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龜蛇二老,謀算魂印
“臣服，或者死。”
陸無病抬步緩緩向前，身周隱隱有著藍紫色光環旋轉。
四面八方刺斬而來的劍光，沖擊在光環之上，只是蕩起點點星光，攻都攻不進去。
強橫力量反震之下。
攻向陸無病的真武弟子全都身形倒撞，筋斷骨折，吐血倒飛。
到了這時，陸無病已經不太在意自身的混元真氣底牌，是否顯露出來。
事實上，他體魄無雙、生機無盡的秘密，也根本不屑于去藏。
自從他在濰京城下力斬金陽王宇文垂，殲滅十萬蠻兵，再轉向一擊，壓服大梵寺之后。
他的名聲，他的修為和戰力，已經再也瞞不住任何人。
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里。
陸無病都可以想像得到，肯定有著無數高人，在不斷研究著自己的過往生平，以及所修所學，所掌握的所有技能…
而眼前這些氣怒交加，拼死搏命的真武劍派弟子們、長老們，其實大多數也是知道的。
只不過，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
有些人，是在揣著明白裝糊涂呢。
就如身前這位眼珠隱隱泛著紫光，劍術凌厲的四十多歲中年人…
一劍刺來，隱隱撼動虛空，讓人心神搖曳。
他就沒有那么簡單。
“我真武派只有戰死的弟子，沒有屈服的弟子。”
中年道士暴喝一聲，劍演真武伏魔劍法，引動絲絲虛空能量，讓陸無病身周太清氣都微微蕩漾起來。
“咦，掛羊頭賣狗肉。”
陸無病一掌隨手抓出，把點點劍光全都抓在手里，一把捏碎。抬手看向掌心之中黑白交織的如絲劍氣，縱橫交錯著，在自己的手心劃出一道道紅痕，忍不住就笑了。
“好一個轉輪殿，處處落子，我就說為何北周各大門派擰成了一股繩，全然無有爭端，根源卻是在這里。”
他冷笑一聲，背上長劍已然出鞘，似乎動了動，又似乎根本沒有揮劍。
一點流光閃過。
中年道士眉心啵的一聲出現深深血洞，仰天就倒。
腦后血水飛濺之中，一縷淡煙浮現，只是在空氣中閃了閃就已消失不見。
“靈河師兄。”
“大師兄。”
四面八方傳來一聲聲悲呼。
又有幾位悍不畏死的長老沖上前來，向陸無病出劍。
劍在中途，虛空中就出現一道細細黑痕。
從他們的頸項一閃而過。
幾人頭顱無聲無息滾落地面。
“虛元師兄，此人不可力敵，今日莫非你是想要置祖宗基業于不顧？”
虛元道人身邊幾位老道士心中劇震。
有人就忍不住大叫出聲。
四下望去，就見得弟子們一批批的倒下，心中痛出刀絞。
剛剛急沖上前的幾位長老，以及掌門大弟子靈河，卻連陸無病的護身真氣都沒能打破，死得沒有一點價值。
對方來人雖然不多，實力卻是極高。這樣下去，殺光真武派所有人，也只是時間而已。
“我真武劍派除魔起家，立派以來，一劍鎮壓四方。哪有向魔頭屈服的道理？”
虛元道人嘿然笑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除魔衛道，就在今朝。”
陸無病看向真武派掌門，就見對方神情淡漠，似乎完全不把在場眾弟子長老的生死放在眼里。
他心中微微詫異，暗想當初就算是大梵寺法正住持，面對不利局勢，仍然心焦如焚。
這老道士，卻是有點東西。
“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個除魔衛道？”
陸無病身形微晃，已經到了虛元身前，一劍斬出。
眼前三丈虛空，層層折迭，再飛速湮滅，化為真空。
虛元道人應變不可謂不快。
