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人踏陰路,陽靈赴冥府。
“怕什么!前頭有人帶路,還不敢走?”
陳小貂作為治安局巡衛的領隊,也是小臉繃緊,強作鎮定地開路。
縱使是她,這奈何橋也是頭一遭走。
被拉進詭異副本是一回事,但主動邁入詭異副本,更需要莫大的勇氣。
別人都膽戰心驚,唯獨阮小七這活閻羅,反倒極為興奮。
他本就水鬼命格,靠近這些陰氣之地,如同回家般舒適自在。
他盯著這冥河,一個狂野的念頭興起:
‘待老子船隊建成,定要在這冥河上也掛起我“鬼船閻羅”的旗號!’
阮小七經過孟婆身邊時,突然感覺到一股十分親近、熟悉的氣息。
他的鼻翼微微翕動,聞到了一種深沉厚重的古木氣息。
“這位夫人,莫不是也在水上討過生活。”
孟婆略微有些詫異,問道:“你從何看出?”
阮小七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
“自然瞞不過我的鼻子。
魚腥重,是打魚人;
水汽冷,是捕撈客;
血銹濃,是劫船匪!
您身上則是有一股,淡淡的船板浸濕泡發出的氣息。
說明你既不下水,也不撈魚。
應該是接引劃船為生的‘擺渡女’吧?”
孟婆最早便是船神,身上帶著的這些木板泡發氣息,也是命格中自帶的。
卻是讓阮小七給感應出來了。
見孟婆點頭頷首,阮小七也是興奮道:
“那主君要建立船隊,劈波斬浪,不正好是您發揮的時候。
小七邀您一起,咱們幫主君駕起船隊來,把這江河都給打通了!
這可是潑天的功勞啊”
孟婆緩緩抬起眼皮,直視阮小七。
目光中是看透生死界限的深邃:
“孟女本職還是接引亡魂、引渡輪回。
縱使駕船,也是為了與人方便,不是征伐打斗的。
若只是后勤運輸、保駕護航,當然可以。
但踏浪爭鋒,血染江河實在非我所愿。”
阮小七點點頭,略微有些遺憾,依舊鄭重地抱拳,向這位船神表達了尊重。
隨著眾人在孟婆的指引下,邁過奈何橋。
剛一過橋,就感受到了判官殿陰司地界濃厚的陰氣。
一些沒有經歷過生死搏命、精神力薄弱的見習卡師,頓時扛不住了,理智值開始下降。
眼神也開始變得空洞,仿佛隨時要被這無邊的陰死之氣同化!
林宸皺了皺眉,他卻沒想到,隊伍里還有這種庸手,連環境里自帶的陰氣都抵擋不住。
正當林宸想著要用神力庇護一下時,孟婆出手了。
只見孟婆周身散發柔和的慈悲金光,并不熾烈,卻帶著一種洞穿幽冥、撫平靈魂褶皺的力量。
點綴在那些精神臨近崩潰的卡師眉心處。
這是孟婆的輪回慈光,可穩定對方的心神理智。
接著孟婆捧出一碗碗凈魂茶湯,白玉般的湯碗懸浮于空,精準地飄向每一個被慈光穩住心神的卡師面前。
咕咚…咕咚…
茶湯入喉,幾個卡師頓時清心寧神,理智上的損傷頓時被治愈。
但同時,也讓喝下茶湯的這些卡師,變得有些空明呆滯,就直直地跟著隊伍走了,但行動效率反而比之前還更利索了。
這是凈魂茶湯暫時的后遺癥,倒也省事了,免得再拖后腿掉隊了。
隨著這群卡師踏入這武圣廟區域,他們心里也大為震撼。
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腳下不再是黃泉河畔的濕滑泥濘,而是鋪著整齊的玄黑色幽冥地磚,這明顯已不在H市了。
空氣中彌漫著更為濃郁的陰氣,但卻被一種嚴苛、冰冷的律令所約束。
不再散逸侵襲,反而形成一種森嚴的秩序感。
遠處,一座雄偉的漆黑巨殿拔地而起,其形制古樸、厚重、宏大。
原來所謂的封閉式訓練,是傳送到另一處地界。
林宸這位河神廟之主,竟然有聯通其他區域的能力!
