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鳳軒。
淑慎公主在暢春園內的居所。
這里離觀瀾榭不遠,也離康熙所居住的清溪書屋不遠,都緊挨著后湖,背靠著人工堆疊的假山。
因為,晚年的康熙需要在處理政務與滿足其他娛樂的同時,也能有含飴弄孫的快樂。
就像民間的老人一樣。
可以隨時隨地的看到,自己孫兒孫女在身邊玩樂的場景。
所以,康熙就把淑慎公主和弘歷的居所,都安排在離自己清溪書屋不遠的地方,但又不會直接安排在清溪書屋。
畢竟,他雖年過花甲,也會翻牌子,讓妃嬪來清溪書屋侍寢,還要訓飭尚書房大臣,處理機務。
有孫兒孫女直接待在身邊,自然會不方便。
總之。
他需要,既能在孫兒孫女面前有一個和藹可親、形象完美的家中好祖父形象,又能在他人面前展現出自己依舊大權在握、雄風不減的帝王形象。
故而…
不只淑慎公主和弘歷來園里伴駕時,會被安排在清溪書屋不遠的軒館榭院。
之前,因為年齡漸長,而沒再被康熙留著身邊撫養的皇孫。
如弘皙、弘春、弘旺等。
也都會被安排在離清溪書屋不遠的地方。
正因為此,弘歷在淑慎公主叫他來時,也能很快就來到了集鳳軒。
且說,淑慎公主這時在如此說后,弘歷就沒有再把腳放在她的床上,而是坐了回來,淡淡地說道:
“那姐姐怎么還不按照弟弟的意思來照顧年少的弟弟?”
“你不要得寸進尺!”
淑慎公主咬起了牙。
弘歷道:“姐姐若不疼弟弟,那弟弟只有天天找機會,把姐姐這地兒弄臟一下了。”
“比如,突然一不小心把炭灰踢倒,潑在姐姐的臥室!”
“再比如,不小心嗆著,把漱口的茶水突然噴在姐姐的漂亮衣服上!”
“到時候,弟弟無非是被責備一下而已,但姐姐可就要惡心好幾天,只怕就算換了新被褥新衣服也還是會難受好久。”
淑慎公主人已經沒見了。
在弘歷說完這些話后。
過了一會兒。
弘歷就見她用絹帕包著一銅盆的兩端耳朵,朝他走了來,且把沉甸甸的銅盆重重地放在了弘歷面前,而盆里此時也正冒著熱氣。
“好弟弟,洗腳吧。”
淑慎公主接著還對弘歷勉強笑著說了一句。
弘歷看向淑慎公主:“弟弟自己洗不干凈。”
“讓官女子給你洗!”
“她們的手粗糙!”
淑慎公主只得伸出了手,但硬是沒敢把手伸進去,只得在這時對弘歷說:
“好弟弟,姐姐這里有很多好吃的,你要吃嗎?”
“有朝鮮進貢的高麗栗糕,有盛京進的松子糕,有福建進的福吉餅,還有蘇州橄欖脯。”
“還有四嬸進給汗瑪法而汗瑪法又賜給我的你們雍王府特制的羊肚糖,只怕你在府里也沒吃到過吧。”
“你想不想嘗嘗呀?”
淑慎公主是真不想給弘歷洗腳,也就打算用美食誘惑弘歷。
弘歷知道,康熙是吃貨,而雍正嫡福晉陪嫁的廚子很擅長魯菜。
正如某人所言:“北方菜系,數得著的,也就是魯菜”,所以,康熙經常會去雍親王府吃飯。
清圣祖實錄就記載了好幾次康熙去雍王府進宴的內容。
而雍王府自然也會投康熙所好,會給康熙進些府里做的吃食,別的王公大臣也會進些好吃的給康熙。
頗受康熙寵愛的淑慎公主,自然也會被康熙賜很多好吃的。
恰巧,由于清朝晚餐吃太早,可以說,晚餐就是午餐,所以,弘歷現在也有些餓了,便沒打算過于為難淑慎公主。
“那好吧,我還是回去洗吧,只是請皇姐把好吃的都拿來吧。”
淑慎公主如釋重負,忙讓人去把自己所存的點心都拿來。
“這么晚了,你們姐弟倆,還在一處玩呢!”
在弘歷嘗了不少淑慎公主這里的點心后,忙完政務的康熙突然出現了,還帶著祖父母那種在孫輩面前特有的慈祥笑臉。
但康熙剛出現,之前還對弘歷咬牙切齒笑著的淑慎公主就朝康熙撲了來,一把抱住了康熙,還哭了起來:“汗瑪法!”