陸無病剛剛靠近，他手中長劍微幻，在身周劃出一道回環往復的通道來，身形沖天而起。
竟然早就料定，與陸無病硬拼劍力和劍速，實在是死路一條。
因此，不求有功，只求無過。
一劍刺出，就已脫身而走。
他所精擅的大真武伏魔劍，剛出劍之時，靈巧百變，劍如細絲。
隨著身形游走，這些劍絲，就化為浩浩蕩蕩的劍勢洪流…
最后化為滔天大海，把陸無病身周十丈，全都籠罩在內。
劍絲蠕動，無孔不入。
“好劍術！”
陸無病見著對方一退一攻，嘴里贊嘆著，眼中卻是殺氣隱現。
一劍陡然刺入虛空之中，消失不見。
滔天怒吼的大真武伏魔劍意，陡然一滯，散成漫天光斑。
虛元道人喉嚨處，一點血光迸濺，嘴里咯咯有聲，眼中全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未等全身氣力散盡，他鼓足余勇，向著陸無病疾沖而來。
哪怕是身上再中幾劍，也根本沒有一點畏懼。
沖到半途。
虛元身上氣息全無，向前仆倒。
還沒等四周傳來痛嚎悲哭聲，陸無病眼前微微一黑，就見虛元道人身上突然出現一點灰光虛影，以流光閃爍般的速度，撲到自己身前。
“早就防著你這一招了。”
陸無病冷笑一聲，眉間光影微閃，元靈劍意轟然劈落。
如熱刀切牛油。
那點灰影，滋滋有聲，縮小無數倍。
在陸無病混元太清氣的攔擋之下，卻依舊一點點的向著內里鉆動。
穿過太清氣，再觸及陸無病的皮膚。
還沒等灰影真正鉆入胸膛。
陸無病身上就冒出濃濃白光。
“啊…”
空氣中隱隱傳來一聲慘叫。
灰影散成輕煙，向著四面飛遁，就要融入風中。
陸無病悶哼一聲，也不出劍。
只是心念微微一動，身周十丈之內，突然就燃起一片赤紅虛幻火焰。
燒得煙霧化為火紅，發出吱吱亂叫聲。
最后安靜了下來。
隨著山風吹拂。
空氣中殘余著一些焦臭味，讓人忍不住就作嘔。
“這是什么東西，好難殺死？”
歐陽蘭和沈心竹兩人一點也不逞能。
早在第一時間，就退了回來，守在陸無病的身邊。
剛剛虛元道人中劍身死，她們也已經發現對方的古怪之處，心里其實也有了警惕。
可是，還沒等她們的長劍抬起來，那道灰色光影與陸無病的交鋒已然結束。
而且，灰光白光紅光的轉換，也是極其詭異，讓她們都有些沒看懂。
只知道，那灰影好像是被火燒掉了。
“這是魂傀。”
遠處傳來一聲嘆息，一個駝背蒼老道士出現在眾人身前。
他的聲音極為蒼老，卻又帶著絲絲讓人心神安定的力量。
本來殺心正熾，明知不敵也要送死的真武弟子，頭頂就像一桶冰水落下，清醒了過來。
看著老道士，不由全都落下眼淚。
駝背蒼老道士背上像是駝著萬鈞重物，看起來動作緩慢，卻是在一息之間，走遍整個廣場。
從他身體里走出一個又一個人影，最后又再次走進他的身體。
直到一聲長長嘆息之后，他的身形才一分為二。
左面站著的是一位蒼老高瘦的老道士，右邊站著的是一個小小腦袋，圓碩身體的矮胖老道士。
兩人站在一塊，氣息相連，似乎與整座真武山都連在了一塊，看著像是在近處，又像是在遠處。
歐陽蘭與沈心竹對視一眼，悄悄退到了陸無病的身后。
她們兩人也是識貨的。
剛剛那么一會，竟然沒看清這一分為二的駝背老道士到底是怎么過來的。
而且，她們有一種感覺，自己根本判斷不清楚這兩個老道士的具體位置。
似乎對方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心中臆想出來的幻影。
“魂傀又是何物？你們真武劍派掌門人修練出如此邪氣森森的功法，龜蛇兩位前輩，恐怕有失察之罪。”
