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小圣賢莊。
韓非坐在坐席之上,反復看著手中的情報,想要借此透析整個韓國的局勢,思緒卻不由得回到了當初他離開韓國的時候。
他身為王室公子,自幼聰慧異于常人,精才艷艷,十五歲時便已熟讀諸家學說,并且擅長刑名賦稅等實務,無數人都曾將復興韓國的希望寄托于他的身上。
若是放在其他國家,他這樣的王室公子,絕對會被定為太子或者太孫,只等時間一到,繼承大統。
但他很不幸出生在韓國,一個處于四戰之地,積貧積弱的韓國,對外卑躬屈膝,對內權臣當道。
于是本應該成為韓國希望的韓非,成為了人人忌憚的眾矢之的。
秦國要東出,需要疲弱的韓國。趙國要做三晉大哥,依靠魏韓和秦國爭霸。
楚國圖謀南陽已久,不能讓韓國富強。魏國需要重振霸主,需要聯合韓國。
而韓國內部,權臣當道,奸佞合流,他們最想要的是韓王安和韓太子這樣的昏庸君主,而非是胸懷大志的韓非。
也幸得他看透了一切,知曉韓國不需要一個心懷韓國復興,精彩絕之的王室公子。
于是一夜之間,他從那個天賦卓絕,才華橫溢的韓國希望,變成了放浪形骸、流連勾欄、整日酗酒的韓非。
本著最后的臉面,各方勢力沒有除掉他,而是讓韓王安將他趕去小圣賢莊求學,這才讓他保全了性命。
正所謂重耳在外而活,他也明白自己想要拯救韓國,必須先離開韓國,積蓄力量。
“已經八年了,八年不曾踏入韓國了。”
韓非緊握著手中的布帛,眼中閃爍著精光。
在小圣賢莊求學八年,整日我行我素,沉溺酒色。讓人覺得他就是一個胸無大志的落魄公子,從而麻痹外人,暗中尋求時機。
如今他終于等到了這個前所未有的好時機了,韓國朝堂失衡,他四哥韓宇瘸腿,導致朝堂缺失了重要的一角。
瘸腿的公子是沒有機會繼承王位的,而張開地和氏族要想對抗姬無夜,必然需要一個能夠對抗韓太子的人選,而韓宇顯然已經無法承擔。
只不過韓國朝堂現在還不能缺少韓宇,但權力的真空期已經出現,正是他返回的好機會。
他明白這時候他返回韓國,他的意圖不言而喻,姬無夜和他的四哥韓宇都會轉而攻擊他。
但他等了太久了,他日日夜夜都能在夢到那場哀傷的韓夢,那首不知名的曲子不停重奏著,他心中隱約感受到了一股召喚。
“雖是冒險,高風險意味著高收益,如果錯過這個時機,恐怕此生我無改變韓國的機會了。”韓非看著一旁的匣子說道。
韓非又看向自己手中的布帛,目光直直的看著太醫令許青五個字。
“太醫令,雖然未見面,但你卻讓我神往已久了。”韓非臉上露出一抹期待的笑容。
自從許青在新鄭成名,他便開始關注對方。治愈胡美人,得后宮寵妃青睞,行醫新鄭,收受賄賂,流連酒色.
在外人看來行為矛盾,舉止荒唐,讓人難以評論的許青,在韓非看來那簡直就是另一個自己,那是自己的知音啊。
他和許青,同樣的天賦卓絕,才華橫溢,心有抱負。同樣的位于韓國這個腐朽的國家之中,同樣不被世俗所容。
只能選擇用荒唐的行為來掩蓋自己的抱負,甚至他們選擇行為都是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許青在腐朽的韓國之中,卻依舊不忘初心,勇于尋求改變。而他,選擇的是離開韓國,積蓄力量的同時,尋求時機。
更重要的是,他在許青身上嗅到了同類的味道,并非是性格行為,而是真正的同類.
“如此知音,等見面之后,我一定要請你去紫蘭軒喝酒。”韓非笑著說道。
懷著期待的心情,韓非將手中的布帛收了起來,躺上床榻便準備休息。
次日一早,韓非找到了荀子,向荀子辭行離開。
小圣賢莊的后山竹屋中,韓非恭敬的對著荀子行了跪拜之禮。
“老師,我要走了。”韓非說道。
荀子扶須看著韓非,韓非是他最喜愛的弟子,如今韓非要離開,他自然是舍不得。
但他也知曉韓非的心不在小圣賢莊,而在韓國,他沒有理由去阻攔自己的弟子去挽救自己的國家。
“你所等候的時機已經找到了嗎?”荀子說道。
“是,弟子已經找到,今后恐怕也再難有這樣的時機。”韓非自信十足的說道。
“距離你學業結束還有數月時間,心中還有什么想要詢問的,可以提出來。”荀子說道。
他能夠給韓非的支持不多,但也要盡可能的支持韓非去追尋自己的理想。
正如年輕時選擇打破儒者不入秦這條潛規則的他,明知前往秦國不可能有任何結果,但依舊毅然決然的前往秦國,哪怕最終是無功而返。
他之所以如此喜歡韓非,便是在韓非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身影,一樣的固執,一樣的敢于改變。
“弟子銘記老師的授業之恩,但既然我已經選擇出發,自然是做好了一切準備。”韓非笑著說道。
“你既然已經決定好了,那便下山吧。”荀子有些唏噓的看著韓非說道。
他知道韓非的未來注定是兇多吉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正如韓非口中那虛幻的夢,最后的最后都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
“是老師,這些年多謝老師的栽培了。”韓非俯首說道。
“去吧,你有你的路,記住我永遠是你的老師,當你覺得路已經無法走的時候,不妨看看回來的路。”荀子說道。
“是老師。”
韓非對著荀子再度行禮,便起身走出了竹屋,在門外李斯早已在等候著韓非了。
“師兄如此突然離開,是否有些匆忙。”李斯說道。
“時不待我,又能如何,今后老師便交給師弟照顧了。”
韓非拍了拍李斯的肩膀,臉上依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
“師兄放心,我會照料好老師的,只不過師弟為師兄感到一些惋惜,以你的才華,實在可惜。”李斯言語中帶著感慨。
他雖然將韓非當做對手,當做超越的目標,但他們之間有著數年的師門情誼,這是無法改變的,他也是真的為韓非感到惋惜。
“韓國是我家,我必然回去。”韓非笑著說道。
李斯見此也不再多說,微微一笑說道 “那師兄可先行一步,未來我們會再見面的。”
“好,師弟保重。”
“師兄保重。”
韓非和李斯告別之后,便背著自己的包裹轉身離開,向著心心念念的韓國而去。
李斯看著韓非離去的背影沉默不言,師兄放心,我很快便會追上你的腳步,超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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