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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 也定護得王妃周全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而過。

  中秋這日,京城里的大街上熱鬧非凡,喜氣洋洋。

  商鋪門前早早掛起了各式各樣的花燈,雖還沒到夜晚,已能想見華燈初上時的璀璨。

  這個時代有月餅,不過只是形式燒餅而已,有月餅的含義,卻沒有月餅的內容。

  空氣中彌漫著剛出爐的月餅的甜香,混合著桂花酒的清醇,仿佛連風都帶著幾分醉人的暖意。

  然而,這片喧囂與喜慶,卻絲毫未能浸入那重重宮闕深處。

  金鑾殿上,百官朝賀。

  雖因佳節在即,人人臉上都帶著幾分程式化的笑意,但端坐于龍椅之上的景帝,卻沉著一張臉,就像是誰借了他萬兩白銀逾期不還,還卷了他庫房金銀跑路了似的。

  就連禮部尚書出列,躬身回稟今日中秋宮宴已全部準備妥當,皇后娘娘為了增添熱鬧,體恤臣子,特意從宮外請了最有名的戲班進來表演,他也只是興趣缺缺地答了一聲:“知道了。”

  那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半分節日的喜悅。

  宮宴熱不熱鬧,請了哪一家戲班,他全然不在意。他心頭沉甸甸壓著的,是攻入青州和益州的蒼州軍!是那個用兵如神、行事詭譎的蒼州王趙樽!

  他想起暗衛統領昨日的稟報:“青、益二州境內,蒼州軍并無大規模異動,未見集結出征之象。”

  這反常的平靜,非但沒能讓景帝安心,反而像是一根無形的繩索,更緊緊地勒住了他的心臟。

  趙樽此人,絕非甘于偏安一隅之輩,他既然能以雷霆之勢拿下青、益二州,勢力大漲,豈會放過這直搗黃龍的天賜良機?

  按兵不動,這絕不符合趙樽一貫的作風!

  他究竟在醞釀什么?這平靜的海面之下,是否正潛伏著足以掀翻大景朝的驚濤駭浪?

景帝心里七上八下,銳利的目光掃過丹陛下的文武百官,最終定格在站在武將之列的大九  身上。

  “大九,”他沉聲開口,打破了殿內那層虛假的祥和,“京城的城防,布置得如何了?”

  大九應聲出列,甲胄鏗鏘,他挺直了腰板,胸膛拍得砰砰作響。

  “陛下請放心!調往華慶軍營的禁軍精銳日夜操練,枕戈待旦!對青、益兩州嚴防死守。城內巡防營與新軍也已暫時取消所有休沐,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巡邏警戒!城內各處要道、城門隘口,均已加派三重崗哨,配備了強弓勁弩!臣敢擔保,如今的京城,固若金湯,猶如鐵桶一般!”

  聞言,景帝滿意的點了點頭。但他并沒注意到,大九只說了“敢擔保”,卻沒說拿什么擔保。

  大九剛剛率領新軍擊退了東明帝國的侵擾,攜大勝之威歸來,正是士氣如虹、信心爆棚之時。

  見他如此信誓旦旦,景帝緊繃的心弦自然松弛了幾分。將京城外圍的安危交到這支士氣高昂的新軍手上,總歸是讓人多了一絲底氣。

  他略一沉思,隨即又將那個盤旋在心頭的疑問拋了出來:“眾卿,據報,青、益二州的蒼州軍異常平靜,毫無調兵遣將的跡象,爾等以為,這蒼州王趙樽,究竟意欲何為?”

  殿內頓時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有大臣道:“陛下,蒼州軍連克兩州,雖士氣正盛,然兵馬疲敝,糧草消耗亦巨,眼下正值秋高馬肥,想來是在進行休整,補充給養。”

  另有大臣附和:“是啊,陛下。蒼州軍或是在積蓄力量,意在尋找最佳時機,以盼一擊必中。”

  景帝不置可否,目光再次轉向大九:“大九,你剛從邊境歸來,熟知兵事,你怎么看?”

  大九想都沒想,直接朗聲道:“回陛下!諸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蒼州軍的確是疲兵,需要休整。再者,眼下已近中秋,佳節團圓乃人之常情。就算蒼州王再急功近利,也要顧及麾下將士思鄉之情!依末將愚見,蒼州王此刻定然不會貿然進攻京城!最快,也要等到中秋過后,嚴冬之前。”

  他這番分析,結合了軍事與情理,聽起來合情合理。

  朝臣們紛紛點頭稱是,都覺得大九將軍果然見識不凡。

  景帝聽罷,緊蹙的眉頭也終于舒展了一些,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是啊!中秋團圓,人之常情。

  趙樽剛剛大勝了幾場,總要讓手下兵卒過個節吧?