歐陽蘭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她倒是不覺得，這成名兩百余年的真武派傳說中的前輩高人，會守著好好的道門真功不去修行，反而去修練一些希奇古怪的邪魔秘功。
真武劍派聽從北周指派，加入軍中，南侵大離，如此數典忘祖的行為，估計他們也是做不出來的。
其中多半另有因由。
傳說中的真武祖師，一生斬妖伏魔，對邪魔外道那是絕不容忍。
而且，他還是堅定的種族主、義者，信奉非我族內，其心必異的道理。
上古年代，祖師曾經一人一劍，殺得天下妖魔不敢露頭，殺得天下異族全都膽寒。
這么一個人，他創下的宗派別說與北周蠻人攪和到一塊去，就算是門下弟子有誰修了魔功邪法，那也要立即清理門戶。
龜蛇兩位長老，沒人知道到底活了多久，只不過，故老相傳的消息里，這兩人長年沉睡，也不行走江湖，活著其實跟死掉差不多一樣。
“活著就是活著，就算睡上一百年一千年，那也是活著，怎么能跟死了一樣呢？小姑娘真沒見識。”
矮胖尖頭老道士笑嘻嘻的說道。
嚇了歐陽蘭一跳。
心想這老道士莫非可以讀心不成，太危險了，也不知道無病小師弟能不能打得死他？
“呃…”
尖頭矮胖老道士面色大變，連退幾步，擠出一張討好笑容來：“慢來，這青山綠水的，打打殺殺多不好。
依我看，真武派入局，乃是魔門從中搞鬼，實非我派之本意。不如大家坐下來好好喝上一杯茶，就此化干戈為玉帛。”
高瘦老道士也是搖了搖頭，無奈道：“混元祖師當初一道傳三友，擅能因材施教，傳下三脈個個不凡。
尤其是天星一脈，不但出了瀚海真人這等驚才絕艷的人物，如今只是過了兩百余年，又出了小兄弟你這么一個人物。
這天下才華盡歸一門，把真武劍派，可是徹底比下去了。”
他看向陸無病的目光也是嘖嘖稱奇。
“不但煉成了不滅之身，更是兼修數種天地法則，老天何以鐘愛一人？
如果老道沒有看錯，先前那六氣化火術，應該是打破六氣平衡，從肉身到靈魂層面，全面發起攻擊。暗中出手那人，可有好戲看了。”
“老前輩眼力過人，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底牌，無病實在佩服。
兩位前輩聯手，已是一步踏入合一境，與天地融合一起，早立于不敗之地，萬不至于發現不了魔門妖人的行蹤，不知為何…”
“小兄弟你是高看我們兩個了。當初為保真武傳承不滅，我們兩個與人打賭，一時大意，余生就被牢牢困在山上，以保真武傳承不滅。
就如那位小姑娘想的一樣，我兩人除了傳下功法，多數時日都是處于沉睡之中…
魔頭行事隱秘，從心靈深處下手，并不驚擾旁人，我們又怎么可以發現得了。
若非小兄弟殺上門來，派內死傷慘重，大有全派覆滅之危。
恐怕我等仍然處于沉睡之中，沒被驚醒。”
“傳承不滅？”
陸無病一聽就明白了。
真武劍派山上的這龜蛇二老，估計與天星宗祖師洞里那個老道士差不多。
都是平日里不問世事，以活得時間長為目標，也是開派祖師留下的最后手段。
至于門中弟子，與誰有什么恩怨，是不是被殺死？他們也是不管的。
他們把這叫做，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當然，若是有誰想要以武力壓服一派，滅其滿門，斷其傳承。
這些個老家伙，那是真的有著拼命招數的。
想到先前龜蛇二老合一，化身的那個駝背老道人。
就連陸無病也不得不承認，對方實在是不太好對付。
就算要打死他們，自己也得吐幾口血。
自己的目的，只是壓服真武劍派，取其精銳隨軍，對付北周兵馬，一戰滅周。
倒沒想過，一定要毀滅真武劍派的傳承。
滅不滅派是次要的，主要的還是確立主權。
