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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你賠

  瓷陶技藝能不能申請非遺?

  當然能。

  2006年,第一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傳統技藝中的前十五項,就是陶瓷技藝。其中就包括陜西的耀州窯和澄城堯頭窯。

  文物修復也能申遺,金銀工藝更能申遺,而且目錄更為豐富:金箔、金銀細分、金銀鑲嵌、金漆髹飾…

  但并不是說申就能申。

  一是項目本身要體現一定的歷史、文化、科學價值。二是申請團隊和保護單位必須具有一定的學術研究能力。

  這兩點王齊志不擔心,難的是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要足夠獨特,更要有活態傳承證據,以及清晰的傳承鏈條。

  說直白點:最好就剩這一支獨苗,最好處于傳承將斷未斷的瀕危狀態,但在社會中又有活動跡像。

  所以,靠機構研究,靠探索古代文獻資料而研究出的技藝不算,哪怕是復原出來的絕技,也達不到“傳承人”的標準。

  比如2008年第二批,上博申遺古陶瓷修復,因為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協助團隊挑選的項目過于普通,且沒有整理出完整的師承關系,所以申請剛遞上去,就被文化部給打了回來。

  次年,傳承申請人蔣道教授與某民營公司合作,但直到七年以后的第四批,也就2014年才申請成功。

  而上博以保護單位申請,直到2021年的第五批才申請成功。之所以這么難,關鍵就在于唯一性,和清晰的傳承脈絡。

  那林思成具不具備?

  唯一性當然具備,不管是金銀技藝,還是陶瓷修復技術。

  但傳承,當然沒有。

  不過可以找,可以拜師,更可以學。

  比如姚漢松教授:以那位何錦堂主任的祖父為第一代,那被收入陜博的何錦堂父子就為第二代,第三代。

  姚教授跟著何錦堂的父親學藝,同樣為第三代,如果林思成拜他為師,就是第四代。

  那姚教授收不收?

  王齊志懷疑:他如果現在打電話,明天姚教授就敢讓林思成從西大退學。

  “但不保險!”

  王齊志皺著眉頭,“最好,還是能找到那位何錦堂教授!”

  林思成想了想:“怕是難!”

  因為申遺有一項硬性要求:培養人才,傳承創新…說官方點:要傳下去,更要活起來。

  所以還是那句話:人家安身立命的絕技,憑什么白白教給別人?

  王齊志強調:“我的意思是掛個名,以備萬一!”

  “老師,我覺得姚教授就挺好!”林思成搖著頭,“省博的影響力夠大,研究能力更是綽綽有余!又是公益性機構,普及傳承更不會猶豫…”

  王齊志怔了一下:怎么感覺,有點驢唇不對馬嘴?

  我說的是傳承的名義,林思成怎么又扯到影響力和研究能力?

  他剛要解釋一下,嘴已經張開,猛的想到林思成提到的“普及傳承”,又閉了回去。

  對啊,怎么給忘了,何錦堂和省博有本質上的沖突。

  選了前者,就不能再選后者,不能既要又要。

  這還只是其次,重點在于:哪怕是掛名,師徒名份也不是亂掛的。打個比方,如果申遺成功,何錦堂要來分好處怎么辦?

  我是你師父,打著你的旗號開家公司,就像盛唐軒那樣的,不過分吧?

  然后造一大堆仿品,流入市場…到時候那畫面太美,王齊志都有點不敢想。

  他抬起手撓了撓腦門:自己雷厲風行,說干就干,利索倒是利索了,但有些地方,確實沒有林思成考慮的周到,細致。

  “我剛還想,立馬給姚教授打電話,看來,得先緩一緩!這樣,你先準備一下,然后改天咱倆再去一趟,給姚教授,給省博再增加點信心…”

  林思成點點頭:“好!”