“這是怎么了?”
“你弘歷弟弟欺負你了?”
康熙頓時露出了心疼之色。
淑慎公主正要回頭告狀,就見弘歷已經站在了她平時的坐榻邊,正把抹有油污與點心碎末的手,要往她的坐墊上偷偷抹去。
淑慎公主也就忙道:“不是,是弘歷弟弟太惹人疼愛了!”
“但他說,他以前都沒怎么嘗過我給他的許多點心,孫女也就覺得,他真是太可憐了。”
“所以,汗瑪法,您可要多疼疼他!”
“就這事?”
“也值得哭?”
康熙不由得感到好笑起來。
“嗯嗯!”
淑慎公主重重地點了點頭。
康熙則愛憐地捏了捏淑慎公主的瓊鼻:“好,汗瑪法答應你,以后多疼疼他,難得你們姐弟情深!”
淑慎公主這里,見弘歷已經在拿手絹擦手,不由得雙手撫在胸口,松了一口氣。
康熙這里也將弘歷喚了過來,問著弘歷:“跟你皇姐相處的可還習慣?”
“當然習慣!”
“皇姐待孫兒很好,孫兒很喜歡皇姐,會好好和皇姐相處的,不會跟皇姐斗嘴吵架,讓汗瑪法煩心,也請汗瑪法放心。”
弘歷一臉真誠地看向康熙說道。
康熙見弘歷如此懂事,自然很高興:“好,好,你們倆能夠好好相處,汗瑪法很高興。”
弘歷為此也露出了陽光燦爛的笑容,還看向了淑慎公主。
淑慎公主也勉強地笑了笑。
接下來。
兩人在陪著康熙又玩笑一會兒后,弘歷就與康熙離開了淑慎公主的集鳳軒。
在回去途中,弘歷就不由得看見,有內宦領著衣著華貴的女子在湖對岸,且往清溪書屋走去。
弘歷知道這可能是被康熙翻牌子的妃嬪。
他不禁想到,自己將來要是真成了乾隆帝,也會有被翻牌子的妃嬪由人抬著來見自己。
而弘歷識趣地沒有問康熙對岸被抬的是什么人,只主動地先跑回了觀瀾榭。
“別跑,摔了!”
康熙這里目光也正往對岸看,但因注意到弘歷往觀瀾榭跑,就忙回轉過頭來,一臉著急關切地喊了起來。
“沒事的,汗瑪法,您晚上早點睡,別太操勞了。”
弘歷這里說完話,就在盥洗后,真枕著海棠睡了。
“好,汗瑪法記住了!”
“這孩子,挺有孝心!”
康熙在弘歷離開時,撫掌笑著嘆了一聲,就也回了清溪書屋。
次日,弘歷就被康熙叫去了訓鑒齋。
訓鑒齋是康熙存放重要古籍與檔案的地方,也是教導子弟的重要場所。
而訓鑒齋就在清溪書屋的湖對岸,昨日被抬的妃嬪就經過了這里,弘歷也跟著康熙散步時來過這里。
所以,弘歷也知道路,當他往這里走來時,就聽見了楊柳間的鳥語。
這讓他覺得整個后湖一帶更加空靈靜謐,儼然身處于名山幽谷中,而遠離凡塵俗事,頗為治愈,而沒有絲毫身處宮禁中的感覺。
當他來到訓鑒齋時,康熙已經在批閱奏疏,在見到弘歷后,就朝弘歷招了招手:
“弘歷,過來,汗瑪法選了幾道折子,你也看看,然后向汗瑪法說說你的想法。”
“嗻!”
弘歷也就走到了康熙跟前,從康熙手中接過了幾道奏折。
清朝宗室子弟哪怕不成為皇帝,也是要做事的,有的還會直接成為執政。
所以,康熙將弘歷帶著身邊教導,自然會讓弘歷上實操,訓練他處理實際政務的能力。
而弘歷知道自己將來是要做皇帝的,處理實際政務的能力還是要有的,也就打算認真地跟康熙學一學。
無論怎樣,康熙作為六十年的帝王,也做過不少大事,在理政方面肯定比自己一個后世普通人要強的。
弘歷也就先拿起了康熙給他選的第一道奏折。
他只見,這奏折作者是江寧織造曹寅,在康熙四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