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之島上,食唯天幾人正在負重前行,而他們身后的地上躺著那幾位依舊陷入沉睡的船員。
這些人是沒法繼續帶下去了,本來這人的命運就是化作瑞爾科斯烏維口中的血食,食唯天已經救了他們一次,之后就只能讓其自求多福了。
既然沒帶著這些累贅為何還是負重前行呢?
一是因為寇岡還背著他這一包的金子,米莉唐讓他先埋在樹下,寇岡肯定是舍命不舍財,堅持要自己帶著。
二是大胖子夏尼,兩只手拽著兩個簡單的木質板車,一輛車上躺著閉著眼的劉永祿,一輛車上躺著滿臉是血的昏迷林布朗。
倆人怎么突然變成這樣了?還得從半小時前食唯天眾人登島說起。
突然出現在詛咒之島上的神殿在幾人悄悄將船員順出來后竟逐漸模糊消失了,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至于那位老國王,食唯天的人自然希望他也跟著不見了才好。
考慮到國王正是接受瑞爾科斯烏維賜福的三人之一,感覺這種好事應該也不會發生,但眼前最重要的是解決林布朗體內的邪神,便沒去再理會他。
林布朗先是顫抖著跪在地上,拋起地上的沙土灑在臉上,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太久了。
無數個日日夜夜的折磨中,他都在等待這一天,自己再踏上這座噩夢一般的島嶼,親手為自己也為那些逝去的同伴帶來救贖。
緊接著他便跪坐在沙灘上,顫抖著用木棍簡單畫了一個方位地圖,已經是接近十年前的記憶了,他腦子中的印象也比較模糊。
但就算再模糊也要寫下來,因為他知道,和自己一樣渴求登上島嶼的還有體內的血王子,整件事矛盾的地方就在這,他如果要活命,血王子就必須得到釋放!
食唯天幾人也清楚林布朗的想法,所以就連劉永祿都罕見地沒再打岔,聽林布朗再重復一遍最重要的情報。
“我記得,島內的山巒間有一片谷底,兩座峭壁中間有一條小道,通過小道走可以…”
說著說著林布朗突然感覺心臟開始不規律地跳動,驟變突起,讓他完全反應不過來,朦朧間他又見到了金字塔上那位有著和自己同樣面皮,雙目血紅的血王子。
對面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在那血紅色瞳孔中,林布朗望見了過去的自己。
自己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水手服,手里舉著火把,身后還跟著曾經的同伴,其中就有亦師亦友的老船長桑迪亞哥,他嘴里嚼著最后一點口嚼煙葉,用手輕輕撫摸著地窟內的壁畫。
這是多年前自己失去意識后最后的記憶!
不知道是誰先觸動了機關,石門后那團巨大惡心的不定形肉塊就這樣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就那么靜靜看著它。
幾秒后雙目通紅的輪機長首先抽出靴子里的匕首插入了同伴的后腰,霎時間,叫嚷聲,打斗聲,野獸一般的哀嚎聲連成一片。
而石門后面的肉塊上的獨眼則在歡快地滑動著。
林布朗看到了,肉塊上還延展出一根粉紅色類似臍帶的血管,上面掛著一具人類的骸骨,看裝束正是血王子瓦斯卡爾。
而所有人中林布朗顯得最為瘋狂,他親手砍掉了桑地亞哥的腦袋,并一把撿起他的頭顱哈哈大笑。
鮮血,無盡的鮮血,而林布朗就是地窟內殘忍搏殺最后的贏家。
“啊啊啊啊啊!”
血王子的赤瞳下,林布朗捂住頭痛苦地哀嚎,也許是因為這段記憶太過慘痛,所以蘇醒時被他選擇性遺忘了。
可此時在血王子的引導下,他又重新想了起來!殘忍的折磨中林布朗幾欲崩潰,而血王子又像當年一樣在暗暗地脅迫他,蠱惑他!
屈從于鮮血的力量吧,就像千萬年前血王子瓦斯卡爾所做的一樣,就像幾年前林布朗自己所做的一樣,再次淪為瑞爾科斯烏維的奴隸吧。
林布朗全身大汗淋漓,他感覺自己已在血和淚的深淵里爬了幾十年,可在現實里,食唯天眾人看來,林布朗說話只是稍微卡殼了一下。
劉永祿就見林布朗的手顫抖著摸向了他那個裝著武器的包袱。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血王子還在林布朗內心吶喊,下一秒現實中的林布朗整個人突然炮彈一樣飛了出去。
“啪!”
