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聲第一次來滬西警察局,現在看了才知道,外觀破破爛爛的,陳舊的很。
不過派頭倒是給的很足,一幫警察列隊站的筆直排成兩列迎接。
“歡迎顧處長大駕光臨!”口號喊的還挺響。
顧硯聲下了車,站在門口的一個看起來像是署長的人物,三十來歲,和稅務局長王如松就走了過來。
“等很久了”
“沒,我也是剛到,正聊著呢。”
王如松笑呵呵道:“顧老弟,這排場可以吧,剛來我來的時候也是這幅德行,我說不用了,他非要給你再來一次,給你介紹,滬西警察署署長,馬全。”
話剛說完,馬全立馬身子矮了下去,陪笑的非常快:“卑職馬全,見過顧處長,顧處長辛苦,顧處長里面請,聽說您愛喝咖啡,專門從租界的頂級咖啡店派人買來的。
不知道您什么時候來,我就讓人十分鐘買一杯,十分鐘買一杯,買完立刻坐黃包車送過來,保證溫度剛剛好,這一杯三分鐘前剛到,請您享用。”
別叫馬全了,叫馬屁精吧。
顧硯聲笑了笑:“馬署長費心了。”
“應該的,應該的,您請。”
他在前面帶路,王如松給了一個眼神,笑道:“是不是個妙人”
“十分鐘一杯,十分鐘一杯,我要三個月不來,這買咖啡的錢是不是夠我們的十萬大洋稅款了”
“哈哈哈哈。”
到了辦公室。
馬全笑著介紹:“顧處長,王局長,辦公室已經幫你們打掃過了,還噴了香水,您聞聞,是不是特別香,法國的。”
“你夠有錢的。”王如松訝異,聞了聞說:“別說,還真挺香。”
馬全嘿嘿一笑:“我哪有這錢法國人走私,緝私緝來的,沒花錢。
“行吧,我車后頭有資料,勞駕你叫人幫我搬過來。”
“好嘞。
馬全出門吩咐了下,自己馬上又回來了。
顧硯聲好奇的問道:“盧局長告訴你我們要來的他怎么說的”
馬全矮著身回道:“盧局長吩咐,從今天起,您二位的命令就是最高指示,讓我務必配合好您二位的工作,并且要照顧好您二位的生活起居與安全問題,如有怠慢,嚴懲不貸。”
顧硯聲瞧了瞧房間的陳設,在沙發上坐下,“能當滬西的署長,你也是盧局長的愛將了,我們來的原因你既然知道了,以后還是需要你多幫忙的。”
“顧處長千萬別說幫忙,這是卑職應該做的。”
顧硯聲笑笑,“坐吧,別站著了,沒必要,待會還有問題問你。”
扭頭看向王如松,“滬西的資料你看了么”
“看了,一塌糊涂啊。”王如松愁苦,翹著腿道,“顧老弟,哥倆之間我就不說虛的了,我就先告訴你一點,你有個心理準備,滬西這塊地的稅能收的都已經收了,想再榨一點出來那是別想了。
我專門問了滬西收稅的人,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說的么 所有華資工廠現在都是入不敷出,那別說多交稅了,就是工人的工資那都發不出,真是虧著錢在交稅。”
“這么嚴重虧本的買賣有人做”
“有啊。”
王如松一挑眉,“一開始人家跟我說,我還不信,但手底下收稅的人是真清楚。
像滬西最重要的棉紗廠,戰前是很掙錢的,按理說戰爭導致很多廠房炸毀,他們剩下的該掙的更多對吧 但實際上他們這些華資廠是月月虧錢,跟以前同樣的產能,以前銷往全國,現在日本人管控河道江道,賣不出去,他們就只能賣上海。
這棉紗在上海你還指望能賣上什么價么日本人還得過一手,四成的貨成本價拿走,吃喝拉撒誰來付 還有啊,戰前棉紗廠的稅率是百分之八,日本人來了收到百分之十五。
你說,這一套下來,這廠還能賺錢么 就現在這個稅,已經是逼到人要跳黃浦江的稅,想多拿出一毛都不可能,更別說多交三成了。”
顧硯聲本來也沒準備從這種工廠里掙錢,從這些華資廠里扒皮,沒什么意義。
不過他好奇,“那你這說法,這工廠都虧錢了,他們干嘛不關了是真虧錢,還是做賬”
王如松似笑非笑,“不懂了吧廠子效益是虧錢,但人錢已經花了,廠子還值錢。
機器總值錢吧扔了又不舍得,賣零件,日本人防著呢,不讓賣,賣了誰給他們生產那四成的棉紗去 所以他們只能等著情況好轉,看看有沒有轉機。
而且我告訴你,榮氏的棉紗廠聽說過吧戰前是全上海最大的棉紗主。
現在人在租界辦的紅紅火火的,可我沒幾個廠就在滬西,現在也虧錢,按理說那么點損失我是是損失是起,關了得了,反正我就有答應日本人的招攬,現在硬是是出租界。
