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燈下黑?
之前光顧著看標題,腦海里又盡是“十七·支”,還真就沒注意。
再仔細看:報紙已然泛黃,陣舊的氣息很重,但標題下面很是光滑,與別處并無二致。
至少可以肯定,這并非后天形成,而是天然如此。
想到這里,林思成徐徐吐了一口氣。
錯版日報,還是人民日報…這東西,比錯版人民幣還少。
但以六十年代的意識形態,以某辦公廳嚴謹作風,林思成總覺得,這應該是不是錯版。
至少不是普通人所以為的錯版。
林思成努力回憶:看報紙內容就知道,原子彈爆炸是下午十六點十五分。據之后解密信息,試爆部隊反復核驗,測驗數據,急電至京城,已是夜里。
新華電訊已是凌晨,人民日報緊急刊發紅頭號外,已是后半夜。樣報呈送至辦公廳,送到領導人處,已是十七日早晨。后經領導研究決定,日期依舊以“十六日電”刊登。
同步,報社緊急刊印,緊急送達各中央機關,各省委機關,同步免費向京城市民發放。
林思成又發散思維:這一張,會不會就是呈送辦公廳,給領導人看的那一版樣刊?
再看郵戳:1964年10月17日…時間也能對得上。
但為什么要寄到陜西?
林思成暫時不知道原因,但至少知道,收信人的級別肯定不低。
再翻過報紙,背面的頂部用鋼筆寫著八個字:矢志不渝,人定勝天…
經典的仿舒體,架構工整,意氣飛揚。
頓然,林思成嘴角一勾。
葉安寧本就好奇,看到林思成這樣,心里更是貓撓一樣。
但既便這樣,她仍舊忍著沒問,一雙大眼睛布靈布靈。
林思成笑笑:“安寧姐,我先求證一下!”
說著拿出手機,撥給了王齊志。
但響了好幾聲,電話才通,傳出來的卻是單望舒的聲音:“思成,你稍等…齊志,王齊志?”
哼哼嘰嘰的兩聲,像是還沒睡醒,王齊志迷迷瞪瞪:“思成?”
一聽就知道,老師昨晚上又喝多了。
但打都打通了?
林思成組織了一下措辭:“老師,我和安寧姐,還有有堅在東岳廟逛了逛,淘到了一張信封,一份報紙…信封上蓋的是黑十七支。”
“噢,十七支…嗯,等等,什么支?”
“BJ十七支,支后面還有一個甲字!”
王齊志消化了好一會,“咦”的一聲:“不對啊,十七支甲,七十年代就不用了?”
林思成解釋了一下:“是的老師,六四年十月十七號戳,郵寄的是人民日報號外,標題為:原子彈爆炸…”
他稍一頓:“但報紙沒有日期!”
“咯吱”的一聲,王齊志好像坐了起來:“確定沒日期?”
“對,原版原紙,可以確定,原本就是空白的!”
“有沒有收信人姓名?”
“原本有,但現在只剩一個耳朵旁。前后是‘請轉’、‘同志’…是仿毛體,很剛勁!”
同志…仿毛體!
王齊志的酒醒了一大半:“還有什么信息,比如其它字跡什么的?”
“有!”
林思成翻過報紙,看了看那八個字:“矢志不渝,人定勝天…是仿舒體,架構工整,但用筆極重,天字的最后一筆稍長…想必當時精神很是振奮,心情激昂所致…”
王齊志愣住,不知說點什么的好。
林思成就逛了個街的功夫?
王齊志捏著眉心,呼了一口氣:“知不知道這兩位是誰?”
“知道!”
“你以為這就完了?”王齊志笑了一聲,“你好好看,郵戳的日期底下,是不是有個‘1’?”
林思成怔了一下,隨即,眼睛瞇了一起來:郵戳的日期底下,豈不就有個(1)?
之前怎么沒留意?
不,留意了,但他一直沒顧上琢磨。
但現在再想:“支”代表機構,“甲”代表單位,那這個(1),就可以視作為具體的辦公室編號。
乃至于,具體到個人。
雖然只是郵戳,只是代號,意義也只是代指。但代指的,卻是偉人。
再加上前面那兩位親筆手書…林思成的心臟禁不住的跳了一下。
好多東西不能深想,更不能多講,就好像無形中有一股力量…
不是古玩,價值和意義卻遠超古玩。
“思成,東西你好好留著…反正也不缺錢,真要缺錢了,就跟老師講!”
“老師我知道!”
“嗯,明天我們就回去了,到時候再聊!”
說了兩句,王齊志掛斷了電話。
三人湊在一塊,電話音量也不低,都聽的清清楚楚。
王有堅還小,當然不懂,但葉安寧不要太懂。
既懂這一套東西的價值,更明白從坐下到起身,林思成前后沒用到五分鐘,就把這東西買到手的概念。
這不是文物,這不是古董,而是新中國的報紙,工業印刷的信封。
新舊、年代、紙張,統統沒用。
只能靠筆跡、就只能靠郵戳…特別那枚郵戳,自己耳濡目染那么多年,都壓根沒一點印象。那林思成需要儲備多么豐富的知識,才能一眼就能認得出來?
葉安寧突然就明白了舅媽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既便早就被林思成震麻木了,但每有新的一次,依舊被他震的一愣一愣,自慚形穢。
再想想之前林思成陪著他們又逛又玩,就感覺,林思成損失了一個億…
她咬咬嘴唇:“有堅,你餓不餓!”
怎么可能餓?
逛了小半天,葉安寧嘗那么多,吃不完,不好吃的,全進了他的肚子…
小胖子使搖頭。
“那就好!”捏了捏小胖子的臉蛋,葉安寧看著林思成:“再看看!”
兩人心有靈犀,一看葉安寧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林思成看了看表:“四點多了!”
“平時下班都要六點!”葉安寧催著他,“再看看,萬一呢?”
也對。
運氣這個東西,有時候確實說不準。
林思成點點頭,把信封和報紙裝進了內層口袋。
人又多了好多,但大都是來練攤的,而且十有八九,都是剛剛從中殿鑒定完過來。
有好多,手里還夾著剛發的鑒定證書。
走了沒幾步,身后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林思成下意識的回過頭。
一位老人,鬢間稍有些白,約摸六十歲左右的模樣。胳膊底下夾著兩只長盒,像是字畫。
身后跟著位年輕人,提著兩幅那種用來撐字畫的撐桿。
兩人邊走邊罵:“什么狗屁專家?老子南宋的畫,到他嘴里成了新仿?”
“還會長,他會他老娘…”
“老子還不信邪了?我就不信沒識貨的…”
聲音還挺大,兩人找了個空攤位,撐桿一叉,又取出兩幅畫掛了上去。
精心裱過,外面有透明護膜,很光,也很亮。
林思成下意識的瞄了兩眼:兩幅都是水墨山水,一為丘陵水鄉,一為水上一舟。
煙雨朦朦,意境空寂,筆法細膩,墨色分明。
乍眼一看,真就畫的挺不錯。
但細一瞅,絹本質地,卻亮的發白,新的發光。
墨跡也很深,乃至于空白處的印,依舊鮮紅鮮紅。
林思成又走近了一點,看了看最大的那方印:《玉池生》!
后面還有一方:《馬氏家藏》!
咦,南宋馬麟?
南宋四大家之二的馬遠之子,同為宮廷畫家,被稱為“南宋第五家”。
但這不是重點,怪的是,林思成看這兩幅畫,竟然有點“既真又假”的感覺?
說人話:看筆力、筆意、構色、意境,像是真的。
但看墨色、印色、絹質,咋看咋假。
奇了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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