他的頭重重撞在了礁石灘的巨石上!
最后關頭,林布朗竟戰勝了血王子的意志,即便是死,他也不愿再次傷害同伴,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
“淋被!淋被!”
變化發生的太快,眨眼間食唯天的人誰也沒反應過來。
與此同時,重傷的林布朗竟忽忽悠悠,忽忽悠悠,站了起來。
這下磕的太狠,林布朗英俊的臉竟被他自己砸得凹陷了下去,尤其是一雙眼睛正磕在石頭尖角上,左眼一片血紅,右眼也高高腫起。
劉永祿剛要過去攙就被米莉唐一把扯住了胳膊,因為她看到林布朗那只高高腫起的右眼下閃耀著血紅色的光芒。
“已經不是林布朗了,是血王子!”米莉唐提醒道。
“原計劃行事!”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策略,米莉唐帶著寇岡夏尼二人閃開,劉永祿毫不猶豫拍響了手中的黑石。
后臺的沙灘上,腥臭的海風中,劉永祿與頂著林布朗皮囊的血王子怒目而視。
“幻夢境?這就是那個蠢貨妄圖擺脫宿命的底氣嗎?哈哈哈。”
血王子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然后夸張地笑了起來:
“這是哪位神祇的冥想之地?你不妨讓他試試來吞噬我的靈魂?或者展示一些古怪的折磨手段?又或者是神祇的低語,其中包含某種凡人難以理解的神祇知識?”
血王子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可恨的是還真像他說的一樣,此時他的靈魂已和林布朗的高度融合,就算劉永祿送他去見蛤蟆,也解決不了問題,到頭來現實世界的林布朗會化為一具死尸。
之前米莉唐提醒過劉永祿,進了幻夢境后不能輕舉妄動,真要是能這么簡單解決,調查部近十年也不會束手無策。
而后臺的血王子看見劉永祿盯著自己不說話,愈發放肆起來:
“你可以和我在幻夢境中繼續僵持下去,沒關系,我的時間多得很,可你的時間就很有限了。”
血王子一步步走向劉永祿:
“你只是一介凡人,可憐而又軟弱,你能喚醒幻夢境,只說明某位神祇將你當成了他的仆人。
再待一會兒,等神祇囈語在你耳邊吟唱時,就早晚會被逼的發瘋。
到那時,你要么死在幻夢境中,要么就乖乖回到現實讓我將你獻祭給瑞爾科斯的烏維。
我勸你…”
“砰!”
“你勸你大爺!”
血王子還沾沾自喜地勸降呢,劉永祿實在聽不下去了,瞬移過去一個大逼斗給血王子掄在地上。
“小嘴還挺能叭叭,你也不掃聽掃聽這是誰家后臺。
里面三老四少都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想待多久待多久,跟你有什么關系!
誒,對,我現在是拿你沒辦法,但咱倆的事兒沒完,騎驢看唱本,咱走著瞧!”
說完劉永祿也不再搭理血王子,扭身找美蛙們溜活兒去了。
食唯天這幾位活閻王走后,夏幕島上一片狼藉。
阿克索瑪瑪望著眼前沒了金瓦的神殿重重嘆了口氣,這次真是損失慘重,金瓦還好說,夏幕島金礦資源豐富,這段時間再讓工匠做一批就好。
可強行將王喚醒,祭品方面的虧空就越來越大了,在夏幕島這個運轉體系下,人是最值錢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壞消息接二連三,就在豆.尼瓦爾搗亂時,另外兩艘船的人也跑了。
那個該死的女巫之前騙走了海圖,讓這些船員有機可乘!