還沒等他開口，尖頭矮胖老道士就長出一口氣：“你要真武劍派助你一統天下，滅周殺蠻，這是小事。
就連老道士兩人，也能跟你走上一趟黑龍城。只不過，此事過后，不得再翻后帳，我等至少也得與大梵寺一視同仁。”
“那是自然。”
陸無病突然笑了。
他知道，龜蛇二老這活了不知多久的精滑老家伙肯定是心思通明，他們認為大梵寺這些和尚慣例長袖善舞，一生從不吃虧。就想著要與和尚們一樣的待遇。
這種想法，一般情況下是沒錯的。
大梵寺的和尚們的確是有著這么一種本事，服軟很快。
經歷多次改朝換代，他們從不吃虧。
但是，龜蛇二老萬萬想不到，自己與歷朝歷代的統治者完全不一樣。
卻是從根子上，就杜絕了土地兼并的苗頭。
并且，還限定了出家的人數，不管是和尚還是道士，全都要種田納糧。
也不知道龜蛇二老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會不會氣得口吐鮮血？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陸無病果斷應承了下來。
然后，吩咐歐陽蘭和沈心竹兩人統計真武派的錢糧田地，傳訊山下大離兵馬，上山接收真武劍派數千弟子。
同時，把剩余的幾位先天長老也安排了大小官職。
最后，就是把龜蛇二老拉入自己的突擊隊伍之中。
這一次，倒是沒興趣再去對付各大世家和幫派，而是準備直接往朔方龍城趕去。
擒賊先擒王，不給北周皇室一個狠的，這么糾纏下去，不知要打到什么時候？
先前與虛元掌門以及靈河大弟子交手之時，對方身體里面冒出來的灰氣，讓陸無病心中未免多出幾分急切。
對方精神附體，把人變成傀儡的手段，著實極為詭異。
不知不覺之中，就能策反一個門派，一個幫會…著實難防難擋。
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著無限生機護體，有著不滅不壞之身。
也基本沒人可以運用六氣失衡之術，反算計對方一把。
從某些層面來說，對方這種精神凝形，靈魂虛渡的手段，對于江湖中人基本上是無解的。
面對從精神靈魂層面發起的攻擊，大多數武功就顯得蒼白無力。
就像是武功與仙法妖術的差距，里面隔著幾重山幾重海那么遠。
說一句降維打擊也不為過。
不用問了，這種力量，除了十方印，估計也沒有第二種可能。
多半是那位轉輪殿主夜無雙…這枚十方印圖真印，很可能就掌握在他的手里。
正面交鋒，陸無病一點也不擔心。
對方這么暗戳戳的出手，卻是有些不好辦。
想到自己的元靈劍法，其中精神方面還存在的些許漏洞。
陸無病心里升起一絲渴望。
只要得到這枚真印，自己從靈魂到肉身，再到元氣修練，就全無短板。
突破無上大宗師，也是指日可待。
與其滿天下去跑著尋找那人的蹤跡，還不如攻敵之所必救，去黑龍城走上一趟。
魔門與北周這么些年來，一直好得恍若一人。
大軍未動，魔門先行…
要說他們之間沒什么瓜葛，陸無病肯定不相信。
他甚至已經猜想出一些始亂終棄，父子相殘，真假太子之類的狗血戲碼出來。
不管是哪一種原因。
夜無雙與北周皇室，肯定是有著極親密的關系。
因此，只要打進黑龍臺，斬殺北周皇帝宇文昭，夜無雙肯定會現身。
魔門高手，也一定不會坐視。
這就是最好的機會。
錯過這次，一旦讓那只是遠遠玩弄魂魄的魔門之主跨入無上大宗師境界，獲得破碎虛空的能力。
自己再想得到那枚十方印關于魂魄方面的真印，希望也就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