等于林宸獨自開拓并打通了一片新區域啊,并且還是如此陰氣森森的地界。
原來這位天才制卡師,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若是林宸告訴他們,這里是百鬼夜行都副本聯通的一處站點,已經讓數十位卡師有來無回了。
估計能把這群卡師駭死,掉頭就想跑路了。
魏征率領判官殿內眾人,早就在路口等候。
把對林宸的禮數,算是做到了極致尊重。
在判官殿加持下,魏征身上的威勢,浩瀚如重淵,讓在場卡師不敢高聲語,唯恐冒犯了這位判官。
但這些卡師內心卻是大為震撼,一位史詩級卡靈,竟然親自駐守此地,并且來迎接林宸。
這是什么牌面啊?!
魏征對著林宸躬身作拜,用低沉、肅穆的聲音說道:
“臣,魏征,恭迎主君駕臨判官殿。”
身后的飛天夜叉,猛地一振背后巨大的肉翅,巨大的頭顱深深垂下;
帶著幾個鬼卒,也跟著大聲喊道:
“恭迎主君圣駕!”
林宸大為感動,團隊里就是需要有魏征這樣的人,嚴格維護主君的威嚴和逼格。
最后,飛出了一只三眼陰鴉,用破鑼嗓子有樣學樣道:
“鴉,三眼,恭迎主君來巢。”
“噗咳咳…”
林宸嘴角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本來維持得極為莊嚴的姿態,被這“來巢”二字嗆得差點心境失守。
內心不禁吐槽道:
“什么來巢?!這不是你壘窩的鳥巢啊!”
但其他卡師并沒有在意這句話,在意的是:
“這鳥會說話,是稀有的高靈智靈獸!”
“那夜叉也是林卡師的手下嗎?這血盆大口,估計一頓能吃兩個我。
我都不敢靠近了…”
“史詩級卡靈夾道歡迎,飛天夜叉垂首拜伏,三眼靈鴉環伺左右。
這也太有牌面了吧!?我這輩子都沒享受過這種待遇!”
“你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人家歡迎的是你嗎?
歡迎的是林卡師,你還擱這蹭上了。”
“能讓這些兇神惡煞的鬼將如此恭敬,林卡師也太有實力了。”
“我不管,我回去就要和我媽媽說,我這輩子算是出息了,嗚嗚嗚!”
“我決定了,這輩子誓死追隨林卡師!”
旁邊有人忍不住揶揄。
“你剛才不是還在抱怨,以為自己被拐賣到詭域了嗎?”
“我告你誹謗啊!”
被拆穿的卡師梗著脖子,臉紅脖子粗地辯解,引來一陣善意的哄笑。
隊伍中,有幾個是小區治安員出身,他們手上用的正是魏征復刻的道士卡。
此刻正發出劇烈嗡鳴!
這是靈性共鳴,在沖著卡靈的誕生源頭朝拜敬服。
這些卡師一下子就感應出來了,面前這位風度不凡的判官,正是自己卡靈的原卡!
是H市所有小區標配道士卡的起源。
也是小區居民、治安員們萬千信力投射的崇拜對象。
這些卡師一個個都極度激動崇拜,就像是貼在家里的偶像海報,突然變成真人降臨眼前了。
魏征,等于是他們卡靈的老祖!
見到長輩,能不激動尊敬嗎?
要不是阮小七管束得兇狠,這幾位治安員卡師,都想直接到魏征面前求個簽名了。
口頭上的畫餅,說多了就沒什么意義。
當魏征這尊史詩級卡靈,親自站在面前時,這群卡師才算是徹底被震撼到了。
魏征身上不止是靈力強大,他的一言一行都帶著某種星辰之力。
只是被魏征稍微一掃,那些卡師就有一種被看透了的感覺。
自己內心深處那些貪婪、怯懦、投機的小心思,在這位判官面前,根本就藏不住。
這就是史詩級卡靈的氣勢和權能!