  或許,自己真的可以暫且放下心頭大石,安穩地度過這個中秋節了…

  與皇宮內壓抑的喜慶和朝堂上暗流洶涌截然不同,西林胡同的趙家宅院,此刻卻呈現出一派外松內緊、井然有序的景象。

  宅子外頭看來,與尋常富貴人家并無二致。朱紅大門虛掩著,院內傳來陣陣笑語。

  院子里,幾張八仙桌拼湊在一起,上面擺滿了面粉、餡料、各式各樣的月餅模具。

  韓蕾在李嫂的陪伴下,坐在稍遠處的廊下陰涼處,看著下人們和特意請來的四位京城里有名的穩婆一起忙碌。

  “王妃您瞧,這豆沙餡要揉得細膩,包進去的時候皮不能破…”李嫂一邊熟練地示范,一邊耐心地指導著一位略顯手生的穩婆。

  那穩婆姓王,是個健談的,一邊學著,一邊忍不住將目光投向韓蕾那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嘖嘖稱奇道:“哎喲,老身接生這么多年,像夫人這般大的肚子可真不多見。瞧這肚形圓潤飽滿,說不定是雙胎之喜呢!”

  旁邊另一位姓張的穩婆也湊過來,言語中帶著幾分經驗之談的謹慎。

  “王嬸子說得在理。不過夫人這是頭胎,若真是雙胎,生產時怕是會比尋常婦人更辛苦些。平日里還需多走動,到時候才好生養。”

  韓蕾臉上帶著溫婉的笑意,一手輕輕撫著肚子,感受著里面小家伙時不時的搗蛋,從善如流地點頭:“多謝兩位嬸子提醒,我記下了。”

  韓蕾身旁,紫檀和金桔一左一右小心攙扶著。她看似在跟穩婆們閑話家常,眼角的余光卻不時地瞟向院落東側那間門窗緊閉的書房。

  那里,是這座宅院真正的心臟,也是所有緊張氣氛的源頭。

  蒼州王趙樽和他的核心親衛,此刻正在里面進行著最后的部署與等待。

  整座趙家宅子,表面上其樂融融,彌漫著面粉的香氣和節日的期待,可除了那四位被許以高額報酬的穩婆對這里一無所知以外。這座宅子里,從主人到仆役,再到看似尋常的家丁護院,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今夜,將是一個不眠之夜,一場決定命運的風暴即將來臨。

  趙樽早已下達嚴令:從即刻起,到明日午后,宅內任何人,無論何事,不得踏出大門半步!包括那四位穩婆,都必須留在此地“過節”。

  為此,對于那四位“外人”,趙樽不僅給出了令人無法拒絕的三倍報酬,還特意給她們安排了豐富的活動。

  除了做月餅,廚房里也按照吩咐,準備了遠超平日分量的菜肴和各色精致可口的零嘴。

  趙樽對外的說法是,夫人臨近產期,需要熱鬧分散心神,晚上大家一同在院中賞月、飲酒,共度佳節。

  四位穩婆雖然覺得這趙家公子對夫人緊張得有些過頭,規矩也略顯奇怪,但看在豐厚報酬和主家熱情的份上,倒也樂得留下,甚至覺得這戶主家格外有人情味。

  她們一邊做著月餅,一邊興致勃勃地分享著各自接生遇到的奇聞異事,院子里一時間倒也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午膳時分,大家簡單用了些湯餅點心。日頭正烈,眾人便各自尋了陰涼處歇息,或回房小憩。

  就在這時,有家客棧的掌柜劉伯,帶著幾名伙計打扮的精干漢子,提著幾盒精致的點心前來“串門”,美其名曰“過節走動,添添人氣”。

  趙樽和韓蕾自是“熱情”相迎,言說晚上正好一起賞月飲酒,人多更熱鬧。

  待外面人聲稍減,宅院內重歸安靜,趙樽便不動聲色地將韓蕾和劉伯請進了書房。

  書房內,氣氛瞬間變得凝重。

  “你們的對講機,都確保充好電了嗎?”趙樽的聲音低沉而平穩,目光掃過劉伯和韓蕾。

  劉伯鄭重點頭:“王爺放心,按您的吩咐,所有設備都已反復檢查,電力充足。”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黑色、小巧的物事,正是這個時代絕不應出現的通訊工具。

