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常望著祭壇,在靈感牽引之下,他恍惚間看到數千年前的副本位面。
當時建有祭壇的葫蘆山,并非呈躺倒的葫蘆模樣,祭壇也不在山腹之中。
那時的葫蘆山,是一座高聳入云的山峰,眼前的祭壇便建在山巔。
他正以祭祀者的視角,觀察著數千年前的副本位面,他站在祭壇之上,受陣法加持,可以俯瞰整片大地。
他看到黑色的風暴席卷地面,狂風所過之處,金黃的莊稼枯萎,綠色的草木凋敝,藍色的湖水被卷入天空,露出下方刀刮過般的河床。
人們躲在房屋內能避過一劫,可黑風過后,面對滿目瘡痍的大地,他們只能緩慢走向死亡。
黑風不僅摧殘著普通人,風暴所過之處,靈氣也變得洶涌狂暴。
靈氣之中夾雜著淡黑色氣息,與如今的妖氣有三四分相似。
修士修行時吸入淡黑色靈氣,修為弱些的會走火入魔,一身修行盡廢,或是直接橫死。
修為深厚的修士,能在淡黑色靈氣下維持修行循環,但身心也在潛移默化下受到影響,變得暴躁、嗜血,充滿破壞欲,彼此之間開始廝殺。
在黑風影響下,整片大地都在陷入混亂,血光和死氣隨處可見。
祭祀者嘆了口氣,不忍的收回目光,他轉身看向后方,只見在他后方,祭祀的人群左右排成兩列,從山頂一直延續到山腳。
人們五體投地跪拜著,頭朝著祭壇的方向。
祭祀者環顧四周,在祭壇邊緣,插著三面巨大的令旗。
吳常的注意力瞬間被令旗所吸引,從外表來看,祭壇周圍的令旗,與他手中的滌魂令旗有幾分相似。
但從氣息來看,祭壇上的令旗,只是祭壇的延伸,本體只是尋常法器,與滌魂令旗有本質區別。
伴隨著祭祀者似歌似咒的詠唱,海量信仰之力涌入祭壇,令三面令旗無風自動。
令旗擺動之間,只見在大地肆虐的黑風仿佛受到某種牽引,向著祭壇匯聚而來。
黑風盤旋在祭壇上空,仿若一層夜幕,瞬間令祭壇所在范圍內晝夜顛倒。
祭祀者點燃三炷香,插在他面前的大鼎之中。
三面令旗浮空而起,似被無形之手掌握,揮動起來。
第一面令旗揮動,黑風中的黑色下沉,與信仰之力融于一起,黑色淡化為灰 第二面令旗揮動,化為灰色的風散開,結成特殊陣勢循環流動,與祭壇周圍的布置呼應。
第三面令旗揮動,灰色的氣流緩緩化為白色,在祭祀者的詠唱中鍍上金邊,原本的大災之風,竟然帶上些許祥瑞之氣。
三面令旗同時揮動,風氣四散開來,三成涌入幾座高山,三成落入地面各處宏偉城池,三成融入祭壇,一成分散到各地,治愈著被黑風肆虐過的大地。
在祭祀者的詠唱聲中,吳常眼前的場景緩緩消散。
他看向其他幾人,發現其他人和他一樣,眼中閃爍著驚疑不定,想來都通過面前的祭壇看到了什么。
劍星最先沉不住氣,他使勁眨了眨眼,說道:
“你們剛才看到了嗎”
吳常真我問道:“你看到了什么”
劍星說道:
“我好像看到副本,看到了過去,我看到一陣黑風,被黑風吹到的修士,就像入了魔一樣,雙眼散發著黑氣,彼此之間相互廝殺。”
“他們體內的黑氣,與現在的妖氣有幾分相似。”
“然后我看到有幾名修士出現,他們稱這些人風災入腦,已經瘋魔,無可逆轉。于是他們便將發狂的修士們斬殺,運送到這里,以祭壇鎮壓他們的尸骨。”
吳常眼睛微微瞇起,劍星看到的場景,與他看到的完全不同。
難道說,他們每個人之間看到的場景皆有不同 冷山第二個開口,說道:
“我看到的情況與劍星不同,我看到天地之間刮起一陣黑風,黑風所過之處,民不聊生。”
