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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曼生壺

  紫砂紫砂,你可以不紫,但不能不紅。

  也可以泛褐,可以泛棕,甚至可以泛黃。但不管是哪一種,都是以紅色為基調,絕不可能泛出藍色。

  藍紫砂壺…聽都沒聽過。

  郝鈞瞪圓眼睛,轉著圈的看:轉到背面,手電照不到的地方,壺身就是紫的。

  但只要稍稍偏一下角度,泥色就會向紅色轉變,再偏一下,就會變藍。

  倒著再看,依然如此。

  老宋也一樣,擰著眉頭張著嘴。

  突然,他一把搶過手電,一照,壺身就泛出藍光。手電一關,就成了紫的。

  他不死心,又用茶托把壺端到了外面,對著太陽。

  然并卵,雖然沒直接成藍的,卻泛著顯藍的紅光。

  老宋臉都綠了,端著茶壺進了屋:“之前怎么沒這么藍?”

  林思成沒說話,指了指頭頂。

  就這一只小燈泡,暗的跟鬼市似的,你能看清才怪了。

  “會不會塑胚的時候,加了什么顏料?”

  話剛說完,老宋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

  紫砂壺之所以能獨立于陶瓷之外,便是因為不施釉,不上彩,砂質自然的復古感。

  要加了什么顏料,只會更不值錢。

  當然,現在怕是也值不了幾個錢:藍紫砂壺,懂行的人聽了牙都能笑掉。

  “為什么會這樣?”

  “藍銅含量過多。”

  老宋愣了一下:“什么?”

  “就是堿式碳酸銅,或是硫酸銅。”

  林思成耐心解釋:“紫砂壺之所以一受熱,顏色就會發生變化,主要是陶泥中的鐵含量不同而造成。

  含鐵量越高,顏色就越深,比如經典的紫泥壺,朱泥壺。含鐵量越低,顏色就越淺,比如很少見的白泥壺:如梨皮壺,鴨白壺。

  但很少見泛藍的,如果非要泛藍,那就只有一個原因:泥中藍銅或含量相當高。具有這種特性的陶泥產地不多,但宜興肯定沒有!”

  “但平時怎么看不出來?”

  “因為色譜中和:紅與藍中和為紫色,除非有強光干擾。”

  可不就是因為強光干擾,顏色了分了層?

  老宋臉色鐵青:這誰家小孩,怎么感覺比侵淫此道幾十年的行家還要老道?

  要說人家說的沒道理,那是扯淡。

  他懷著最后一絲希望:“真不是宜興壺?”

  林思成點頭:“百分百!”

  “那還說個毛?”

  因為九成以上的制壺名家都生于宜興,習于宜興,作于宜興,也成名于宜興。

  如果不是宜興產,那還談毛線的紫砂壺?

  老宋欲哭無淚。

  當然,他對什么硫酸銅的話仍舊半信半疑,但這壺泛藍,卻是不爭的事實。

  他干這一行二十多年,藍紫砂壺…聽都他娘的沒聽過。

  如果非要找補:要么,就如林思成所說,非宜興產。要么,就如他之前所猜,加了顏料。

  但紫砂壺調色,已經到清末民國,還不如清中的非宜興產。畢竟清中非宜興的紫砂名家,并非完全沒有。

  他強打精神:“老郝,清朝非宜興籍的紫砂名家都有誰?”

  郝鈞想了想:“清早的許晉候,惠孟臣都非宜興籍,但這壺是清中時期,顯然不可能。清中倒是有兩位:陳漢文和陳蔭千父子。

  他們雖是宜興籍,但因為陳漢文與兄長陳鳴遠不和,遠避浙江。如果再往后,就沒什么名家了。”

  老宋也回憶了一下:陳蔭千,沒啥名聲。那怕真是他仿的,萬八千塊錢頂到天。

  陳漢文,陳鳴遠的弟弟…別說,還真有可能:怪不得仿這么像?

  不過說實話,名氣也就一般。

  但總比一點都沒有的好?

  他苦著臉,又咧了咧嘴:“老郝,我也不三十萬了,你也別十五萬,折個中,二十萬!”

  郝鈞嚇的跳了起來,后退兩步:“老宋,你當我是棒槌?”

  “小孩說的你也信?”

  “他是小孩沒錯,但他爺爺是林長青!”

