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性格就是這樣,不過他既然幫我應下了這件事,我也只能全力以赴了。”
許青低頭嘆氣,滿臉的無奈,誰讓他攤上這么一個老師呢?
“若是如此,寡人便重新安排人去觀禮,至于先生,您準備什么時候走?寡人提前安排人接替您的事情。”
嬴政也明白天人之約對于許青的重要性,雖然許青留在身邊對他而言是好事,但身為秦王,他不可能一輩子依靠許青,很多事情必須他自己面對。
尤其是事關他母后趙姬的事情。
“明日朝議結束后,我便前往太乙山,至于軍醫那邊我會留下書籍,讓他們暫且先學習,等我回來再進行培訓。”許青說道。
“好,先生安心準備天人之約,朝堂的事情不必擔心。”嬴政點頭說道。
見嬴政給了自己假期,許青便沒有在繼續這個話題,稍微和嬴政聊了幾句后,許青便得到了嬴政的假期,提前離開了章臺宮返回家中繼續練武。
然而就在許青回到家里不久后,嬴政要在明日召開朝議的事情便下達了。
一般而言各國朝議并非是每天都開,若是君王格外勤政的話三天一開,五天舉行一次的便已經是勤勉。而嬴政突然下令召開朝議,自然引起了群臣們的不安。
咸陽,文信侯府內。
四個官員也結伴來到了文信侯府,并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呂不韋。
“拜見侯爺。”四人行禮道。
“無需多禮,你們不在府內辦公,來找府上所為何事?”
呂不韋看著眼前的四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腰,沉聲問道。
見呂不韋的動作,四人眼底閃過擔憂之色,他們都是呂不韋所提拔官員,也是六國士人派系中的中流砥柱。
而呂不韋的腰疾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本來四人沒有多么在意,覺得只是舊傷又犯了而已,但好幾天了呂不韋還是沒有絲毫病愈的意思,現在更是臥床不起,這讓他們不免感到擔憂。
“回侯爺的話,臣等是來看望您的,同時也是為了明日大王所召開朝議的事情。”其中一名中年人拱手說道。
“我的病無需掛念,至于朝議怎么了?”
呂不韋目光平靜,沒有絲毫波瀾,看著下方的四人,不急不緩的說道。
四人面露遲疑之色,為首的中年人猶豫了片刻后,便開口說道 “侯爺,根據臣得知的消息,大王突然召開朝議乃是為了衛尉、內史和左弋空懸,而大王準備任命的人則是長信侯嫪毐的三個門客。”
“先前長信侯與渭陽君之間的矛盾已經鬧得人盡皆知,大王這時候再提拔三人,我等擔心會動搖朝堂穩定啊。”
中年人說完后,其余三人也抬頭看向了呂不韋,心中忐忑不安的等著回答。
他們今日來拜訪呂不韋,就是為了試探而來的。
呂不韋稱病不出,朝議、相國府全部不去,而嬴政也趁機不斷收回權力,將素來是相國府負責的奏章拿到了章臺宮批閱。
不僅是嬴政,還有嫪毐這幾日的囂張行徑以及大王和太后的偏袒,都讓缺了呂不韋這個龍首的六國士人派系陷入了人人自危的境地,同時也察覺到了朝堂的局勢朝著不對勁的方向而去。
為了打消心中的危機感,也是為了派系內部的穩定,所以他們來見呂不韋了。
“大王分得清輕重,你等無需多言。”呂不韋平靜的說道。
話音落下,呂不韋對著身邊的侍女招了招手,兩個侍女小心翼翼的將躺著的呂不韋扶了起來,而呂不韋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痛苦之色。
呂不韋也不愧是混跡朝堂的老油條,演戲相當一流,如此表情當即便讓四人心中的擔憂更深,心中更加確定了呂不韋的病情。
“可是,衛尉、內史和左弋位高權重,而關系重大,若是全部交給長信侯的人,未免過于草率了!”
中年人面露不解,對著呂不韋詢問道。
其余三人神色雖然不變,但心中的顧慮更深,左弋本就是他們這一派人掌握的。然而上一任左弋一直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大意。
前日被嫪毐誣陷入獄,如今又要被嫪毐的人取而代之,若是他們不作出反應,或者反擊,人心恐怕就要渙散了。
人心散了,今后這隊伍還怎么帶?