“人們聚集在一起,祭祀上天,祈求上天平定風災。”
“在人們的祈求之下,祭壇上空浮現出祥云,代表災厄的黑風消解,化為溫暖的微風,微風所過之處,風調雨順、五谷豐登,修士們如同開了竅,紛紛突破修行瓶頸。”
冷山之后是艾琳,她說道:
“我看到的景象,與他們二人都有所不同,甚至并不是實際發生之事。”
“我看到隨著風災肆虐,天地出現割裂,世界的規則出現破損。凡間王朝紛爭不斷,禮崩樂壞,修士們修行陷入瓶頸,無法更進一步。”
“為了修補規則,修士們參悟天機,發現了祭天之法。祭天儀式之后,天地之中的裂痕和世界規則都有所修復。”
吳常聽后眉頭微挑,果然每個人從祭壇上看到的都不相同。
這種差異,似乎來自各自的機緣。
劍星攻略的是搖光仙府,搖光為北斗第七星,又名破軍。
常言道不破不立,想要塑造新事物,往往要先打破舊事物。
破軍掌握的便是推動新事物出現的破舊立新之力,所以他看到,與清除風災帶來的影響有關。
冷山攻略的仙府是天璣,天璣為北斗第三星,又名祿存。
祿存掌握著財富、官祿、壽命和陰陽調和之力,所以他看到的,是風災化為祥瑞后的景象。
至于艾琳,她沒有攻略仙府,但她的實力本身便不遜于仙府主人,不需要借助仙府主人傳承。
她擁有主天使實力,近些時間又不斷參悟永恒之湖,對于秩序的感悟極深。
所以她看到的景象與世間秩序有關。
想到這里,吳常陷入思索之中,按照他的推斷,他攻略了天權和開陽仙府,身負文運和武運,看到的應該也與之相關才對。
可相比于符合文運和武運,他怎么覺得那三面令旗,才是他所見場景的主角 他沒時間細想,操控真我和本體,也說出自己所見。
只不過他將三枚令旗的存在隱去,將所見場景一分為二。
擁有文運的和平,看到祭祀場景之浩大,以及祥瑞之氣的分配。
擁有武運的唐掌門,則看到黑風肆虐之慘烈,與祭天儀式開始,黑風便被祭祀之力吸入祭壇,化為祥瑞。
輪到安榮時,安榮看到的景象與吳常類似,他們都看到了祭天儀式的過程。
安榮的描述中,沒有三面令旗,但他看到能夠令黑風化為祥瑞的力量,實則是祭祀者凝聚的人道氣運之力。
除此之外,他還看清了祭天儀式的全貌,祭天儀式的布置,與禮地觀的祭地儀式有八分相似。
安榮說完在祭壇中所見,抬頭正好與吳常本體對上眼神。
吳常從安榮的目光中,察覺到一絲躲閃和不安。
他用真我看向劍星,發現劍星對于安榮的說辭沒有什么反應,說明安榮說的并不是假話。
但他的靈感也告訴他,身為位面之子的安榮,在祭壇中看到的場景,很可能不止他說出的那些。
安榮應該也有所保留,而且保留的東西比他還多,那東西足以讓安榮在聽他們描述時一直心不在焉,憂心忡忡。
拋開安榮在祭天儀式中看到的隱秘,光是劍星和冷山看到的景象,也足以讓吳常對祭天儀式有基本的了解。
妖域之中,有四處妖王傳承之地,那他很有理由懷疑,四處傳承之地,隱藏著四座祭天儀式的祭壇。
他們在風妖王所在傳承之地,看到的都是風災,其他三處傳承之地,很可能分別對應著地災、水災和火災。
祭天儀式,并不是真正對上天敬畏,而是一種補救措施。
在原本的副本位面,起初一切和平,沒有什么異常,但不知因為什么原因,大地上開始出現四災。
四災帶來的不僅是四種自然災害,它們還在摧毀組成世間的四種最基礎元素。
世界根基遭到動搖,導致位面規則破損,無論是凡人還是修行者,都受到四波及。
