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神秘地穴下,米莉唐和雅絲敏面對面緊緊擠在一起,藏身在房間斜上方死胡同的黑暗中。
兩人身體一側胡亂堆著帶進來的各種工具,另一側則是狹長的黑暗走廊。
一抹亮光隨著來人的腳步聲從黑暗中升起,這人鬼頭鬼腦,舉著火把,進來后先故作謹慎地巡視了一圈,正是劉永祿。
跟在他后面的則是滿臉冷酷的扎希爾大公,看見他時雅絲敏的呼吸明顯急促了起來,似乎是對這位親生父親特別害怕。
最后面走進來的是一個拖著木箱的高大胖子,這位表情倒是和往常一樣,一手攥著麻繩一手還不時從長袍口袋里掏出塊馕往嘴巴里塞。
大徒弟夏尼!
“怎么辦?我們要不要現在出去幫忙?還是等他們進去后先溜走?”
雅絲敏也許是因為心情激動,粗重喘息下說話斷斷續續的,米莉唐和她站在一起被擠得很難受,低頭望了一眼,沒好氣地小聲說道:
“先別慌,等那貨的安排。”
“你丈夫嗎?”
“恩…”
也不知道是讓雅絲敏說的,還是讓她擠的,米莉唐臉頰一紅。
劉永祿進來后先點燃了幾根火把,又順著房間的輪廓逐一點燃掛在墻上,十足的奴才做派,他之所以搶著干活兒,也是怕扎希爾大公發現什么蛛絲馬跡。
當劉永祿將手摸向墻上固定火把的鐵環時果然感受到了微微的溫熱,看來米粒兒她們剛走沒多久,又或者壓根沒走,此時正藏在房間的某個黑暗角落。
他朝著米莉唐藏身的牛角走廊望了一眼,米莉唐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氣。
“扎希爾大公!您帶我們倆來地穴觀摩您這古遺物,不會是想把我倆…獻祭給哪位神祇吧…”
等解決完照明問題,劉永祿怪叫一聲,顫抖著指向石門前的裝置,這時自己如果毫無反應那就太假了,不得不說劉永祿這個演技絕對是體驗派,來的路上他就設身處地地琢磨了一下,如何扮演好一個膽小如鼠的翻譯官。
“獻祭…哼哼,你們倆還不夠格。”
扎希爾大公淡淡掃了劉永祿一眼,想到自己待會兒要集中精力完成開門前的儀式,他繼續說道:
“在我們上庫爾特有句老話,雄鷹看見勇士應該自己落到勇士的肩膀上,而不是讓勇士先它一步將刀架在鷹的脖子上。”
“知道知道,在我們那這話叫,識時務者為俊杰。”
劉永祿點頭哈腰一副窩囊廢樣子,心說,老BK,等開完門有你的好看。
而黑暗角落里的雅絲敏則遲疑地小聲問道:
“米莉唐,你丈夫不會真倒向了扎希爾那邊吧。”
她跟這倆調查員之前沒打過交道,看劉永祿那副阿諛奉承的倒霉德行,心里微微有些打鼓,擔心待會兒這倆人再把自己賣了。
“哼,裝,繼續裝,你別擔心,這世界上信他鬼話的人沒一個落得好下場,看他演就完了…壞了!”
米莉唐剛還氣定神閑地解釋突然臉上一變,借著火光,她突然看見大廳的地板上落了一個打火機,這是自己剛進來時點火把用的,之前撤離地匆忙,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瑞奇,你和你徒弟把箱子打開…恩?”
扎希爾在劉永祿之前看見了地上的打火機!劉永祿也有急智!看見打火機的一瞬間馬上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我說怎么找不見了,原來掉這了。”
劉永祿一邊說一邊很自然地走過去彎腰撿起打火機,點上了一根宇宙牌香煙:
“回大公的話,我這人煙癮大,剛才想抽根煙,橫豎找不到打火機,鬧半天是點火把時掉地上了,您抽嗎?這煙味兒可柔了。”
扎希爾見劉永祿抽完煙還擺弄兩下打火機,顯然是常用的心愛之物,疑心稍去,盯著他臉上看,也沒看出什么心虛的神色,只好作罷。
夏尼看了看劉永祿,那意思是要不要開箱。
他這腦子不怎么好使,反正師傅怎么安排自己就怎么辦,劉永祿趕緊嘬了一口,一副著急干活兒的樣子,抽了七八口他便一把將半截香煙扔到地上,剁了兩腳。
“待會兒破盤兒,咱就從后開鞭吧,大公既然說了,打開!”