就像裴燼說的,人這一輩子,有幾次能被史詩級卡靈教導的機會。
有一個卡師,鼓起勇氣朝林宸問道:
“林卡師,就是這位史詩級卡靈,來教導我們戰斗嗎?”
林宸說:“不是,這位不擅長近戰。
你們的武道教習,是另一位專司征伐、刀鎮九幽的卡靈。”
此話一出,所有卡師又都驚掉了下巴。
“還有…還有一位?!
不弱于魏判官的史詩級卡靈?!”
也就是說,還有一張史詩級的卡!
林宸到底有幾張史詩級卡靈啊?
干脆別藏著掖著了,一次性都叫出來,給我們個痛快吧。
林宸沖著魏征回禮道:
“等我把這批人,先交付給關二爺,再來和魏相商議大事。”
魏征:“主公請便,玄成在殿內等您。”
然后林宸讓飛天夜叉帶隊,一群人也不停留,便往關公廟跋涉而去。
離開了判官殿籠罩的地界,那種威嚴肅穆、直抵神魂的審判感也消失了,那些卡師都不由自主地長長吁了一口氣。
前方,是一座比判官殿稍矮。
卻更加雄渾、粗獷、散發著血煞之氣的古廟。
接著,便看到關公帶著周倉、關平提前出來迎接等候了。
依然把林宸的牌面給拉滿。
為首的關公,面若重棗,丹鳳眸光厚重如山。
左側的周倉,黑面虬髯,身披玄鐵獸甲。
右側的關平,則是一臉兇相,一雙赤紅鬼眼如同燒紅的烙鐵,毫不客氣地沖著新來的卡師隊伍來回掃視。
這位鬼將關平,繼承了關三郎的兇性和修羅命格。
赤裸裸、惡狠狠的目光,如劇毒的蛇信般,讓卡師們一陣發毛。
有了之前魏征的經驗,這一次,這些卡師們的承受能力已經大大提升了,沒有嘩然失態。
并且關公此刻是伽藍護法狀態,兇威都收斂了起來。
外放的是剛正平和的佛性,就沒有給卡師們造成太過直接的沖擊。
但初級卡師沒這個感知能力,裴燼、陳小貂、阮小七等具備中級卡師實力的。
都敏銳地感應到了關公身上那深不可測、厚重凝練的實力。
如同一座火山般,一旦噴發,便是毀天滅地。
裴燼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一半是恐懼,一半是興奮。
“主君所言非虛,請來的竟然是如此強大的卡靈。
雖然這位史詩卡靈已經把兇威壓住,但是瞞不過我的感受。
這必然是一位從尸山血海中跋涉拼殺出來的殺神!
能和此等卡靈學習,真的不枉此生了!”
林宸對關公微微頷首:
“關二爺,給您送了一批新兵蛋子過來。
新募之兵,良莠不齊,心性不穩。
還需要您好好操練一番,尤其是水軍方面的陣戰經驗。
順便來問問,上次操練的夜叉眾中,能否給我推薦一位巡海夜叉。
我那河神廟里,還缺一位巡江校尉。”
關公說道:“這個好說,是有個不錯的苗子。”
這時候那血煞鬼將關平,掃過林宸身后的這群卡師,如同屠夫掂量著一群待宰的肉豬。
嗤笑道:
“就這群軟腳蝦,也配讓我們來操練。
當我們這是垃圾營啊,什么貨色都往這里丟。”
關公怒道:“平兒,怎么說話的?
敢頂撞主君,罰你二十軍棍!”
這新生代關三郎不忿道:“打我軍棍,我也說!
之前訓練那群夜叉,雖然性格粗笨,但好歹皮糙肉厚,遠超凡人。
現在這群人,無論是靈力、體質還是膽氣,不過是土雞瓦狗。
我訓條陰鴉,都比訓他們來得強!”
關公臉色越來越紅:
“周倉,把這廝的嘴給我堵上,拖下去。
別在主君面前丟人現眼了。”
關平繼承了關公的各種負面性格和仇怨之氣,也把關公之前的傲氣也一并繼承了。
所以這位武圣之子眼界也極高,對林宸帶來的這群卡師,根本就看不上,覺得毫無訓練價值。
被關平如此辱罵,底下的卡師也是憤憤不平。
但是感應到關平深藍級的實力,以及那滔天的血煞之氣后,
捏緊的拳頭無力地松開,都一個個把怨憤憋在了心里,忍氣吞聲。
在這極致的壓抑與屈辱,幾乎要將所有人壓垮之際…
裴燼,這時候悍然出列!