  確實得增添點信心:一是拜師,二是申遺項目的保護單位必須要有足夠的影響力和研究能力,后一點省博毋容置疑。

  其次,也可以減少競爭對手。可以這么說,只要陜博公開:我要申請“金銀工藝”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評選,什么鳳翔,什么珠寶公司,全部得打退堂鼓,成功機率會大好幾成。

  不過還是那句話,欲速則不達,不能太著急。

  但王齊志卻不是一般的急,滿臉愁苦:“但陶瓷呢?一是要有特色,最關鍵的是傳承脈絡:只是林教授,怕是不太夠?”

  何止是不夠,而是根本就沾不上邊:老爺子是西北大學考古專業的第一批大學生,純純的科班出身,扯什么傳承、非遺?

  但并非沒辦法。

  林思成輕輕的吐了三個字:“老太太!”

  王齊愣了愣,如撥云見日,豁然開朗:對啊,自己怎么把岐山的那位老太太給忘了?

  老太太的公公是正兒八經的晚清內務府工匠,老太太又扒了一輩子的散頭,補了一輩子的文物。傳承夠不夠悠久,脈絡夠不夠清晰?

  再想想那天,老太太看林思成的那種眼神,但凡林思成敢說聲拜師,老太太當堂敢擺香案。

  更關鍵的是:雞缸杯。

  只要能把這兩玩意補好,往上級部門的桌上一放:來,瞅瞅,見過沒有?

  甚至于,王齊志覺得比唐代金銀工藝把握還要大些?

  “同樣的道理:老太太先不急著找,既便找,也得等你把嬌黃釉和穿花龍紋大罐補好再說。但該做的準備工作一定要先做起來…”

  王齊志一下又興奮起來,但思路格外清晰:“這樣,咱們先尋求學校的支持,但和院、校領導通氣之前,咱們先把團隊定下來…”

  “然后,盡快實踐,同步整理實踐成果,不需要多,也不需要補好雞缸杯,只要能把那樽穿花龍紋大罐補好,老師我就敢拿著東西去找文化廳領導…”

  林思成的眼睛亮了亮。

  偶爾的時候,王教授確實有些跳脫,性子也有些急。但該耍腦筋的時候,他能甩十個商教授。

  就像現在:師徒倆要項目有項目,要傳承脈胳有傳承脈胳,等于學校派個輔助團協助一下,頂多再支援點設備和物料。

  然后,一項國家級的榮譽就落在了腦袋上: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單位。所以,校領導不要太贊同,太高興。

  但怕就怕鬧妖蛾子,比如弄來個像王齊志這樣的關系戶,一天內斗都斗不完,還申個屁的遺?

  “啪”的拍了一手掌,王齊志看著林思成,“我覺得林教授坐鎮,商妍協助,就挺合適,你覺得呢?”

  肯定合適:老爺子坑誰也不可能坑親大孫。

  打了這么多次交道,商教授的為人,師生兩個一清二楚:絕對對得起為人師表的職業素養和道德情操。

  林思成沉吟著:“商教授這邊,肯定要老師你出面。爺爺這里,我得找個機會…”

  關鍵的是,不敢讓老爺子一次性知道的太多:這才多久,原本比繡花枕頭還草包的孫子,該會的不該會的全會了不說,甚至不要會的太精?

  如果全抖摟出去,會不會把老爺子嚇出個好歹來?所以,得一點一點的說。

  “放心,商妍雖然人笨點,但嘴肯定夠嚴。”王齊志“呵呵”的笑,“待會我就給她打電話,叫過來聊一聊…走,先吃飯!”

  就隨便在校門口對付了一點,林思成和王齊志回了工作室。

  地方是王齊志親自批的,之前還親自來看過,但沒想到,這才多久,變化竟然這么大?

  轉著念頭,林思成帶著王齊志進了操作間。

  李貞伏著長案,正在打磨瓦片,聽到開門的動靜,轉過身來:“王教授!”

  王齊志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快八點了,還沒走?”林思成看了看表,“師姐,你吃飯了沒有?”

  “在食堂吃過了,正準備走!”回了一句,李貞開始收拾東西。

  收拾了個差不多,她稍稍一頓:“你今晚還住這邊?”

  林思成想了想:“可能吧!”