夏尼點了點頭,黑暗中的米莉唐也小聲說道:
“這是瑞奇的暗號,意思是等開了門,咱就從背后出手。”
“這是你和你丈夫的暗語?真有意思。”
“恩,他教的黑話。”
這種體力活兒夏尼先生一向不用師傅出手,箱子雖然名貴,由上好的木材制成,箱子蓋卻沒有開關,完全用釘子封死。
夏尼先生攥住邊框猛地一使勁,“噶吧吧”箱子蓋被他生生拽開露出里面的活人。
箱子里上下左右塞著軟墊,中間躺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說是七八歲,那是從臉上看的,只看他的身高四肢長短,也就三四歲上下,想來應該是長期生活在箱子里營養不良導致的。
男孩全身一絲不掛,卻沾著不少香料,最顯然的就是他心臟處趴著一只土黃色的昆蟲。
昆蟲身體有拳頭大小,關節上覆著一層疙里疙瘩的甲殼,劉永祿感覺就像是一只胖版的皮皮蝦。
最不可思議的是這么小的昆蟲卻長著遠超其體型的跗節長腿,長腿有筷子粗細,卻有成年人手臂長短,十幾條牢牢捆縛住男孩的身體。
而男孩前胸和昆蟲相接觸的皮肉,已經發紫潰爛,微微向外淌著黃色粘液。
小男孩雙目緊閉,看不出生死。
扎希爾大公,你可缺了大德了,劉永祿猜到這便是扎希爾的某個親生兒子,老BK,這世界上缺德爹媽自己沒少見,但像你這么狠的,也是少數!
冷笑在劉永祿臉上稍縱即逝,他恰到好處地張口結舌作驚訝狀便趕緊閃到一旁,讓扎希爾繼續他的儀式。
扎希爾走到箱子前,戴上特殊的手套,單手將男孩連帶蟲子一起拎了起來。
他緩步走到裝置前,先在墻壁上摸索,很快找到了一個隱藏的把手,隨著轉動絞盤,頭頂的巨大鐵籠緩緩落下。
蟲子似乎感受到了不詳的命運,拼命地尖叫嘶吼:
“父…親…求…你…”
昆蟲的口器中竟然發出了人聲!讓躲在黑暗角落里的米莉唐都感覺毛骨悚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看看近在咫尺的雅絲敏,小姑娘泫然欲泣,顯然想到了自己心酸的過去,為表示安慰,米莉唐攥緊了雅絲敏的手。
扎希爾大公不去理會蟲子的尖叫,一把將小男孩連帶昆蟲丟進籠子,而后再次擰動絞盤,籠子懸掛到了頭頂。
地穴內微微震動,蟲子似乎受到石門后某種神秘力量的影響,身體從男孩胸口處拔了出來,淡黃色的濃汁隨之滴落進鐵籠下方的石碗內。
“嗒,嗒,嗒。”
“吱,吱,吱。”
伴隨著濃汁的滴落,石門也緩緩打開。
劉永祿,夏尼先生,米莉唐,雅絲敏都做好了戰斗的準備,扎希爾大公則不去理會頭頂的祭品,以及身后的兩個狗腿子,邁步踏入石門口的空間。
來之前劉永祿也想象過石門后會是什么場景,金碧輝煌宛如王家寶庫?又或者像鮑德溫隱修院的地下室一般,有著無數骸骨和奇怪的建筑?
可眼前所看的一切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石門后竟是一處凌亂得難以想象的龐大垃圾場!
里面什么東西都有,大到馬車的棚子,房屋的木梁,小到吃飯用的茶壺,洗澡時用的刷子,零星也能看到一些金銀器皿,反正就是值錢的不值錢的全堆在一塊,形成了一個小山包。
而小山包的頂端則有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昏黃光束泄下,光芒中一個片凹形的不規則石板…
劉永祿不加思索直接看了上去,當視線掃到石板的一瞬間,他仿佛又墜入了某段交錯復雜的亂流記憶。
這個世界,從初生到終末,一個個生命腦殼中儲藏的畫面毫無保留地向他敞開,有趣的是,劉永祿竟然還能從里面看到許多自己認識的人。
阿克索瑪瑪,洛林主教,站在蠟像館里的劉易斯,年輕的鮑德溫家主,美狄亞斯…
他們的身影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打轉,這種經歷讓劉永祿想到了曾經在艾克賽爾修道院地下室看到的那副圣女畫像。
當時自己只在畫像前站了幾秒,卻仿佛跨越萬古,經歷了滄海桑田的變化。
“瑞奇,瑞奇!”