“如何任命官員是大王的權力,大王也并非是幼子,他如今已經成年,如何行事也輪不到你們來插手,你等做事說話得注意分寸。”
呂不韋眉頭微微輕蹙,似有些不滿,語氣沉重了幾分。
四人聞言臉色都變了變,中年人欲言又止,他們就是擔心這個才來的啊。
秦王已經成年,加冠禮在即,如今又收攏了軍方,這次的加冠禮定然不可能跟兩年前那般被推遲了。
也正是因此,他們這些人才會有危機感。
秦王遲早要親政,而權傾朝野的呂不韋到時候又該如何自處呢?是交權還是怎么著?
有軍隊支持的嬴政,呂不韋真的能夠不交權嗎?
到了那時候,他們這些人又該如何自處?嬴政會不會清算了他們這些權臣下屬呢?新舊權力交替,作為權臣的麾下,他們心中自然是有答案的。
加之嫪毐最近瘋狂收斂權力,在各個重要的位置上安插自己的人,這讓本就忐忑的他們更加緊張,他們也必須為自己的未來考慮一下。
作為領袖的呂不韋究竟是何態度便顯得格外重要了,但呂不韋卻一直稱病不出,不問世事,是反抗還是主動交權,讓他們摸不透啊。
“吾等明白。”
四人齊聲說道,呂不韋這句話多少還是給了他們一點態度,也讓他們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沒事的話就回去辦公吧。”
“諾。”
除了中年人之外,其余三人便轉身離開了。
“你還有其他的事情?”
呂不韋看著留下的中年人,對著兩個侍女擺了擺手,示意她們離開。
等到侍女離開后,見屋內只剩下自己和呂不韋,中年人面露緊張,擔憂的說道 “侯爺,最近臣查到了一起走私案,而這個案子背后牽扯了一些勛爵和長信侯。”
“是哪些人?”
呂不韋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臉上浮現一抹凝重之色,沉聲問道。
“是其中涉及”
中年人將自己調查的結果說了出來,而呂不韋的眼睛也微瞇了起來,臉色變得更加凝重,中年人說出來的幾個名字并非是簡單的軍功勛爵,而是秦國本土的軍功勛爵。
嫪毐素來囂張跋扈,又是無功封爵,而老秦人又心比天高,怎么可能和其攪到一起呢?
這件事,實在是不尋常啊。
“你確定嗎?這些人真的在和嫪毐一起走私嗎?”
呂不韋看著中年人,目光凝重,聲音略微冰冷的說道。
“臣確定,這條走私路線走的是太原郡,而這處是長信侯的封地,如果沒有長信侯的發話,他們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走這條路。”
中年人頂著呂不韋的威壓,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調查的結果說了出來。
“你暫且回去,此事不要聲張,將人手全部收回來。”
呂不韋臉色恢復如常,目光也變得平靜起來,語氣嚴肅的說道。
“諾。”
中年人雖然很想要問為什么,但看著讓人望而生畏的呂不韋,不敢開口詢問,只能稱是。
“記住今日的話爛在肚子里,不要告訴其他人。”呂不韋沉聲說道。
“諾。”
中年人對著呂不韋拱手行禮后,便轉身離開了。
在出了房門后,中年人才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抹后怕,他隱約感覺自己好像主動進入了某個巨大的陰謀之中。
呂不韋坐在軟榻之上,臉上覆蓋一絲寒霜,眼睛微微瞇著,眼中泛著讓人畏懼的寒光。
“難怪許青一定要清洗朝堂呢,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呂不韋從軟榻上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架上伸手拿起一個精巧的卷軸,緩緩將其拉開,目光凝重的掃視著里面的機密訊息,眉頭也不由得緊蹙了幾分。
呂不韋將卷軸重新合上,走到桌案前坐下,稍微思索了一番后,便敲了敲桌子。
轉瞬間,一道臉戴面罩,目光冷漠凌厲,周身散發著殺意的男人單膝跪在了呂不韋的身前,恭敬的低垂著腦袋。
“真剛,去調查一下嫪毐身邊的趙歇。”呂不韋沉聲說道。
“是。”
男人得到命令后便沒有絲毫停留,身影消失在了屋中,開始去調查趙歇的身份。
渭陽君府邸,十幾個宗室人員怒氣沖沖的看著坐在首位的渭陽君。
“叔父,您不必多說,嫪毐實在是欺人太甚,這是欺辱大王。明日朝議,哪怕我等血濺朝堂,也要阻攔他的陰謀得逞!”
