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災厄之翼
地球，某機械廠實驗車間。
蘇冥切斷連接后，廠房里的科研人員立刻行動起來，開始地收起各類精密設備。電子儀器的提示音在空曠的車間里，此起彼伏 “重新檢查一遍零件，發現有瑕疵的，重新加工。”凌雯指示道。
“收到！”一行人應聲。
凌雯轉身，雙手插在口袋里往外走去，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姐姐，你今天有些焦躁啊。”苗欣悄無聲息的來到她的身側。
“這么明顯嗎？”凌雯腳步微微一頓，“這方面，我還是不如靳榮嘉。他都已經提醒我蘇冥今天狀態不太好。”
“說說唄，是青年大學習任務太重，還是你抽卡又歪了？”苗欣道，聲音俏皮。
“我也希望只是這些日常。”凌雯露出一絲苦笑，聲音略顯低落，“莫名其妙在身邊潛伏五年的敵人，擁有神秘莫測的力量。如果不是你跟蘇冥，我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發現他們。而且——”
她目光看向前方，卻沒再繼續。廠房的大門內外，都是堅硬的輪廓。門外夜色如墨，籠罩著這片鋼鐵叢林。
“怎么了，姐姐還在保密嗎？”
凌雯搖搖頭，繼續走到廠房外，才停住。
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在瀝青路面上畫出一個個橢圓的光斑。架空電纜的剪影在夜空中交錯，如同黑色的琴弦，在風中微微顫動。遠處，冷卻塔上飄散的水汽在月光下形成朦朧的光暈，像一層薄紗籠罩。
“那我可就猜了。”苗欣跟了上來。她踢掉鞋子，用潔白的骷髏腳踢飛路邊一顆石子。
夜色中，隱約傳來石子砸在花崗巖路牙上的清脆聲響。
“我是被豺狼，用災厄刻痕殺掉的吧？”苗欣的聲音，消散在凌晨的風中。
凌雯并沒有表現出太多驚訝。隨著越來越多的線索被解開，很多事情已經可以推測出來了。
他們能，蘇冥能，苗欣也可以！
凌雯從衣兜里掏出手機，展開折迭，屏幕的冷光映照在臉上。她手指輕點幾下，調出一份加密文件。
“你的死亡時間是去年8月4日，當天氣象記錄是白天陰天，夜間雷雨。調查人員在現場找到了明顯的雷擊殘留，并且沒有發現第三方出現過的痕跡。如果不是因為尸體上骨骼離奇消失，你的死亡絕對會被判定成雷擊導致的意外，并很快結案。”
“嗯，我那天下班比較早，當時其實還沒起風。”苗欣回憶道，“但就是突然…一束閃電劈從天而降…”
“我們調閱了當時的氣象雷達記錄和衛星云圖。”凌雯滑動屏幕，調出幾張專業圖表，“那個時間點距離雷云形成至少還有一個小時。經過專家團隊仔細測算，那片樹林在那個時間點，遭遇雷擊的概率只有十二萬分之一。”
苗欣的魂火微微顫動，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一直以為，是真的遭遇了天災。我總是寬慰自己，該認命，這世上倒霉鬼不多我一個…”她聲音提高，“我從沒想過會是別的！”
夜色中，幽海無聲浮現，漆黑的能量在兩人周圍安靜地涌動、蔓延。
“超凡能力，殺人于無形。”凌雯迭起手機，“目前我們找到的疑似事件，一共有三十二起——但實際數量肯定更多。可以確認，豺狼組織在有計劃的清除特定人類目標。”
“可為什么？”苗欣質問道，幽海隨著她的情緒開始蕩漾，“司苒、高博陽可以理解，他們的研究項目一定代表了什么。但我呢？一個中專畢業的庫管，一個兼職送外賣的，為什么？”
蘇冥的關注在幽海蕩漾的第一時間，就已經重新投注回來。
從邏輯上來說很簡單，要么你做了什么。他對苗欣道，亦或者，你將要做什么，讓他們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苗欣過去的生活并無任何特別，普通的生活，普通的不幸，普通的辛勞。