副本位面的修士無法修復位面規則,只能通過祭天儀式,祈求上天出手。
不出意外的話,副本位面所祈求的天,應該是更高位面的存在。
當時的副本位面處于理界,那他們祈求的上天,至少是深淵第三層的水準,回應他們祈求的存在,或許和萊曼、克里斯汀處于同一級別。
不管出手的是誰,總之在外援出手下,四不僅被狠狠鎮壓,還通過特殊的陣法,將四災轉化為祥瑞,彌補著副本位面受到的損失。
從他所看到的場景來看,將四災轉化為祥瑞的關鍵,便是祭壇上豎起的三面令旗。
這三面令旗的制式與滌魂令旗相似,而受到風災影響的修士,體內的淡黑色狂暴靈氣,與妖氣又有幾分相似。
結合他在開陽仙府看到的陣法,不免讓他想起七星仙府主人將妖氣轉化為靈氣的手段。
或許七星仙府主人,正是從祭天儀式的三面令旗中,找出將妖氣轉化為靈氣的方法,然后又用這種方法制作了滌魂令旗。
如果真和他想的一樣,那除去滌魂令旗之外,應當還有兩面與之配套的令旗。
要是集齊三面令旗,他不僅能湊出一套功法,說不定還能從中看出祭天儀式隱藏的秘密。
三面令旗之外,還讓他在意的,便是祭天儀式本身。
包括他在內,所有人看到的景象中,祭天儀式都是十分正面的存在。
是為了消除四災,恢復位面規則,不得已而為之的手段。
但從七星仙府中的記載來看,祭天儀式顯然不是這么無害,正因為七名仙府主人察覺到祭天儀式的異常,這才想出以地代天,用祭地替換祭天。
祭天儀式的危險來自回應儀式的存在,還是說祭天儀式自身存在問題 吳常微微搖頭,將思緒轉回眼前,現有的情報太少,還不足以讓他做出完整的推斷。
與其盲目猜測那些,不如尋找更多線索。
此處是風妖王的傳承之地,但他們在這里只看到一座廢棄的祭天祭壇,并沒有找到類似仙緣一般的存在。
難道是他們走錯了 在他左右觀察之時,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雷鳴聲,他轉頭看去,只見沉默的安榮靠近祭壇,手中方天畫戟閃爍雷光,重重砸在祭壇之上。
祭壇看似普通,平平無奇,可安榮全力一戟砸下,卻連丁點石粉都沒砸下,反而安榮受到反震之力倒飛而出,砸在山洞內側。
吳常本體來到安榮身前,問道:
“安小兄弟,你這是做什么”
安榮爬起身,看向自己輕微顫抖的手掌,無奈道:
“想要用紫薇驅邪大陣破除妖域,必須先破除掃清四片妖王領地,我想著風妖王已死,能不能在紫薇驅邪大陣成型之前,先除去一個妖王領地。”
“現在看來,單憑個人之力果然無法做到。”
吳常真我靠近祭壇,他找了處祭壇邊緣,握緊磚石一角使勁動,以他荒界頂格500點的力量,用盡全力竟然無法掰下一角。
安榮注意到吳常的動作,說道:
“我已經試過了,沒用的。紫薇驅邪大臣在妖域中破開一線之前,地水火風四元素自成循環,四大妖王領地,就相當于妖域的陣眼。”
“除非我們的攻擊能夠撼動妖域,否則無法強行傷到這里的祭壇。”
吳常聽后嘖了一聲,聽安榮的意思,妖王的傳承祭壇與妖域連為一體,效果近似于他的「泰坦」稱號。
只要攻擊沒強到破壞覆蓋大半個天瀾省的妖域,就無法破壞祭壇。
祭壇暫時無法破壞,不代表他們對祭壇什么都做不了。
真我給了冷山一個眼神,問道:“在這里放置信仰病毒,與在禮地觀相比,哪個更合適”
此處曾經是信仰之力的聚集之處,祭天儀式的祭壇之一,與深層深淵連接的門戶,同時又難以被人察覺,是絕佳的放置地點。
