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方休靠著墻根一步一挪蹣跚地向城南走去,他的五感全開,隨時監控著身旁百米內的一舉一動。
此時有浮云遮月,星星也隱去大半,固山縣街頭黑茫茫的,幾乎沒有行人。
方休的眼睛有夜視的能力,在黑暗中行走無礙,但他也隨時保持著小心,在木棍底端纏上了布條,將木棍敲擊石板路的聲音降到最低,一旦發現前方有人,就立刻提前躲避,完全隱去了自己的行跡。
除了那兩只在做不可描述之事的野貓,沒人知道他經過,兩只野貓也對他視而不見。
他的內力畢竟有限,強撐著斷腿走了沒有幾百米就基本耗盡了,不得已走走停停,耗費了不短的時間,而左腿斷骨處已經徹底麻木,沒有了知覺。
城南那邊有一座廢棄的城隍廟,面積不小,早已被人占據,莫老道曾經千叮萬囑讓他們離那里遠遠的,方休乞討時也發現那里有不少乞丐聚集。
想來城隍廟就是丐幫固山縣分舵了,無論哪個小說里丐幫都喜歡把這樣的地方當做據點。
等他來到城隍廟附近時,已接近午夜,整個縣城都入了夢鄉,可城隍廟內燈火通明,有人在喝酒笑罵。
丐幫分舵舵主基本都是五袋六袋弟子,放在武林中也是一把好手,所有的花招陰招在實力面前都無用,遇到這樣的敵人,方休也只有被生擒活捉的下場,他根本不敢靠得太近。
在城隍廟外不到百米處有一棵老槐樹,樹干一人抱粗細,十幾米高,恐怕不止百年,這個距離剛剛好。
方休悄悄走到老槐樹下,內力運至雙手,十指成勾成虎爪,牢牢的抓住樹干,輕輕幾下就爬到了樹上。
現在是初春,老槐樹上的葉子也只長出了嫩芽,好在是夜晚,無論是誰看過來都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
方休牢牢的抱著樹枝,面向城隍廟,閉上眼睛,將自己的聽覺嗅覺發揮到極致。
城隍廟里聚集了不少人,方休能清楚地聞到他們身上的體味。
乞丐常年不怎么洗澡,每個人身上都是酸臭的,但在方休的感應下,每個人的體味也各有不同。
再加上他們的心跳聲,一個,兩個,十三個,方休很快確定城隍廟里一共二十七人,其中有十九人聚在大堂里,點著篝火,在喝酒吃肉。
另外還有八人,兩人一組,一明一暗,分別把守城隍廟的四個方位,將城隍廟周圍三十米方圓看得死死的。
方休暗道幸虧自己足夠小心,從一開始就沒想過于靠近,只憑借自己的超常五感遠遠的監控,否則以他的狀態,強行靠近必被發現,到時候就是自投羅網,連跑都跑不了。
就在此時,也許是聽覺嗅覺做好了定位,那無法控制的直覺再次發揮作用,他的腦中又出現了三維立體動態圖。
雖然隔著墻看不到里面的情況,但是整個城隍廟內布局,這些人所處的位置,甚至他們的動作都了然于心。
但這不是方休想要的,他仔細觀察動態圖的每一個角落,甚至發現城隍爺神像背后有一個隱秘的地下室,可是根本見不到阿苦的身影,只不過,方休隱隱約約聞到了阿苦身上的味道,若有若無。
方休可以肯定阿苦曾經被抓到這里,但已經被轉移走了,距離太遠,氣味太淡,方休無法根據阿苦的氣味繼續追蹤。
自方休離開貧民窟后,心中百轉千回,他突然發現固山縣雖小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離開。
腿有殘疾不耐遠行也好,心有牽掛無法割舍也罷,固山縣城像一張大網將他牢牢困住。
阿苦現在怎樣?她估計再也沒機會吃到最愛的肉包子了。
阿苦的病剛剛見好,今天之后會不會再次加重。
阿苦很愛笑的,以后恐怕再也沒有機會開心的笑了。
所有念頭在方休腦中反復折騰,他的心根本無法安靜。
成年人都知道趨吉避兇,更何況是生死危機,可方休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
意難平,終究還是意難平,方休又想起自己意識里的那卷竹簡,竹簡依舊毫無動靜,仿佛在默默諷刺方休。
他完全是下意識的來到城隍廟,想著至少找到阿苦此時的蹤跡,沒指望能靠自己救出阿苦,可結果終究還是讓他失望了,方休只覺得渾身冰涼,他最害怕的是,說不定阿苦此刻已然遇害。
此時那幫乞丐的對話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個居中的乞丐喝了一碗酒后開口道。
“大伙從明天開始打起精神來,鄰縣的兄弟傳來消息,洪幫主三日前在那里出現過,按照他的腳程和離去的方向,最遲明日就能到咱們固山分舵。
平日里做的那些事都給老子停下,一個個的都消停點兒,該要飯就要飯,不想要飯就找個地方睡覺去,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一定不能讓洪幫主知道,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
底下的乞丐聽聞也不當回事兒,一個乞丐說道。
“舵主,你把心放下,洪幫主又不是第一次來,兄弟們都知道該怎么做,保準守規矩,讓洪幫主開開心心的走。”
那個舵主直接抬腿踹了乞丐一下,張口就罵道:“別TM的大意了,這次與以往不一樣,這次青玉觀的事情如果被洪幫主發現,咱們固山分舵從上到下沒一個能活。”
話一說完,他撈起一塊肉放到嘴里,吃完后轉頭向另外一個乞丐問道。
“土驢子,青玉觀要的童男童女都藏好了吧,這次可以賣個大價錢,青玉觀的道爺出手很大方,等洪幫主走了立刻給青玉觀送去,你們出幾個人明天去給我守著,絕對不能出差錯。
對了,林狗子和瘋三怎么還沒回來,這兩個家伙不是去抓那個瘸腿小子嗎?”
土驢子回答道:“舵主,我們抓到那個小丫頭時,屋里就他一個,我把小丫頭帶回來,林狗子和瘋三就留在那里了,照我說沒事兒,那小子瘸了一條腿根本跑不了,他們倆你知道的,搞不好抓到那小子時太晚懶得回來,又去喝酒了。”
舵主嘴里罵罵咧咧,也沒當回事兒,干枯瘦小的老乞丐和瘸腿小子根本無須在意,他不覺得會出什么事兒。
“TM的,這兩個家伙一身懶骨頭,你明早去找他們,告訴他們這兩天老實本分一些。那個老乞丐直接埋了,瘸腿小子送到藏孩子的地方,算上他,青玉觀要的十個童男童女就算湊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