一名宗室沉聲說道,其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化為實質噴涌而出。
其余宗室也是義憤填膺,雖然嬴政在渭陽君的事情上背刺了他們,但嬴政畢竟是秦王,他們敢怒不敢言。
而作為罪魁禍首的嫪毐竟然還不知收斂,想要染指更多的權力,這讓他們實在忍不了了,必須阻止對方。
否則今后誰還會將秦王和宗室當一回事。
“你們.”
渭陽君焦急的看著眾人,心中滿是猶豫和焦急。
如果是之前,不用他們這些弟侄們出面,他都會帶頭沖鋒和嫪毐拼到底。但在加入許青的釣魚計劃中后,他擔心明日的朝議是嬴政故意的驕縱,要是宗室出面阻攔,很可能會破壞了計劃。
如果不出面的話,又會讓嫪毐生疑,這讓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說好了大家是盟友,大良造你怎么就不能提前給個消息呢?”渭陽君暗暗想到。
“叔父,您就在家里好好養傷,我秦國宗室不是誰都可以欺辱的。”
宗室們看著猶豫的渭陽君,以為對方是畏懼了嫪毐背后的太后,在留下一句話后,便拱手離開了。
渭陽君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心亂如麻的在原地走來走去,他想要派人去聯系許青,又害怕被嫪毐察覺到。
“希望他們不會鬧出亂子吧。”
渭陽君無奈的輕嘆道,他只希望最后不會弄得兩敗俱傷。
四個官員拜訪呂不韋的和宗室齊聚渭陽君府邸的事情,自然瞞不過咸陽群臣的注意,不過眾人都沒有聲張,而是在等著明日的朝議。
明日朝議將會是秦國朝堂的重要轉折點,同時他們也在等一個信號。
那就是權傾朝野的呂不韋是否要出手遏制嫪毐。
如果嫪毐一旦拿到衛尉、內史和左弋,也就意味著呂不韋或許真的老了,今后這朝堂的話語權歸誰就不言而喻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第二天的朝議如期召開。
許青一身官服,腰間佩戴著凌虛劍走在章臺宮的臺階之上,與周圍三五成群的官員們顯得格格不入。
而這些官員腰間也基本上都帶著佩劍,因為是突然召開的朝議,眾人為了表示重視,便選擇了大朝議的規格,劍履上殿。
其余官員們也時不時的偷看許青一眼,在低聲交談幾句,似乎是在議論著什么。
這些窺視的目光許青自然感覺到了,對此他并不在意,畢竟昨日嫪毐放出關于朝議內容的消息,就是為了引起群臣的議論,從而為自己奪權做鋪墊。
他作為嬴政的心腹,這時候定然會成為眾人的焦點。
許青走上臺階后便被十幾雙眼睛盯上了,而這些目光的來源自然是蒙驁等武將,不等許青打招呼,蒙驁便走到了許青身邊。
“小子,你告訴老夫,大王到底是怎么想的?”蒙驁神色凝重,低聲詢問道。
不是他懷疑嬴政的膽略,而是宗室剛剛受辱,嬴政便要召開朝議將衛尉、內史和左弋交給嫪毐的人,這未免顯得太軟弱無能了吧。
如果秦國的王是這樣,那么軍方恐怕就要重新考慮要不要支持嬴政了,同時朝堂也要大亂了。
“上將軍不必擔心,朝堂之上有我呢。”
許青自然明白蒙驁的擔心,神色不變,目光看著前方,低聲說道。
“你?你能夠擋住太后嗎?用不用老夫帶人”
蒙驁面露顧慮之色,隱晦對許青使了一個眼神,他是真擔心朝議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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