  待會商教授來,估計會談很晚,就懶得回去了。

  “哦”輕輕的應了一聲,李貞捋了捋耳邊的碎發,“三四天了,一直見你穿這一身,所以中午和阿珠去商場幫你買了兩件襯衣,還有西褲。你晚上試一下,如果不合適,我明天去換…”

  李貞的表情很坦然,語氣也很平靜。再加前世一直都是助理干這些活,而且比這干的更多,林思成也沒多想:“麻煩師姐!”

  李貞笑了笑:“能報銷的!”

  林思成點頭:那當然。

  如果不報銷,性質就變了味。

  王齊志默不作聲,眼皮卻跳了跳:什么叫做潛移默化,溫潤無聲?

  這就是。

  關鍵的是,連他都沒意識到,林思成三天沒回過家,一直穿的都是這一身?

  商妍這學生挺厲害啊?

  正暗暗打量,李貞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正準備走,林思成又叫住她:“師姐,稍等商教授也要來,要和王教授商量點事情,你也聽一聽!”

  李貞柔柔的笑了笑:“好!”

  王齊志的眼皮也跟著跳了跳:言聽計從,百依百順,甚至于一點兒都不好奇,多余的話更是一句都不問。

  當初的單望舒不就是這樣的?

  有點能力,又相當忙,而且每件事情都需要投入十二分專注的男人,最怕的就是意外之外的麻煩。

  基于此,好多事情都會湊和,將就。漸漸的,潛意識中就會養成“哪個麻煩少,我就選哪個”的思維方式:包括生活、工作,以及日常中的一些行為習慣。

  就比如,林思成能三天只穿這一身,還比如到了食堂,哪個窗口人少他就吃哪個,哪怕很難吃。

  乃至于,擇偶!

  不信?

  王齊志就能現身說法,而且講三天三夜都不帶停的。

  而且這女孩夠漂亮,性格也夠溫柔,關鍵的是,志趣相投。

  猜一下,時日久了,林思成會不會萌生出“也不錯”的想法?

  王齊志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正天馬行空,“吱呀”的一聲,商妍推門而入。

  四人到了隔壁的辦公室。

  李貞沏了茶,商妍接到手中,吹了吹浮抹。然后朝著林思成笑了笑,又朝王齊志撇撇嘴:“這么晚叫我過來干啥?”

  對商妍這樣的態度,王齊志早習慣了。也怪他,三番兩次的給商妍上強度。

  但商妍好歹也是大學教授,只是臨變反應能力慢一點,又不是真傻。三番兩次的被他忽悠,沒潑王齊志一臉茶就不錯了。

  王齊志笑笑,壓低聲音,透著幾絲誘惑:“商妍,想不想領獎,領大獎?”

  瞬間,商妍眼睛一瞪,滿臉的警惕:“王齊志,你又想干嘛!”

  林思成剛喝了一口茶,好險噴出來。

  王齊一臉無奈:還能不能有點信任了?

  “林思成你講!”

  林思成點點頭:“商教授,今天王教授請你來,是想和你探討一下:咱們依托工作室,以區政府為申報單位,以學校為保護單位,可不可以對‘古陶瓷修復技藝’申請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

  稍一頓,林思成又強調了一下:“國家級!”

  商妍猛的握緊了茶杯。

  也就是從林思成的口中說出來的,要換成王齊志,她保準嗆一句:姓王的,你長的丑,想的倒挺美?

  什么是非遺?

  體現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具有歷史、文學、藝術、科學價值,且具有獨特性,乃至唯一性,以及傳承瀕臨斷絕的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

  什么是國家級?國務院建立、主持,文化部門協助。

  申遺有多難?

  就說一點:2005年,國務院發布通知,各省爭相申報,而從漢到清,各朝各代,各省各市,有名的瓷器窯口何止上千?

  但最后,就只有七家成功評選:景德鎮官窯、宜興紫砂、銅川耀州窯,澄城堯頭窯,福建德化窯、浙江龍泉窯、河北滋州窯。

  原因就一個:窯火未熄,傳承未斷。再說直白點:一直都在燒。

  還有上博,陶瓷修復技術業界聞名,在各大機構中少些也排前三,但申請“古陶瓷修復”項目,直接被駁回。

  為什么?