對林宸大聲說道,目光卻是直直盯著關平:
“主君,這人如此羞辱我等,等于連帶著也否定了您的眼光。
我懇求與他一戰,好好教訓他一頓。
也讓他看看,我們到底配不配關二爺來教!”
“說得好!”
“老大威武!”
裴燼帶來的血刀眾,也一齊發聲,為自己的老大助威。
這請戰的宣言一出,頓時讓林宸帶來的卡師們都振奮了起來。
那被關平狠狠打壓的尊嚴,又重新立了起來。
但這些卡師也有些汗顏,竟然需要讓一位其他組織的卡師,替自己出頭。
關公看著裴燼挺拔不屈的身姿,點頭贊許道:
“主辱臣死,是個心性不錯的漢子。”
林宸也饒有意味地開始看戲了,并沒有開口阻止,他覺得這反而是一次“不打不相識”的良機。
那關平,聽到裴燼的“挑釁”,也悍然掙脫開周倉的手,獰笑道:
“好啊!你敢和我叫板,我倒敬你是條漢子。
還有誰不服?我一并都接下了!”
“還有我!”
一個清脆的嬌喝聲響起,正是陳小貂!
她被裴燼的血勇給激勵到了,身為熱血少女,她怎么能落在人后。
也是跳出來,指著關平說道:
“我才是代表河神廟的領隊。
不需要裴哥你出手,讓我和魯大師出戰就行!”
關平不屑地瞥了一眼陳小貂:“小丫頭片子,一介女流之輩,回家刺繡去吧!”
關平身為古代卡靈,所以也是秉持著男尊女卑的傳統思想,所以對身為女生的陳小貂,天然看不起。
陳小貂更加怒火中燒,但是大腦袋里一時詞窮,想不出什么反擊的話。
“在放什么屁呢?你這神頭鬼臉的殺才!”
陳小貂身后,一個鐵塔般頂天立地的身影出現。
是魯智深感應到了卡主陳小貂的憤怒情緒,直接替她出頭,指著關平罵道:
“像是誰欠了你錢似的,真當自己是根蔥了?
真那么想挨揍,先來吃灑家三百禪杖!”
關平被魯智深一通臭罵,周身纏繞的修羅血煞如同失控的山火,蔓延全身。
這鬼將怒極反笑道:
“好,好,好!
就你們倆是吧,一起上吧!”
魯智深說道:“讓別人上,都算欺負你了。
就灑家和你一個人單練!”
一旁的裴燼還欲開口,爭搶這雪恥之戰的機會。
林宸則安撫道:“你昨天剛經歷血戰,氣血虧空,也不用如此勉強。先養精蓄銳再說。”
林宸都發話了,裴燼自然沒什么意見了。
退回了隊列中,但目光卻牢牢鎖定著關平。
關平見只有陳小貂這卡師出戰,也是對剩下的卡師嘲諷道:
“這么多人,竟然只讓一個女流之輩出戰。
看來都是群廢物!真替你們丟臉。”
陳小貂也是用起了從錦瑟那里學來的狠話:
“別廢話,今天就讓你知道姑奶奶的厲害!”
林宸都有些繃不住了,一個一米五五的小個子,卻自稱“姑奶奶”。
錦瑟自稱姑奶奶,那是趾高氣昂,但陳小貂用起來,卻有種反差的喜感。
都吵到這個份上了,看來這一場架是非打不可了,不然很難收場。
關公也是無奈地朝林宸抱歉道:
“犬子性情頑劣,讓主君見笑了。”
林宸也笑道:“無妨,這倒是個磨煉他桀驁性子的機會。”
關平、魯智深,兩人就在關公廟前拉開架勢。
兩個都是深藍級的卡靈,賭上了各自的傲氣與尊嚴,準備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