  郝鈞嘆口氣,“林思成,我也不騙你:林教授是老前輩,又在住院,我不好麻煩他,就想著讓你先看看。

  我再說句實話,你別生氣:我想著你要看不出來,等林教授出院,我再請他幫忙也能有個由頭。但我沒想到,你能看到了這個份上?師兄我給你道歉:有眼不識泰山…”

  林思成哭笑不得:“這話有點過了!”

  郝鈞搖搖頭,再沒說話。

  老宋張著嘴,愣了好半天。

  林長青的孫子…怪不得這么懂?

  但再懂,這壺也得賣啊?

  他硬是擠出一絲笑,“老郝,這壺是清中的,總歸沒錯吧?我再降點,就你說的,十五萬!”

  郝鈞搖頭:“好,就算是陳漢文的壺,值不值十五萬?”

  老宋張著嘴,不知道怎么說。

  前兩年,倒是拍過一件陳漢文直腹圓嘴壺。但沒蓋,當代紫砂名家顧景舟給配了個蓋,才拍了五十九萬。

  捫心自問,如果把那蓋拿出來單獨拍,估計都得五十萬往上。

  但好歹這只還有蓋。

  “十二萬,再不能低了!”

  郝鈞嘆口氣:“老宋,到現在,已經根本不是多少錢的問題。什么名家、年代,讓誰看的都不提。干這行這么多年,你拍拍胸口:泛藍的紫砂壺,你見過沒有?”

  老宋囁動嘴唇,無言以對。

  確實沒見過,但難不成真砸手里?

  他咬咬牙:“十萬…我真十萬收的,原價給你!”

  郝鈞已經打定了主意,別說十萬,一萬他都不要。

  剛要搖頭,林思成笑了笑:“師兄,十萬也不是不行,畢竟天然的藍砂泥不多見,至少有點研究價值。”

  老宋如小雞啄米:“對對對!”

  “對你個頭…我又不是林教授,就一古玩販子,你讓我研究什么?”

  老宋急中生智:“你不會研究,不代表別人不會研究,就像林教授…小伙子你說的對,這可是藍砂,說不定就是孤品…老郝不要,是他不識貨,我賣給林教授,不貴,就十萬!”

  “孤品,老宋你也真敢吹?”郝鈞冷笑,“再說林教授都退休了,他研什么究?”

  老宋又啞了火。

  林思成一臉古怪,不知道事情怎么就發展到了這一步?

  不是,這是真寶貝啊,我也沒說這壺不值錢,你們推來讓去是怎么回事?

  自己用力過猛了?

  但仔細想想,除了解釋壺身為什么泛藍那幾句,涉及這把壺價值多少的話,他就說了兩句:

  仿的挺真!

  用的不是宜興陶泥!

  不偏不倚,甚至還夸了一下。

  那是什么原因,讓郝鈞從心心念念,到了畏之如虎的地步?又是什么原因,讓老宋從奇貨可居,到了害怕砸手里的程度?

  明白了,主要還是壺身泛藍的問題。確實少見…嗯,幾乎可以說是基本沒出現過。

  再加上兩人一問一答,一頓腦補:什么非宜興壺不算紫砂,非宜興籍沒有名家,然后,就成這樣了:

  非名家作品,又非產自名地,還是他娘的沒見過的款式,這壺能值幾個錢?

  但說實話:才十萬,買陳鴻壽和楊彭年合制的壺,換成他做夢都能笑醒。

  所以郝師兄,過了這個村哪有這個店?

  他笑了笑:“郝師兄,爺爺確實退休了,但研究機構很多,你又不是沒熟人?比如西大,比如耀州窯研究中心…轉一手,一兩萬還是能賺的!”

  郝鈞直搖頭:“一兩萬,都不夠麻煩的?”

  他稍頓了一下:“你要真覺得有研究價值,也不是不能買,但最好先問一下林教授!”

  不是…我沒說我要買,我是讓你買。

  怎么就點不透?

  老宋又開始點頭,就差把壺塞林思成手里:“對對對…賣給研究機構。林教授可是咱陜省的瓷學泰斗,認識那么多研究機構,轉一手三五萬輕輕松松。”

  林思成嘆了口氣。

  郝鈞是再不能勸了,再要勸,郝鈞肯定能想明白。但同時,老宋也能轉過彎,再想十萬買這壺,就是癡心妄想了。

  當然,東西肯定不能錯過。郝鈞點不透,那就就自己出手。但說實話:兩世為人,買主和賣主聯手,硬把漏往自個懷里塞,這還真是第一次。

  他想了想:“我只有八萬!”

  確實只有八萬,就上次賣了雞毛撣子那八萬。

  沒想老宋連絲磕絆都沒打:“八萬就八萬,但盒子不能給你!”