“所以是我，將來會做什么嗎？”她仰頭望向夜空，在亡靈的視野中，漫天星辰呈現出底片般的負像效果。普通人類中美麗的星星，在她看來卻猶如一個個小小的黑點。
三根粗壯的懸空電纜橫穿而過，將星空分割成碎片。
我即將做什么嗎？
苗欣突然覺得沒那么不甘了。或者說，與其沉溺于不甘，不如將這樣的情緒，還給敵人！
就在這一刻，她與體內的幽海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鳴！
無邊的黑色能量瞬間爆發，廠房里的科研人員驚訝地發現，某些精密儀器的數據突然發生了劇烈跳變。指針瘋狂擺動，顯示屏上的數字不斷閃爍。
苗欣伸出森白的骨爪，聲音也變得格外平靜，“雯姐，我如果切斷工廠的電力，有問題嗎？”
“…你要做什么？”凌雯驚訝道。
“寇可以，吾亦可以！“苗欣抬起頭，凝視著上方的電纜，魂火無波。
一直以來虛無縹緲的痕跡，終于被她抓住了一絲尾巴！
凌雯立即抓起對講機，“各單位注意，重要設備立刻離線，全員防雷規避，所有設備切換至電池供電！”
但接到通知，幾個小組反而扛著設備飛奔而來，就地架設，完全無視所謂的防雷警告。
他們臉上只有興奮和期待。
凌雯也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雙手重新插回兜里，“苗欣，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幽海徹底展開，某種概念在那一刻被扭曲。四周的自然在一剎那定格，然后驟然拆解。
苗欣的感知被聚焦在空無一物之處，一切飛速放大，直至終于出現無數躍動的能量弦。它們潮汐般跳躍，涌動，似乎毫無規則。
找到，你們了！
苗欣魂火一抖，她操控的小刺頭在現實中并未有任何動作，但虛空中的某些節點在那一刻被斬斷。
“好了。”苗欣拍了拍爪爪，“收工！”
凌雯看了看四周，夜風依舊，隱約傳來公路上貨車駛過的聲音，“你做什么了？”
她話音未落，工廠四周的主電纜突然爆出一大蓬刺眼的藍色火花！砰砰幾聲巨響，環繞一周的許多設備炸響，無數開關跳閘。
電涌擴散，整個工業區的外部電力全部中斷，黑暗瞬間籠罩了整片區域。
幾秒鐘后，工廠內的應急發電機轟鳴著上線，各處照明電力陸續恢復。
在光亮交錯間，苗欣也有些無奈地聳聳肩：“抱歉雯姐，太生疏，沒控制好。”
“…不，做得很好！”凌雯突然大喊，嚇得苗欣一個激靈。她雙手緊緊按在苗欣的肩膀上，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是我們人類能做到的事情就好…真就…太好了！”
恭喜！蘇冥也很開心。
好久以來，這可是我第一次考試及格！苗欣的魂火雀躍地跳動著，我有機會，去找這些敵人報仇了嗎？
不要心急。蘇冥道，你好好掌握你的力量。他們，會送上門的！
一公里外，臨時值班點。
桑梓緊握著望遠鏡的雙手微微顫抖，雙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看著這一幕。
“漂亮！量子漲落！前所未見的宏觀級表現！”她激動轉向身側的靳榮嘉，“這塊位置給我，超距通信的一號實驗室，我要建在這里！”
“今天動靜這么大，這里已經變成最容易暴露的地點。”靳榮嘉道聲音低沉，“如果被敵人找上了，你們這些人，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如果是豺戰那樣類型的敵人，無論多么強大，安保部門都將責無旁貸地保障研究安全。但面對災厄這種超自然力量，他們根本無從防御。
而且敵人亮出了災厄，不代表只有災厄。
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艱難戰役！
“就是要讓他們來！”桑梓臉上浮現出一絲病態的嫣紅，“近距離見識這些所謂的超凡，求之不得！”