圣女老大人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無數身影也化為那巨大的金箔圓球,圣女老大人的聲音便是從其中傳來的。
“圣女老大人,嘿,沒想到誒,今天在這看見您了。”
金球面前,劉永祿掏出顆香煙想遞過去,但想到眼前的圣女也沒個身體,抽不了煙,只能訕訕地又收了回去。
“你怎么來的?”
上次見面后,劉永祿就再也沒見過圣女,隨著圣母的復蘇,圣女的意志也受到影響陷入了沉睡。
“我不知道啊,來南大陸辦事,莫名其妙進了處地穴…”
劉永祿長話短說,而空間中的圣女聽完前因后果緩緩說道:
“這里保存著一小塊石板,上面記載著非常危險的神祇知識,不管是神祇還是普通的神秘學者都能依靠它制造出可怕的力量。”
“哦,那您老給我指條明路,我該如何是好。”
飄浮在金球面前的劉永祿點了根煙,心說,給圣女老大人抽點二手煙過過干癮也好啊。
“你不用去理會它,失落之海的環即將重啟,等大部分石板出現這一小塊自然會受到吸引嘗試去補全圣母的意志。
而我的靈魂和圣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故而你現在能聽到我的聲音。”
“好您嘞,那我先躲躲?給個不見面?咱過些日子再聯系?”
說完后,劉永祿感覺自己這么說話有點不夠哥們,趕緊收斂笑容難得認真地說道:
“放心吧,圣女老大人,這一次我一定會打破循環放你的靈魂出去。”
“恩,我等待著那一天。”
圣女的語氣顯然是不太相信劉永祿能做到,但作為同一個戰壕里的同伴,只能先安慰鼓勵著他。
下一秒,劉永祿發現自己又出現在廢品堆前面,而扎希爾大公正扭頭望向自己。
“瑞奇特使,果然有點能耐。”
扎希爾的身體此時也起了變化,他一半身子還是往常那樣為穩定的肉體,另一半身子竟朝著石板方向被逐漸拉扯模糊了邊緣輪廓,其身體內的器官就這樣飄浮中央,徒自鮮活跳動。
之前也有不少人被扎希爾大公帶進過這個房間,全都淪為了他的試驗品。
但所有膽敢直視石板的活物,意志比較堅定的會眨眼間陷入瘋狂,意志不堅定的則會被石板內蘊含的遠古記憶所撕裂,直接化為一地畸形的器官。
像瑞奇這樣看完后一點事兒沒有的,扎希爾大公也是頭一回見。
“我有圣女老大人保佑,當然不能出事。”
劉永祿挺直了腰桿,伸手從袍子里拿出了黑石,王八蛋,老子裝了那么長時間孫子也該跟你算算總賬了!
“夏尼,還有你們倆,別看石板!”
但首先劉永祿得先發出警告,他也不敢保證圣女老大人能不能救其他人,還是先囑咐了再說。
扎希爾大公毫不猶豫直接從手邊抄起來一個黑漆漆的壇子朝劉永祿丟去。
“呼!啪!”
夏尼先生是干什么的?看見師傅有危險,一馬當先擋在前面,壇子結結實實砸在他身上。
可奇怪的是,壇子掉在地上竟然沒碎,夏尼先生則一動不動被固定在當場。
“雅絲敏!上!”
劉永祿身后傳來米莉唐一聲呼喊,緊接著兩個身影一左一右朝著扎希爾大公撲來,正是米莉唐和雅絲敏。
“哼,原來是我的不孝女兒,你們果然聯手了。”
扎希爾大公沒有絲毫慌亂,輕輕拍了兩下雙手,立刻就有一把斷劍,一快臟兮兮連著長發的頭皮飛到了他手中:
“你們知道這個空間里,有多少古遺物供我使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