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術還是身法?”
緋煙看著臺上發生的一幕,眼中滿是思索之色。
齊論子、赤松子、六指黑俠、田光等人也都微皺眉心,眼中閃爍著疑惑,他們剛才明明是看到逍遙子傷到了許青,然而落地之后許青卻又像是沒事人一樣。
就算逍遙子這一劍沒有傷到許青的血肉,但被劃開的領口卻是實打實的。
“身法帶來的殘影嗎?但先前許青和逍遙子打斗了那么久,如果是身法的說不通。幻術.嗎?”
田光話音落下,坐在其身邊的六指黑俠和無名便搖了搖頭,他們確定這不是幻術。
從天人之約開始后,他們便全神貫注的盯著場上的情況,如果許青施展幻術的話,將逍遙子拉進去尚且可能,但不可能將在場的所有人都拉進幻術之中,更何況在場的還是北冥子、無名這樣的天人極境。
“到底發生了什么!?”
臺下眾人忍不住低聲議論了起來,但最終卻都沒有得到一個可靠的結果。
臺上。
許青手腕輕輕一抖,漫天飛舞海鷗瞬間消失,化作無數白色的羽毛落下,落地之上之后便像是雨水沒入地面一般,將觀妙臺打濕。
許青抬頭看向了意外的逍遙子,眼神平靜而冷漠,仿佛神廟之中高高在上的神靈在俯瞰信徒一般。
一個心境有缺的天人宗師境,敢直接進入他的太極圖,的確是勇氣可嘉。
難道不知道他的太極圖陰之道,是專門針對心境的嗎?
剛才逍遙子的劍的確快要劃傷了他,不過因為逍遙子不堅定的心境,導致這一道傷口成為了薛定諤的傷口,只要逍遙子無法堅定,那么他就沒有受傷。
當然這一招也就對付對付現在的逍遙子、高漸離這種人了,要是遇上道心堅定的人,屁用沒有。
“既然如此,接下來該我了。”
許青的話音落下,不等逍遙子反應過來便率先進攻,承影起手便是貴虛八劍之中的蕉鹿循影。
霎時間,許青雙腿上的風穴打開,身影猛然朝著逍遙子殺去。
被打濕的地面倒映著許青的身影,璀璨的劍光在逍遙子眼前閃過,其剛準備抬手抵擋,眼前便閃過一抹精光。
從云后露出的陽光照射下來,在逍遙子的眼中的水中許青的倒影仿佛一個個活了過來,從四面八方朝著自己殺來。
黑白太極圖再度運轉起來,不同于先前,一道黑色的領域瞬間拔地而起,許青強大的真氣將整個觀妙臺籠罩。
道家天宗,天地失色。
許青和逍遙子衣袍上的顏色逐漸被剝奪,飄動在半空中的羽毛停滯。
“如此,那我就用人宗的萬物回春回敬。”
逍遙子松開手中的白虹,金色的真氣將白虹懸浮于其身前,金色的真氣覆蓋其全身,將被剝奪的顏色歸還。
見到承影朝著自己殺來,逍遙子當即便橫劍格擋,強大的力道逼其不斷向后倒退。
許青眼中爆發出一抹精光,隔著角力的承影和白虹看向逍遙子,開口說道 “我很好奇,你的道究竟是什么?你入人宗又是為了什么?”
逍遙子聞言眼前猛然閃爍出大量的畫面,神色有些恍然,眼中露出一抹追憶之色,白虹的力道不由得減弱。
但下一刻,逍遙子又猛然清醒過來,手臂青筋暴起,白虹擋住了不斷逼近的承影。
蕉鹿循影雖然能夠讓敵人陷入幻境之中,但逍遙子一身實力也不是虛的,許青也沒想過一招便能夠破了其道心。
逍遙子清醒之后,手中白虹瞬間變得迅猛凌厲,精妙的劍招不斷朝著許青反攻而去。
“相較于我的道,我更好奇師弟到底領悟了什么?天宗避世,修無情之道,但師弟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入世攪動天下風云。”
“非天宗之道,更非我道家道法自然,清靜無為之根。”
逍遙子手中的白虹攻勢越發凌厲,其眼神凌厲,雙目之中泛著紅光。
他知道許青是想要將自己拉入幻境之中,從道境上擊潰他,他那殘缺的道根本不可能是許青的對手,所以他唯一的勝算便是偏執到底,用執念掩蓋自己的道。
而他現在的執念只有一個,那就是擊敗許青,為人宗奪得雪霽。
“有所為,而有所不為。道無終始,物有死生,不恃其成。一虛一滿,不位乎其形.天衍五十,遁去其一。”
“我所求的便是這其一,我要為天下眾生在這早已固定好的大勢之中,求得一線生機。”
許青揮舞著承影擋住了不斷襲來的白虹,壓低身子躲過朝著自己脖頸殺來的白虹后猛然收劍。
許青反手握著承影朝著逍遙子腰部砍去,無形的劍身之上閃過一抹精光。
被劍芒閃過臉面,逍遙子的眼神再度渙散起來,然而逍遙子的臉上閃過一抹痛苦之色,其嘴角流出一絲鮮血。
既然明白許青的劍法會將人引入幻境之中,逍遙子自然早有防備,其嘴角的鮮血逐漸化作金色的蝴蝶,其身影逐漸淡薄起來,金色的蝴蝶也開始翩翩起舞。
“師弟,這不止你一人會幻術。”逍遙子沉聲說道。
“虛幻終究是是假,人總要面對現實!”