  話音落下,他順手拎過一只稍大點的盒子,先往里墊了層泡沫,又把壺往里一塞。

  “呲呲”幾聲,膠帶撕得刺耳響,眨眼的功夫,里外纏了三圈。

  然后往林思成面前一推,又拿出POS機,臉上堆滿笑:“承惠!”

  林思成都驚呆了:不是…前后有沒有三分鐘?

  宋老板啊宋老板,你是多怕這壺砸你手里?

  “不是老宋…你欺負小孩不懂是吧?POS機給我放下…”

  郝鈞一臉牙疼,很是認真的看著林思成,“這壺真有研究價值?”

  林思成點點頭:“多少是有一些的!”

  “有就好!”郝鈞有點不放心,“要不然,你再問問林教授?”

  林思成取出銀行卡:“不用!”

  郝鈞再沒說話:林思成肯定懂瓷器研究,不然不會看穿文物公司的倒流壺有放射性。

  這么一想,應該如他所說,轉一手還是能賺點的。

  那就買。

  轉念間,林思成刷了卡,打了小票,把壺提在手里。

  老宋滿臉堆笑,把兩人送出門。

  走出十多米,郝鈞冷哼一聲:“這狗日的肯定不是十萬收的,不然哪能笑得出來?”

  “可能吧!”

  但對這樣的東西而言,多兩萬少兩萬無所謂。

  林思成想了想:“師兄,你之前沒請人看過?”

  怎么可能。

  郝鈞長于雜項,專精宗教文物,對瓷器只是略懂,肯定要找個懂行的掌眼。

  但榮寶齋只收字畫和文房之寶,沒有瓷器師傅,他就把專精字畫的劉師傅帶來看了一眼。

  “當然請了,就前天,我帶劉師傅看了一眼。”

  “誰?”

  “就老劉,劉國義,上次賣撣子,你也見過!”

  林思成想了起來:郝鈞店里的那位字畫專家?

  “他怎么說的?”

  “說字刻的倒是挺工整,但匠氣太重,篆印也只是一般。”

  不應該吧?

  上次,前后不過一分鐘,他就道破撣子上的那行字是溥心畬所作。而與之相比,陳曼生的名氣不要太高。

  畢竟是仿品,要說他認不出壺身上的字體和篆印風格情有可原,自己也是揣摩了好久才和陳曼生對上號。

  但要說那字匠氣太重,篆印只是一般…不可能。

  要是連這點鑒賞的眼力都沒有,當不了榮寶齋的大師傅。

  下意識的,林思成的腦海里冒出了兩個詞:截胡,撬包?

  正胡亂猜著,耳中傳來爽朗的笑聲:“呀,吳老板,好巧?”

  林思成看了一眼:五十出頭,大腹便便,看到郝鈞后明顯吃了一驚。

  但反應很快,忙伸出手,又擠出一絲笑:“郝總,確實巧,今天怎么有空來西倉?”

  “到交流中心開了個會,閑著沒事,過來轉轉!”

  也沒介紹林思成,就簡單寒喧了一下,兩人分開。

  臨別之際,吳總瞄了一眼林思成手中的盒子,神情有些懷疑,更有些不自然。

  林思成心里一動:“師兄,那位是誰?”

  “專業拉纖(中間人)的,經常給店里介紹字畫藏家,有時買,也有時賣。”

  “和劉師傅很熟?”

  “對,兩人私交很不錯。”

  話音將落,林思成下意識的轉過頭。那人站在過道里,好像在和人說話。

  仔細再看:老宋靠著門框,往這邊指了指。

  哪還用的著懷疑,這人就是劉師傅派來撬包的。所以,要晚來那么十幾二十分鐘,這壺就沒了。

  但好歹一個單位的同事,郝鈞還是他領導?

  看了看手里的袋子,林思成嘆了口氣。

  要沒郝鈞,這東西落不到自己手里…

  “師兄,給你說件事!”

  郝鈞邊走邊逛,漫不經心:“你說!”

  “這是把曼生壺!”

  郝鈞好像沒聽清:“啥壺?”

  “楊彭年塑胚,陳曼生手書、執刀、篆印的曼生壺!”

  “嗡”的一下,耳朵里好像沒了聲音,腦子里“轟隆隆”的作響。

  郝鈞瞠目結舌:“不可能!”

  知道他一時不會信,林思成點點頭:“走,去醫院!”

哎呦文學網    重生鑒寶:我真沒想當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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