  韓蕾也輕輕頷首,拍了拍自己的空間手表:“我這里也準備好了。”她看向趙樽,眼中是掩不住的擔憂。

  趙樽走到韓蕾身前,大手撫上她碩大的腹部,然后貼耳傾聽,說了一句:“孩子,要乖。這兩天可千萬別鬧你娘。等爹回來了,你鬧爹。”

  韓蕾輕笑,眼里卻盈出淚花。

  趙樽直起身握住她微涼的手,目光沉靜卻死死的盯著韓蕾嬌俏的面龐,似乎要將她甜美的面容永遠印在自己的腦子里。

  “丫頭,別擔心。這兩日,務必保持對講機隨時可以接通。今晚宮宴一旦開始,城內必然有變。劉伯會帶人留守此地。若…若我這邊傳來不利消息,或是情況有變,超出掌控,趁著外面還沒有反應時,劉伯會立刻帶領留守的親衛,護送你和四位穩婆離開京城,直奔益州,與肖正飛匯合。”

  趙樽的交代條理清晰,顯然早已將各種可能及應對之策思慮周全。

  “嗯!”韓蕾輕聲答應,眼里淚花更盛。作為即將臨盆的小女人,她想開口讓趙樽留下,可在話將出口時,她又緊緊的咬著唇。

  劉伯面色肅然,重重抱拳:“王爺放心!老朽便是拼了這條性命,也定護得王妃周全!”

  他看向趙樽的目光復雜無比,有關切,有對前路艱險的憂慮,有看著晚輩行險的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種歷經風雨后沉淀下來的、毫無保留的信任。

  韓蕾吸了吸鼻子,反手緊緊握住趙樽的手,她強壓下狂亂的心跳,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樽哥…你一定要小心!萬事以自身安全為重!若事不可為,切莫強求,立刻想辦法脫身!只要人在,一切都有希望!”

  許是因為有孕在身,韓蕾的情緒變得有些脆弱。但她和趙樽籌謀了這么久,到了這關鍵時刻,她知道不能讓趙樽分心,雖然沒讓他留下,但叮囑的話語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趙樽深深望進她的眼底,那里有依賴,有恐懼,但更多的是與他共同進退的決絕。

  他抬手,輕輕拂過韓蕾額角散落的一縷碎發,動作輕柔得與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格格不入。隨即,又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

  “我知道。你只需顧好自己,安心待產,一切聽從劉伯安排,便是對我最大的助益。其他的,我自有分寸,也自有脫身之法。”趙樽的語氣篤定,帶著一種能安撫人心的力量。

  兩人相擁無言,千言萬語皆在彼此交纏的視線之中。

  窗外,秋蟬最后的鳴叫聲聲入耳,更添幾分離別在即的惆悵與緊張。

  未時初(下午一點左右),日頭略微西斜。

  趙樽換上了一身不起眼的青色綢衫,作富商打扮,帶著幾名同樣換了便服、做侍從打扮的親衛,趁著大家都在小憩,悄然登上了停在側門的一輛普通的黑漆平頭馬車。

  馬車轱轆轉動,緩緩駛出了西林胡同,融入了京城中午后依舊熙攘的人流中,方向卻是朝著京郊而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京城內不同區域的幾家看似毫無關聯的客棧里,也陸續走出一些身形矯健、目光銳利的漢子。

  他們或獨自一人,或三兩成群,有的乘坐馬車,有的騎著駿馬,但都朝著同一個目標而去——京郊的秘密通道。

  然后,他們將通過那條密道,如暗夜中的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潛入那座象征著至高權力的皇城,去執行那決定天下歸屬的雷霆一擊。

  趙家宅院內,月餅的甜香依舊浮動,穩婆們的笑語隱約可聞。韓蕾在紫檀和金桔的攙扶下,重新走到廊下,望著皇宮的方向久久不語。

  她命紫檀和金桔扶著她在院子里緩緩運動,手上卻緊緊捏著一個等待消息的對講機,仿佛那樣,就能離那個奔赴險地的男人更近一些。

  京城的天空,湛藍如洗,秋陽正好。然而,一股無形的肅殺之氣,已如漸漸彌漫的暮色,悄然籠罩了這座繁華的帝都。

  中秋月圓之夜,注定無人能真正安然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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