唯一的問題在于,他們不確定光明社是從祭天儀式動手,還是從祭儀式動手。
冷山取出一個類似神文破譯器的小黑盒,吳常和獵人潛入光明社私密空間時,曾在石頭法壇上放置了神文破譯器的子體,此刻冷山使用的道具,便是能通過子體,測算當前與光明社之間的距離。
信仰病毒便是為了針對光明社,與光明社距離越近,越適合放置。
冷山繞著祭壇探測一周,隨后搖頭說道:
“這里距離光明社的距離比禮地觀更遠,他們的目標似乎是祭地儀式。”
幾人在葫蘆山內又仔細搜索了一陣,確定找不到更多情報,便從葫蘆山內離開,與外面眾人會合。
他們從葫蘆山出來,并未直接返程,而是重新取出全地形運輸車,向著妖域中心區域趕去。
雖然從葫蘆山已經得到足夠多情報,但來都來了,怎么能不看一眼天門就走 眾人生無可戀的坐上全地形運輸車,歷經四個多小時,終于來到妖域中心區域。
和外圍相比,妖域中心區域被一層紅色屏障包裹,屏障呈磨砂質感,讓他們看不清屏障另一邊的模樣。
眾人來到近處,吳常發現面前的屏障,并非是妖氣過于濃郁凝結而成,更像是保護風祭壇的那種屏障,哪怕他對妖氣有100抵抗,也無法硬擠入屏障之中。
難怪青羽鳥說,想要進入中心區域,只有兩種方法:
成為妖,或者徹底攻破妖域,破除地水火風四處妖王傳承之地。
不過這一趟也不算白來,冷山取出儀器,再次確認此處距離光明社比禮地觀更遠。
發現了四大妖王傳承的正體,收集到關于祭天儀式的情報,還完成了對風妖王的試探,哪怕沒能親眼看到天門,也算超額完成了任務。
距離從鎮岳城離開,已經過去十幾個小時,眼見時間不早,眾人便開始返航。
順著原路回到船邊,乘坐木船穿過東山湖,再次進入雙湖城,眾人才長出一口氣,徹底放松下來。
他們和當初剛完成破妖軍試煉的吳常一樣,從妖氣區域返回到靈氣區域,只覺得骨頭都輕了兩斤。
眾人從妖域返回的速度,超出了雙湖城守城修士的預計,在他的認知中,探索妖域再快,一來一回也要兩三天。
吳常等人不到一天便從妖域出來,恐怕連妖王的面都沒見上,便灰溜溜的被趕了出來,不過好歹沒有人員傷亡。
守城修士很好奇妖域中發生了什么,能讓兩位地仙都望風而逃,但他的地位長老都不是,他也不敢說,他也不敢問,只能等著事情鬧大,會鎮岳城在打聽。
他忍住好奇心,向吳常說道:
“唐學門,諸位回來的太快,傳送陣法還未來得及準備,請諸位先在城中休息半個時辰,等陣法準備好,我會派人去找諸位。”
在城內停留的半個時辰,吳常讓眾人自由活動,隨處看看。
眾人放松下來,很自然地談論起這次行動的收獲。
他們在葫蘆山抵擋妖群的攻擊,被算作參與擊殺風妖王,每人獲得了300點貢獻值。
讓冷山和劍星一躍來到貢獻榜的并列第三,其他幾人則超過了攻略仙府的孟亞雯和超核,集體來到并列第四。
排在貢獻榜第二的,應該是拿下了玉衡仙府的畫匠,與冷山和劍星同時進入副本,卻能讓兩人抱腿都追不上。
讓吳常感嘆畫家在攻略副本這方面果然有些東西,只不過他的東西更多一些,畫匠想追上他還得練。
眾人休息的時候,吳常用真我找上了影子,指著不遠處正在準備的跨城傳送陣法。
說道:“趁著他們準備的時候,你潛入進去聽一下他們的談話,順便翻看看陣法激活記錄,確認今早是否激活過。如果有,試著找到傳送者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