靳榮嘉沉默了，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這件事。
或者說，這不失為一個解決方案。如果豺狼組織的目的在阻止某種跨位面的技術誕生，那么他們就必定得來此。
這是陽謀。比起在虛妄中對著空氣交手，這可能是唯一能捕捉到他們蹤影的機會！
“你們把主力編組到二號、三號實驗室，隱藏好，傻子留給我就行了。”桑梓放下望遠鏡，語氣重回平淡，“成功了，就踩著敵人的尸體前行。失敗了，就踩我們的吧。”
“…別以為我們不會。”靳榮嘉咬牙道，“我不會參加你的葬禮的！”
“稀罕。”
青年文明號上。
頭疼讓蘇冥不想玩游戲，不想看書，幾乎只能干躺。到了下午，他實在不想繼續在車廂里發霉了。
“一起走走？”蘇冥向紫堇發出邀請。學者小姐正仰靠在椅子上，任由屏幕上僵尸把農作物拆得七零八落，然后無聊地點擊下一局。
“不。”紫堇頭也不抬地拒絕，“我不想出去。”
“你中午好像沒吃多少啊。”蘇冥道，“我弄點吃的去？”
“沒胃口。”紫堇語氣有些喪，“吃不下，哪哪都不舒服——法則反噬的后遺癥太討厭了！”
“熬到明天就好了。”蘇冥寬慰道。
他突然想到一樣東西，“魚子醬有興趣不？”
紫堇的眼睛微微一亮。自從登陸以來，他們就沒嘗過海味的鮮美了。
“可以試試！”
這些魚子醬是來北地前最后一次補給，從矮人的紅羅港口采購的。
當時蘇冥看到貨物清單上有這個，而且只需要區區一金幣一罐子的時候，他毫不猶豫買了十罐。
但登陸后各種忙碌，讓他完全忘了這回事。直到尤妮爾剛剛來請示，希望動用一些精加工干魚肉和黃油來幫助傷患恢復時，他才從清單上了解到，倉庫里竟然還有這個。
蘇冥快步走向食品倉庫，解開為防備某知名不具獸類闖入而設置的復合封鎖。很快，他在架子上找到了那排魚子醬罐頭——全是一公斤裝的大罐子，整整一打，堆得老高。
矮人的食品包裝向來簡陋，這些罐頭除了馬口鐵的外殼，連最基本的標簽都沒有。蘇冥拿起一罐，看到罐口處打著“上等鱘魚子醬罐頭”的鋼印，這才確認無誤。
回到工作間，蘇冥用開罐器沿著罐口旋轉一周。隨著“啵”的一聲輕響，罐蓋被掀開，露出里面黃澄澄的魚子醬。碩大的魚卵在光線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輕輕一晃，就像流動的黃金般顫動。
蘇冥找來一些餅干，正準備舀一勺魚子醬搭配著吃。卻突然心有所感，眼疾手快的將盤子反手往罐頭上一扣。
“叮鐺”一聲清脆的敲擊聲響起，果然一只小馬蹄被攔在了盤子上！
“綺羅！”蘇冥抬頭，果不其然正對上圣獸小姐的長角。
獨角獸用力壓住瓷盤，寸步不讓。
“見面分一半！”
“你絕對會全倒進嘴里的！”
雙方僵持不下，蘇冥決定讓步。“其實還有，我去給你拿一罐。”
“兩罐！”獨角獸坐地起價，“上岸以來，我已經很久沒吃到海味了！”
考慮到獨角獸最近表現確實不錯，蘇冥也決定大方一點。他從倉庫里又搬了兩罐子出來。丟給綺羅，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這東西省點吃啊。”
“恩恩！”綺羅答應道。
她將其中一個罐頭往上一拋，然后仰頭接住，含混不清道，“我給你們表演…我的獨門絕技！”
她用蹄子抱住罐頭，用力一旋，鋒利的牙齒立刻將罐頭完整切開。
嘩啦啦！黃澄澄的魚卵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全部流進了獨角獸的嘴里。
蘇冥看得目瞪口呆，綺羅已經拿起第二罐，如法炮制地仰頭一旋。整個過程只用了五秒，兩罐魚子醬就被炫得干干凈凈！
蘇冥趕緊護住桌上僅剩的那罐，一人一獸對視良久。見他態度堅決，以及身后學者小姐和善的眼神，綺羅只好哼了一聲，悻悻地走開了。
蘇冥這才放開手，和紫堇一起拿起餅干，用勺子往上堆了一勺顫巍巍的魚子醬，放進嘴里，美美的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