見逍遙子要施展夢蝶之遁逃脫,許青沒有絲毫驚慌,周身黑色的真氣逐漸平息,白色的真氣大漲。
旋轉的黑白太極圖猛然停止,逍遙子腳下的黑色陣眼變成了白色,其真氣化作的蝴蝶仿佛被無形的大手抓住,無論如何振翅都無法飛走。
逍遙子突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壓壓住了自己,金色的蝴蝶紛紛炸開,化作無數金色流光落下。
“怎么會!?”
逍遙子的瞳孔再度擴大,眼中滿是驚愕,他的夢蝶之遁被強行打斷了。
然而不等逍遙子收回心中的驚訝,許青手中的承影劍再度抬起,劍尖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來,三重圓夢齊全,逍遙子驚愕的目光逐漸渙散開來,其本人陷入了蕉鹿循影的幻境之中。
逍遙子猛然睜眼看向四周,周圍的場景不知何時從觀妙臺換成了一處村落之中,豪華的庭院中遍布著尸體,假山、窗戶、院墻被鮮血染紅。
身著黑色甲胄的秦軍,正在一一檢查地上的尸體。
看著這熟悉的一幕,逍遙子眼中流露出驚愕之色,下一刻其手中的佩劍便被握緊了,眼神也逐漸變得兇狠起來。
“大兄!”
逍遙子怒喝一聲,手中長劍便朝著前方的秦兵砍去。
然而下一刻四周的場景再度變幻起來,豪華的庭院變成了一處刑場,而刑場中央跪著大大小小十幾人,刀斧手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斧。
見狀,逍遙子雙目血紅,舉起手中長劍便朝著行刑臺殺去,然而就在其即將接近行刑臺之際,刀斧手的長斧已經落下,十幾顆人頭飛起落下,鮮血噴灑到逍遙子的臉上。
“不不.”
逍遙子看著這一幕,手中的白虹落下,其本人神色呆滯的站在原地,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就在逍遙子陷入無盡的痛苦之際,其耳邊再度響起了許青的聲音。
“你的道是什么?又為何進入人宗?”
如果是三十歲之前的他,一定會信心十足的告訴許青,成為天下一等一的豪俠。
然而在經歷三十歲家破人亡之際,他便陷入了迷茫之中。
至今他都無法忘記三十歲那年自己家里發生的事情,他的家族因為在秦軍中效力,所以軍功受爵,成為北地郡的地方權貴。
他也靠著家里的支持得以練武,打出了關中第一豪俠的威名。
他的家族是軍功爵位家族,所以后人定然要入秦軍效力,本來應該是他入秦軍的,但因為他志不在軍隊,所以他大哥的長子便代替他入秦軍了。
然而在他三十歲那年,他大哥的長子因為家族余蔭成為了秦軍千夫長,在戰爭之中,因為畏懼當了逃兵,導致戰事失利。
秦王震怒,下令滅族,以儆效尤。
在外面當豪俠的逍遙子得知消息后,便馬不停蹄的返回家中,但等他回去的之后一切都晚了,留給他的只有遍地家人的尸體以及一封遺書。
看著自己家人的尸體,逍遙子崩潰了,對于殺了他全家的秦國,他心中想恨,但又無法恨。
因為他作為秦軍軍功勛爵家族子弟,無法去恨秉公執法的秦國,因為他侄子的逃走,導致數百秦軍喪命,數百家庭失去了中流砥柱。
這份罪孽帶來的報應,是他們理應承受的。
家族被滅之仇,又讓他無法原諒秦國。最終他恨自己,恨自己去當豪俠。
如果他不當豪俠的話,本應進入軍隊的是他,而不是他那膽小的侄子。
逍遙子在安葬好家人后,便想了卻自身陪著家人一同共赴黃泉,但他大哥的遺書又讓他好好活著,為家族延續,讓他又不得不活下去。
在無盡的痛苦之中,逍遙子來到了太乙山,既是為了保全自身,也是想要拜入道家,想要用修道的方式讓自己脫離痛苦。
但入人宗三年,他一身實力大為精進,但修道并沒有讓他忘卻痛苦,反而帶給了他更多的迷茫。
道家主張的清靜無為帶來的和諧世界讓他向往,而人宗主張入世,進則通過實際行動改善社會,勸說君主無為而治,退則深入紅塵,紅塵煉心而求超脫。
在人宗之道的影響下,他不止一次想過,如果秦國是道家治國,君主垂手而治,律法寬松,或許只有他的侄子會被嚴懲,而家人便可罪不至死。
他心中的豪俠之道和軍功勛爵家族帶來的觀念,又讓他無法接受這種自欺欺人的想法。
每日每夜的愧疚和心中的矛盾,讓他始終無法原諒自己,導致心境的瑕疵,讓他的道也殘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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