  沒有特色,不夠獨特,傳承脈絡也不清晰。

  說淺白點:幾乎所有省都有古窯口,所有的省都出過名瓷。所有的地方研究機構及教育機構,研究的類別和技術工藝都大同小異,壓根就談不上“獨特”,更和“瀕危”沾不上半點邊。

  所以,別說“國家級”,哪怕是省級,王齊志都得使出吃奶的能耐。

  商妍剛露出一絲冷笑,王齊志大手一揮:“林思成,讓她見識見識!”

  林思成笑了笑,從腳下拉出一口箱子,又揭開箱蓋。

  商妍怔了怔,又瞇起了眼睛:明弘治嬌黃釉,弘治黃地青花穿花龍紋?

  下意識的,她拿出了兩塊瓷片:研究了半輩子,肯定不會看錯。所以,王齊志和林思成想把這兩件補好,然后依據復原技術,申請非遺?

  “異想天開!”

  看了好久,商妍丟下瓷片,瞪著王齊志:

  “我就問你,你準備讓林思成怎么補?鋦釘、貼金、金繕、還是漆繕?”

  “后面兩種,咱們學校是不教,其它學校也不教。但問題是,哪個省級以上的博物館不研究一下?”

  “林思成的手藝也確實高,但這兩種都有完整的文獻資料流傳,民間傳承更為廣泛,沾不上瀕危的半點邊。哪何來的保護,你又準備怎么申?”

  商妍的嘴像機關槍,“叭叭叭”個不停,還斜著眼睛,就差說:王齊志,哪怕申遺審評組全是你家親戚都不行。

  王齊志既不急,也不惱:“就知道你不會信,但別急,明天就讓你見識一下!”

  商妍“呵”的一聲:“怎么見識?”

  王齊志慢條斯理的往后一靠:“分層修復聽過沒有?”

  商妍直接搖頭:“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林思成修復那件景泰藍,就那只葵口盤的時候,你又不是不在?”

  商妍愣住:對啊,林思成六點六燒,逐層增色,不就是分層修復?

  但她依舊覺得不可能。

  所謂的分層修復,其實就是無痕修復,但銅胎琺瑯和瓷器有本質性的區別,而且難度更高。

  著手研究的單位倒是多,但技術相對成熟的,就只有三家:國家文物局文化遺產研究院、故宮、上博。

  就算林思成從古文獻、論文期刊上拼湊著學了點,但之前肯定沒有接觸過核心技術。

  就算王齊志走后門,給他弄來了技術,就算林思成頂聰明,但就這么短的時間,他頂多學個皮毛。

  商妍捏著縱起的眉心,“林思成,銅是銅,瓷是瓷,底胎膨脹系數,釉面高溫耐受系數完全是兩個概念。但這只是其一…”

  “其二,古法材料的不可復制性、替代材料的兼容性、多角度色恒常性、筆觸的觸感還原,這些,你都考慮過沒有?”

  特別是最后兩點,黃地青花是迭壓瓷:胎體迭燒,釉料迭壓,色彩迭映。

  要補底胎、要補刻胎,還要分層補施底釉、黃釉、青花釉…光是一個筆觸不同,導致色層互動而產生色差的難題,就夠林思成研究個三五年。

  而申遺的單位的那位多,研究能力那么強,就比如故宮、上博。所以,等林思成學會,黃花菜都涼了。

  “商教授我明白!”林思成點點頭,“但我想試一試!”

  “你別聽王齊志瞎忽悠,他渾身上下就長了那一張嘴,想一出是一出!”商妍一臉無奈,“其它不說,光是這箱瓷片,都得好幾十萬!”

  “我知道!”林思成笑了笑,“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沒救了!”

  商妍捂著額頭,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指指箱子,“瓷片是誰的?”

  王齊志理所當然:“當然是林思成的?”

  “好!”商妍笑了笑,“他要補壞了,你賠!”

  王齊志一臉懵:這是什么道理?

哎呦文學網    重生鑒寶:我真沒想當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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