夏幕島對外來的闖入者監視向來不是很嚴密,因為夏幕島外就是失落之海!就算跑,這些人也沒地方跑,最后還會被巴洛夫抓住帶回來,這次不一樣,巴洛夫叛變,船員有了海圖,跑了就是真跑了,沒地方追去。
“阿克索瑪瑪女士,在慶典現場的樹后還找到一個船員,似乎是喝醉了。”
終于有一個好消息,一個人也行啊,蚊子再小也是肉。
“把他叫過來,算了…我親自過去吧。”
神殿前一片狼藉,阿克索瑪瑪擔心讓這位船員看出什么端倪,干脆親自走一趟。
走到慶典現場,她就看見草地上一個年輕船員正撓著頭不知所措地應付著身邊的少女。
船員歲數不大,最多二十歲,胡子還沒長齊呢,黑發長著一對招風耳,看起來有些靦腆,姑娘隨便和他說了兩句笑話,船員就漲紅了臉。
“阿克索瑪瑪女士,不知道…其他人呢?
我昨晚多喝了兩杯,迷迷糊糊就睡到了大樹底下,等再睜眼時所有人…都不見了,他們會不會出了什么意外啊?”
船員慌慌張張站起來,蜜酒都不慎被搞撒了,潑了他一褲子。
“他們很好,那位豆.尼瓦爾先生和我說,想見識一下島民捕魚的技術,我們就帶他們去山的那一邊了。”
佩德里船長,穆斯坦船長的名字阿克索瑪瑪壓根不知道,她就認識食唯天那幾塊料,所以此時只能編這么個謊。
“你不用著急,他們估計過幾天就回來。
還是說…你慶典上玩的還不盡興?科依盧爾,你陪他多逛逛吧,未來失落之海的冒險肯定會很艱難,先放松一下。”
“好…好的。”
聽到豆.尼瓦爾時船員微微偏了下頭,但他很快便在科依盧爾的甜言蜜語下色授魂與起來,偷偷拉住了姑娘的小手。
阿克索瑪瑪笑了,這世界上果然還是正常人多,也許那群神秘學者的胡鬧只是一個小插曲,夏幕島很快便又會恢復往日的和平與寧靜。
“你們收拾一下,我去休息了,有什么事隨時再和我說。”
阿克索瑪瑪被揍得確實不輕,她得回去休息一下。
“咚咚咚。”
晚飯時,敲門聲將阿克索瑪瑪喚醒,她扯開獸皮窗簾看了眼窗外,天色漸暗,自己竟睡了這么久。
“進來。”
房門打開,是科依盧爾來送食物了。
少女端著一個木盤,上面擺著各種阿克索瑪瑪愛吃的蔬果。
“那年輕船員怎么樣?還聽話嗎?”
阿克索瑪瑪點著油燈隨便用木叉挑起幾片菜葉子放進嘴巴里。
“很有意思,雖然不懂風情但年輕力壯,相信明年這個時候我一定會為夏幕村增添新的人口。”
人是最關鍵的資源,在這方面有貢獻便可以獲得“永恒”的獎勵。
“恩,干的很好,如果巴洛夫失蹤了,我們還要組建一支船隊親自負責船只墳場島。”
其實這些不相關的事兒阿克索瑪瑪沒必要和科依盧爾說,她只是在自言自語謀劃島上之后的安排。
“阿克索瑪瑪。”
“恩?”
此時阿克索瑪瑪才發現科依盧爾沒走,依舊站在自己面前玩弄著鬢角的頭發。
“還有什么事?”
“我想問您,我的母親是怎么死的?她才活了400歲。我父親又是怎么死的?他更可憐才活了200多歲。”
阿克索瑪瑪猛地抬起頭,嚴肅地望著眼前的少女,夏幕島上嚴禁討論這種話題,這姑娘今天喝了太多的蜜酒嗎?怎么突然昏了頭?
“這不是你該問的。”
阿克索瑪瑪冰冷地回答道。
“我就是想聊聊,畢竟我自己也快到了下次接受烏維賜福的時間了。”
阿克索瑪瑪心想,你今天既然問我這種問題,那么下一次王的獻祭名單里肯定有你的名字。
“島上自有島上的規矩,況且你父親還是外來者,能比常人多活100多年已經是瑞爾科斯烏維的仁慈了。”
“那您為什么活了1000多年?我記得您的父親也是外來者吧?他似乎活的也挺久的。”
阿克索瑪瑪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想不明白昨天還恭順的少女今天為何變得如此大膽。
阿克索瑪瑪的目光偶然間掃到了少女身側的墻壁,在油燈的照著下,科依盧爾的影子分明在背后藏了一把石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