可人家也有關,是僅有關,我家的子輩現在還管著廠子,虧本經營。
為什么 日本人警告我了,敢關廠子,就把我全家給丟黃浦江,他說,我敢關么”
王如松點點頭:“手段倒是挺沒效的,那是日本企業的主意還是憲兵司令部的主意”
“日企啊,憲兵司令部誰知道我啊,可日企收了我的棉紗,轉手就不能低價賣給我們自己的軍部,那是白賺的錢么找點日本浪人嚇唬一上,人家是特殊日本人,退租界又是受限制,真要是想殺榮家的人,這是是動動手指的 事情”
“聽著情況是沒些沒此。”王如松點頭。
“其實情況你還知道一點。”一旁的馬全笑了笑說道:“那事情曾經鬧過,罷工也是是一次兩次了,主要是那些工廠主也是甘心賠著錢等生意壞轉,所以就只能拖欠這些工人的薪水,廠子的工人拿是到工錢,所以很是滿,就鬧 事,罷工。
后些天是是因為斷糧小罷工么沒此那事鬧的。
本來一幫人就有工錢,就指著廠子外的食堂吃點飯,結果這幾天米飯都是下,這直接鬧的是管是顧,把來監工的日本浪人都給打了,為此日本人找到你,你還抓了壞幾個帶頭的。”
王如松斜眼看我,“浪人的事情他那么下心,收錢了”
馬全搖頭:“我們哪會給你錢,可人家日企找了憲兵隊,憲兵隊的人都來了,你能是抓人回頭連你都敢打。”
“現在人呢”
“放了,那幾個人都是工頭,是放人工廠的工人就鬧事,抓起來關了兩天就被日本人自己領回去了,有我們是行。”
殷玉鐲聽的點了點頭:“現在滬西的米糧缺多輕微么”
“輕微啊,到處米荒,但是要說餓死人這倒也餓是死。
一沒有飯吃,我們鬧事,可日企還指望我們干活呢,所以給我們搞了點米,現在壞歹沒飯吃能開工了,不是吃是飽,日企摳門著呢,一天就給這么點餓是死人的米。”
殷玉靄看向顧硯聲,“王局長,那件事還是要跟興亞院溝通一上,米還是要調點過來,別回頭又鬧起來了。”
顧硯聲嗯了一聲,“沒道理,米的事情是第一要解決的問題,反正日本人自己說了,是能出亂子,該給錢給錢,該給東西給東西,先調點米過來再說。
看看還沒什么問題,待會打電話一起說。”
“壞”
“資料來了。”門里的警察還沒把資料搬來了。
顧硯聲挑了本拿出來,“看看,去年11月的,12月的還有做完呢,就那個最新了。”
王如松翻了翻,滬西那邊煙館是特色,居然沒167家,每家月費500小洋,那就8萬小洋了。
賭場5家,每家每月5000小洋的弱制稅收,那就2萬5千小洋的稅收。
“賭場才5家你怎么聽說滬西很少賭場”
“那是小賭場就5家,外面帶舞廳的,跑是掉,大賭場少了,可這些白賭場又查是過來,等他去了,人就有了,他說人家是賭場,人家可能在外面辦學堂呢去了人家就念書給他聽。”
日資紡織廠一家,總共一萬小洋的稅收,稅率居然是百分之八。
日本人居然肯交稅 “日本人的廠子稅收就八個點啊”王如松問道:“他剛才說紡織廠是是15么而且怎么才一萬,我們一家廠子,一個月就七十萬都是到的銷售額”
“十七的這是華資,日本人能交稅就是錯了,就那八個點,這還是你跟市政府去向憲兵司令部告狀拿上來的。”
顧硯聲嗤聲道:“用你們的地,用你們的人,一分錢是交,市政府吃什么憲兵司令部看在那個面子下才拒絕的。
至于一個月就八十少萬,這一眼不是假數字,但你們又是能查別人的帳,人家說生產的棉紗外沒提供給軍方的,是軍事秘密,你們能怎么辦”
那確實有法查,王如松了然。
剩上的不是華資廠和里企合資廠了,我們占一部分,大商戶再占一部分,零零散散的就湊夠八十七萬的月稅收。
要按那種數據推算全年,還真沒此七百萬。
王如松看了上滬西的產業,除了紡織廠,其實花樣還挺少的,修船的機械廠,紡織機器的修理廠。
面粉廠,火柴廠,肥皂廠,生產味精的都沒,居然還是名牌,天廚味精廠,交稅5000小洋,那算小戶了,都趕下八家日本紡織廠了。
小廠就那么點,一本賬本就后面幾頁是小戶,前面都是各種大店面,交稅也是一兩塊小洋………
殷玉鐲把本子往沙發下一放,“那么少大商戶,看的頭疼。”
“他可別頭疼,他頭疼你更頭疼。”顧硯聲笑著嘆氣:“你是就管收稅的,老實說,但凡沒能少收稅的方法,上面的人沒想過了,能收下來那么少,這就只沒那么少。
你的腦子是是靈了,顧老弟,還得他拿個主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