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達芙琳突然想起什么,從隨身的文件袋中取出一份裝幀精美的羊皮紙卷軸,“這是永夜鎮的領主契約。”
蘇冥接過,羊皮卷軸被絲帶仔細地纏繞,邊緣帶著燙金的暗紋。他展開,發現是一份正式的領地契約,并且已經蓋上了寒山國王的玉璽印鑒。
但當他的目光掃到那份附帶的婚書內容時,眉頭立即緊緊皺起,“必須和這位…格納齊奧子爵結婚,才能取得所有權?”
“目前永夜鎮在名義法理上,歸屬于格納齊奧子爵名下。”達芙琳無奈地解釋道,“要走正式剝奪爵位和重新授予領地的程序,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如果先結婚——“她做了個微妙的手勢,“然后'不幸喪偶',領地所有權就能自然而然地轉移。”
“所以,我們還要殺了這位子爵?”
“已經不需要了。”達芙琳竟然又從文件袋中取出一份已經加蓋了印鑒的正式文書,赫然是一張填寫完整的死亡證明,上面格納齊奧子爵的名字赫然在列,而日期則標注著一個月后。
“格納齊奧子爵一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只是我們壓著消息,沒有公開。”她解釋道。
“需要搞得這么復雜麻煩嗎?”蘇冥不悅道。
達芙琳連忙解釋,“就算是一國的國王,也無法在所有的事情上隨心所欲。”她的語氣誠懇,“順應傳統規則,鉆點空子,能避免很多麻煩。”
“好吧。”蘇冥嘆氣道。
蘇冥繼續仔細閱讀契約條款,突然又發現一個附加條件:婚約中的女性必須是人類國家承認的貴族,且能夠提供權威機構認證的血統證明,否則依然無法繼承領地。
“這又是你們寒山所謂的‘傳統規則’?”蘇冥抬起頭。
“這條確實是必須的。”凱莎琳適時地插話,為公主解圍,“無論哪個國家,領地繼承權都只對貴族階層開放。平民出身的妻子,即便丈夫去世,也無法繼承領地。”
“貴族圈的保護條例嗎,原來如此…”蘇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發起心靈同步,將情況全部告訴紫堇。
不必在意,這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紫堇的聲音平靜,一點也不意外,把契約收下,應下便是。
蘇冥聞言眉頭再次緊鎖,紫堇說她早就預料到會是這樣,所以——
你是打算…簽署這份婚契?
不是我啦,我并不是貴族。紫堇解釋道,這是我設計的陷阱,到時候會有一個讓寒山國王追悔莫及的名字,出現在與格納齊奧子爵的婚約上。
什么樣的陷阱?蘇冥好奇地追問,心里卻莫名松了口氣。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紫堇道,精神鏈接中傳來她輕快的笑聲。
到了午餐時間,蘇冥選擇在神恩海的餐廳用餐。這座寬敞的殿堂式餐廳設施齊備,儲藏室里堆滿了各式優質食材,烹飪區各類廚具一應俱全。
末骨狂械的后勤組轉移了過來,就地為這邊的作業人員準備餐食。
出于對異世界飲食文化的尊重,蘇冥謹慎地挑選了幾樣能夠辨認的食材:幾個黃褐色的塊莖植物,表皮粗糙得像老樹皮;幾朵傘蓋呈淡藍色的噗嘰菌類,散發著淡淡的石楠花香;還有幾塊色澤鮮綠的肉排,肌理分明,看起來,似乎,可能,十分新鮮。
他端著鎏金鑲邊的餐盤,在長桌前找了個位置坐下。
蘇冥小心地嘗了一遍,眉頭才舒展開來。雖然有些調味料帶著陌生的辛味,但基本都在可接受范圍內,甚至有幾種醬料令他回味。
隨著午休鐘聲響起,各個作業小組的成員陸續涌入餐廳。很快,取餐區就排起了長隊。見到蘇冥也在用餐,成員們紛紛恭敬地行禮問候:
“會長日安!愿您用餐愉快!”
“會長好!今天的氣色真不錯!”
