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魯陽城頭。
上百人押運的糧車陸續進入魯陽城中,城門外白甲軍的士卒披堅執銳站在城門兩側,在看到一輛輛馬車之上的糧食之際,士卒們的眼中閃爍著不一樣的光芒。
城墻之上,一襲血衣的白亦非看著下方入城的糧車,眉心微微皺起,冷峻的臉上閃過一抹凝重。
“侯爺,九公子從魏國借來的糧食總計兩千斛糧食,目前正在陸續運送到城內。根據蓑衣客給出的情報,九公子一路上遭遇了三次埋伏,幸好最后都平安無事。”
“除此之外各國糧商大大小小有數十人帶著糧食即將到達韓國”
一名白甲軍的偏將快步走到白亦非身邊,拱手說道。
聽著手下將領的匯報,白亦非的眉心越發緊皺了,眼中閃爍著疑惑之色。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事情嗎?蓑衣客那邊有秦國方向的動靜嗎?”白亦非沉聲問道。
偏將看著一臉嚴肅的白亦非,思索了片刻后便搖了搖頭說道 “沒有。”
“一切,似乎太過于順利了。”
白亦非看著進城的運糧隊伍,心中的疑惑更深,臉上寫滿了凝重之色。
韓非無論是從魏國借糧,還是吸引各國糧商來韓國,盡管翡翠虎從中作梗阻攔,但韓非都一一化解,看起來是波瀾起伏,但一切都太過于順利了,順利的讓人懷疑。
“侯爺,順利難道不好嗎?只要這些糧食放開,市面上的糧價便可以解決,城外的災民也可以得到救濟。”偏將疑惑的問道。
白亦非看了一眼偏將并沒有說話,外人都以為韓非解決南陽旱災的對手只有翡翠虎,但白亦非明白韓非真正的對手,從不是那只愚蠢貪婪的老虎,而是重回韓國的許青。
許青是要圖謀南陽的,如果南陽旱災被韓非解決,那么他定然是不會降秦的。
憑他對許青的了解,許青定然不會毫無動作,否則對方來南陽這一趟豈不是白來了?
所以他才覺得不對勁,因為這一切太順利了,而許青自從來到南陽和他見了一面后,便沒有了任何行動,這讓白亦非心中隱約感到不安。
“你究竟還有什么后手呢?”
白亦非沉思想著許青接下來可能的動作,雙手放在城墻之上,目光看向了下方的運糧隊伍,最終落在了騎馬入城的衛莊身上。
衛莊感受到白亦非的目光后,便也抬頭看去,冷漠銳利的目光與白亦非對上。
二人一上一下,目光對視了片刻后便又錯開了。
白亦非神色一怔,轉身看向片偏將冷聲問道 “九公子韓非呢?運糧的隊伍中為何只有衛莊一人?”
“回侯爺的話,九公子韓非沒有入城,而是說騎馬騎累了,要在城外的十里亭休息。因為九公子態度堅決,所以我等也不好強迫他回城。”偏將再度拱手回答道。
“城外十里亭?”
白亦非臉上閃過一道思索之后,隨后轉身朝著城墻下走去。
能夠讓處于關鍵時刻的韓非,獨自在城外等候的人,除了許青之外,白亦非想不到南陽乃至整個韓國還有誰了。
與此同時,城外十里亭內。
韓非獨自坐在涼亭的圍欄上,一手拿著一根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撿來的木棍,另一只手拿著一個銀質的酒壺,眼睛不斷眺望著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人一樣。
不多時,一道身著墨色長袍,頭戴白玉簪,手中提著一個食盒的身影出現在了韓非的視線之中。
“許兄!這邊!”
韓非看著依舊意氣風發的許青,臉上浮現一抹笑容,揮著手說道。
許青看向涼亭內的韓非,輕笑一聲,腳下風穴打開,真氣化作罡風環繞在許青的腿上。
一腳點地,許青的身影眨眼間便來到了涼亭內,風穴關閉,其腿上的罡風散開,化作一陣微風消散而去。
看著如此飄逸的許青,韓非露出了羨慕之色,開口說道 “真是羨慕你們這些武學高深的人,走起路來哪里像我一樣需要騎馬。我要是有你這身實力和輕功,這大梁和南陽來回也就兩三天的事情,路上也不至于被土匪、強盜、殺手搞得擔驚受怕了。”
“誰讓你空長腦子不長經脈呢?更何況有你那把劍在,白亦非和姬無夜都不一定能夠傷到你,更何況是翡翠虎找的那些二流貨色。”
許青看著試探自己的韓非,無奈的笑了笑,將手中的食盒打開說道。
見許青果然知道翡翠虎派人來毀掉自己從魏國借來的糧食的事情,韓非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微光,隨后臉上露出沒心沒肺的笑容,看向許青手中的食盒說道 “哎,我有什么辦法呢?不是誰都跟你和衛莊兄那樣,不僅學識高深,一身武學更是數一數二的。”
“哇這可是南陽最好的酒樓中的下酒菜了,還有難得牛肉,哎呀呀呀,許兄你是怎么猜到我要請你喝酒呢?還準備好了這么多好菜。”
韓非聞著食盒內酒菜的香味,臉上露出了欣喜之色,直接席地而坐,將手中的酒壺放在地上,雙手搓了搓,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得了吧,你還跟我裝什么裝?你讓衛莊和子房在南陽調查我的行蹤,在返回魯陽城后,又獨自一人在城外休息,不就是想要約我出來嗎?”
