威脅的深意,心里立刻警覺道:“那和尚確是不一般。”
“怎么?和那個和尚有關系?”
混沌的聲音不明覺厲:“能調和嗎?”
“調和?”
陳靖川解釋道:“陳王可能已經被他們認定是登基路上的踏腳石了,這種事情的結局,只能是你死我活。”
“陳王就是個閑王,怎么會摻和到這件事里去?”
混沌眉目緊皺:“我明白了…是因為江越,那你的意思呢?”
“沒退路了,這時候投降,無異于是直接將自己的腦袋交給對方。”
陳靖川睜開了眼睛,對著陳王說道:“殿下,從現在開始,你得聽我的。”
“好。”
陳王也凝視著陳靖川:“你說,你怎么說,我怎么做。”
“這婚,必須得成。”
陳靖川咬緊了牙:“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壞了這幢婚事。”
“婚事…”
陳王凝眉,有些不解,但還是肯定地點頭:“好…我知道了。”
“一會兒出去,我會將殿下和江姑娘分開護送,殿下只需要咬住一句話,江姑娘沒有死,你也沒有侮辱過她。”
陳靖川安頓著,轉過頭看向江如意:“江姑娘也務必咬死這幾句話,這事關重大。”
江如意拽著陳靖川的袖口,仍舊沒有松手,她不偏不倚地望著陳靖川:“我都聽你的,但你什么時候送我回家?”
“一個月后大帥就來,你著急回什么家?”
陳靖川算了算東南到長安的距離:“你回去不就又該啟程了?”
“我本該在家里訂婚約了!接過就來到了長安,人家三媒六聘都送到家門口了,我人不在成何體統?”
江如意有些喪氣:“本該能嫁個好人家的。”
陳靖川一挑眉:“誰家啊?”
“一個姓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