蘇冥發現自己不光是被關注,還能察覺到成員們有些拘謹。氛圍跟之前在避風谷營地的時候,大相徑庭。
“之前還挺自然的啊。”蘇冥有些不解地詢問漢斯特。
“蘇先生,之前你沒拿溫壓彈砸死幾百人,也沒一個人單挑戲命師和青空戰偶團,生擒戲命師,把青空戰偶團砸成碎冰渣。”漢斯特回答道,“現在大家看您,就像看一尊會走路的戰神像。”
“這樣啊。”蘇冥揉了揉下巴。他覺得過程其實蠻簡單的,至少難度和看上去并不相符。
不過,他也總算理解,紫堇為何不留在公共區吃飯了。
她剛剛達成圣階五殺,而且是完整地葬送掉了輝詠者和唱詩班。在外界看來,這是極其讓人恐懼的事情。
神恩海設有專供高層使用的小型餐廳。但當蘇冥推開門時,眼前的景象令人作嘔——精致的雕花餐桌上擺放著各種刑具:銹跡斑斑的鐵鏈上還掛著干涸的血跡,幾個形狀怪異的枷鎖散落在地,墻上釘著幾副帶著倒刺的手銬,角落里甚至還有個布滿尖刺的鐵處女。
蘇冥不愿去細想那些已故“大人物”們扭曲的嗜好,但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用餐環境,確實讓他完全提不起食欲。他輕輕搖頭,轉身離開了這個充滿陰森氣息的房間。
蘇冥無意影響大家用餐,干脆端著餐盤,轉移到了外墻附近的一座哨塔上。
哨塔頂端視野極為開闊。蘇冥倚著半人高的石砌護墻,一邊享用午餐,一邊欣賞遠處的風景。
天氣晴好,和絢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穹頂山脈南坡氣候,明顯比冰寒的北側溫和許多,山勢起伏溫婉,線條柔和,透著幾分婉約秀美的韻味。
這一側的雪線以下區域,生機盎然,墨綠的松柏與銀白的樺木交錯生長,為這片冰雪世界點綴著深淺不一的綠色調。幾只不知名的東鳥在林間跳躍,偶爾發出清脆的鳴叫,為靜謐的山景增添了幾分靈動。
忽然,一個移動的身影闖入蘇冥的視線。那是個纖細的女性身影,正從神威獄的方向走來。雖然距離尚遠,但那雙特制的靴子在雪地上格外醒目——它前后都有凸出,外形與地球上的雪地專用靴相似。
“應該是位羽族。”蘇冥瞇起眼睛,在心中判斷。
目前這里的羽族只有兩位:斯坦頓大主教,和他的跟班。所以這位女性羽族,應該就是那位叫做羽婭的了。
羽婭手里還拖著一個人,繼續向更外圍的區域走去。
蘇冥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正準備上前詢問,身后卻傳來一個聲音:
“蘇大人,午安!”
轉身看去,說話者身形修長,乍看與人類相似,但細看卻差異明顯。他的四肢纖細得近乎脆弱,肩膀的輪廓也比人類窄得多,頭發與其說是發絲,不如說是羽毛。
特別的是那張面孔——高挺的鼻梁帶著弧度,將鼻孔遮擋在內側;兩側沒有外耳,取而代之的是細密的聽覺絨毛;他的眼睛有猛禽般的管狀結構。這種眼睛視野狹窄幾乎不能轉動,但擁有極強的遠視能力和細節分辨力。
蘇冥的目光向下移動,注意到對方同樣穿著那雙標志性的特制靴子。
“斯坦頓大主教?”蘇冥問道。
對方優雅地欠身,“正是在下。”
“…你昨天,好像不長這樣?”蘇冥疑惑道。他清楚地記得,昨天在戰場善后時見到的斯坦頓,面容與普通人類幾乎無異。
“對我們這些生活在人類社會的羽族來說,'化妝'是必備的‘禮儀’。”斯坦頓解釋道,“我們必須穿著特制的衣服來調整和遮掩體型,用假發蓋住頭羽,用變妝道具模仿人類的五官特征。”
這讓蘇冥想起在孔雀溝戰役中,遇到的北地貴族麾下羽族魔導師,卡西莫多。當時他看起來與人類毫無二致,現在想來,也是經過精心“化妝”的。
“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蘇冥不禁皺眉。
“想要出現于教會、貴族圈這些所謂的‘上流社會’中。”斯坦頓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這是我們羽族必須遵守的‘禮儀’,否則就會被視為冒犯和不敬。”他說著,語氣輕松了些,“不過離開這些場所就自在多了,以真面目走在街上,頂多被小孩子好奇圍觀——只要別去那些‘高檔’地方。”
這解釋讓蘇冥想起和霜焰祭夜在小村莊遇到的羽族獵人。當時他還以為羽族分為不同族群亞種,現在才明白原來都是同一種族,只是沒有裝扮而已。
兩人交談之際,羽婭已經拖著那個身影,走出了足夠的距離。她松開手中的繩索,將那個虛弱的身軀重重地摔在積雪上。
蘇冥這才注意到,那個被釋放的人同樣是位女性,左臂齊肩而斷,傷口處纏繞的繃帶已經被暗紅的血跡浸透。
她茫然地趴在雪地上,渙散的眼神如同初生的幼獸,在確認自己重獲自由后,才顫顫巍巍地撐起身子,踉蹌著向遠方走去。
她的身份同樣很好確認:神威獄典獄長,莎賓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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