許青無語的看了一眼韓非,也直接坐在了地上,將食盒內的三道下酒菜和兩雙筷子、兩只喝酒的小碗拿了出來。
見自己的想法被點破了,韓非也沒有什么不好意思,臉上依舊是那副賤賤的笑容,將酒壺打開說道 “嘿嘿,知我者許兄也。這可是我特地從魏國帶回來的美酒,乃是紅蓮外祖母賞賜的,是魏王室珍藏百年的美酒。”
說著韓非便將兩個小碗倒滿,清濁的酒水搖晃,散發出一股醇香的果子味。
“是嗎?那我可要好好嘗一嘗了。”
許青也笑著拿起了酒碗,和韓非碰了一下。
二人將酒水飲下后,便拿起筷子吃了幾口菜,活脫脫一副許久不見的故友重逢喝酒的場景。
“我本來還擔心許兄你在秦國會有一番惡斗才能站穩腳跟呢,不過在得知你離開韓國之后的所作所為后,我才知道我這是白擔心你了。”韓非目光有些復雜的看著許青,輕聲感慨道。
本來他就十分不舍得將許青這樣的人才送給秦國,而后得知許青在秦國的所作所為,無論是朝議獻書、醫家入秦、怒斥嫪毐等各個事跡后,韓非都快懊悔死了。
“是金子在哪里都會發光的,若是韓非兄你入秦的話,大王估計會更加重視,說不得直接給你一個九卿當當。”許青笑著調侃道。
“許兄這玩笑就不要開了,我怕我真忍不住高官的誘惑,跑去秦國了。”韓非輕笑著說道。
對于韓非的話,許青自然沒有在意,他是說玩笑話,而韓非也是開玩笑的。
對方若是真的想要入秦的話,當初就跟著他一起走了,不過有一句話他倒是沒有說錯,如果韓非入秦的話,嬴政別說一個九卿了,搞不好直接給個上卿,當個丞相了。
“韓非兄還是一如既往的幽默啊,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這頓酒就當是給你的接風宴了。”許青岔開話題說道。
“好,就多謝許兄了。”
韓非舉起酒碗和許青碰了一下,二人將碗中的酒水飲下,又再度倒滿。
看向夾著牛肉吃的許青,韓非的目光變得深邃了起來,客套了這么久,他也看出了許青的想法。
若是在這么說下去,韓非相信自己哪怕和許青喝個一天一夜都不一定能夠結束,他倒是能夠和許青耗著,但南陽和韓國耗不起了。
于是,便開口將話題朝著正事上引。
“許兄,我先前聽說你應該是在太乙山為秦王和秦太后祈福,怎么突然就來了南陽?你也不怕秦太后和長信侯抓住你這把柄,攻訐你嗎?”韓非笑著說道。
見韓非不再客套,許青嘴角微微揚起,不緊不慢的說道 “韓非兄不必多慮,秦國大良造的確在太乙山祈福呢,這件事道家天宗的掌門赤松子、北冥子大師以及太乙山上下都能作證。”
“所以許兄,你來南陽是覺得在太乙山上無聊了,所以下山散心來了?順便來看看我們這些老朋友。”韓非看著許青說道,在說到我們的時候聲音重了幾分。
“韓非兄,你不必再試探我了,我若是說是的話,你會相信嗎?有什么話不妨直說吧。”許青也不打算再和韓非打機鋒,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后,笑著說道。
“哎,許兄你來南陽的目的是什么,我就算問你你恐怕也不會說,就算說了我也不一定信。不過念在往日的情誼上,算我求你放南陽一馬,放韓國一手可以嗎?”
韓非臉上露出無奈之色,輕嘆一聲說道。
本來他只是懷疑許青是白亦非的后手,是白亦非在南陽局勢無法掌控后的救命之法,但許青就在南陽,而白亦非依舊對南陽旱災束手無策,這讓韓非覺得許青并不是白亦非的后手。
或者,許青和白亦非之間的確是有交易,但是二人應該是沒有談妥,才導致了如今僵持的局面。
無論是許青來南陽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必須想辦法將許青從南陽支走,讓其不插手接下來他平穩糧價,賑濟災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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