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照棠都記不清自己的生日,只是社團海底上,寫有生辰八字,看來阿公真有留心。
他一個觀塘爛仔,過生日頂多吃碗車仔面,幾時有禮物收?
不過,心頭還是感動異常,放下文件,推辭道:“阿公,鞋廠辦起來,借過社團不少力。”
“當初分給兄弟們,就冇打算收回來,還是放著吧。現在上市,索回股份,兄弟們心里會有不平氣。”
肥貓冷笑道:“邊個有膽不服!”
“安心吧,這些股份是我掏錢買回來的。”
尹照棠嚇了一跳:“阿公,你這么有錢?”
肥貓道:“這幾年,社團財源滾滾,各堂口交上的錢,流水二三十億,掏兩個億出來,不過份吧?”
“做賬這方面,我比你有經驗。”
他不禁有些心動,瞄向文件,斟酌道:“社團有什么事,阿公可以直言。”
肥貓撐著手杖,緩緩搖頭:“癡線,給你的東西,就系給你。真要你辦事,我不給東西,你照樣要辦。”
“拿回去吧,我只想想省點心。”
尹照棠若有所思,拿起文件,點點頭道:“我明白了,貓叔,只要有我在一天,社團的招牌就垮不掉。”
肥貓揮手送客,悵然道:“去吧。”
這兩年坐館的身體愈加不好,叔父輩和年輕人們,都心中有數。或許,連肥貓都預感大限將至,逐漸安排起身后事。
他年輕時一心想把社團做大,卻礙于時局,蹉跎光陰。晚年,否極泰來,見老忠的招牌,一天大過一天,只恨年華易逝,再無精氣。
如今,還在操心來將來 尹照棠都心生不忍,走出兩步,回頭道:“阿公,你頂了一世,剩下的日子,我來吧。”
肥貓蒼老的臉龐,布滿褶皺,但嘴角十分開懷,和藹道:“就算了,就讓我頂到頭吧。”
“這個位坐了幾十年,最后真是舍不得啊.”
尹照棠雙手抱拳,振聲道:“多謝!”
在離開潮義酒家后,他并未有拿回全部控股權的喜悅,只因,這些股權代表阿公的壯志。
社團一體,兄弟一心。
正是閣樓那塊“忠肝義膽”的牌匾,還令股權回到手中。如說,這一世穿越者的身份,是最寶貴的機遇,那么,來自阿公的提攜,則是最珍貴的財富。
單槍匹馬,成不了英雄,唯有萬眾一心,方可籌壯志。人生一世也就百年,沉浮幾十年,一事無成的人,多一百年,照樣一事無成。
多出的時間,遠遠沒有多出的人重要。
這份人情,欠下一世,只得用一世償還。
收拾好心情后,他坐在勞斯萊斯后座,朝著副駕的牛強話道:“打電話給余少澤,叫他晚上來公司見我。”
牛強立刻掏出大哥大,口中道:“我去講,大佬。”
余少澤還在開會,接到電話,很干脆的表示答應。可在放下電話,卻擰起眉頭,暗生疑竇。
“已經撕破臉,還想講和,神仙棠葫蘆賣的什么藥?”如果想用致公會委員的名頭來壓他,那么尹照棠可要失望了。
身為華警威望最大的一屆話事人,他能帶華人警察入會,就能帶華人退會。一個數千人的分會集體解散,看看尹照棠的政治地位還怎么保住!
并且,數千人還都是清一色的警官,絕對會引起會內轟動。不就是魚死網破,神仙棠敢,他亦敢。
只是在見到最終底牌前,他尚維持著體面。
傍晚,收工后,余少澤叫了份披薩,在辦公室吃完。好好的洗了個澡,換上西裝,戴上一塊積家,他才叫車前往忠義大廈。
當車隊駛入地庫時,不早不晚,剛好七點半。六名身穿便裝,腰間掛槍的VIP保護組,守著長官站在電梯里,不時瞄向閉路電視,臉上都寫滿緊張。
以往華警進洋行,只覺得低人一等。現如再踏進曾經的怡和大廈,則覺得是狼窩虎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余少澤被秘書請進辦公室后,臉上并未帶笑,而是很嚴肅的走上前,出聲道:“尹生黑白兩道吃遍,每天工作忙碌,不會沒事叫我來走一趟吧?”
尹照棠坐在老板椅上,嘴角勾起弧度,緩緩說道:“比不上余sir,每天都在踩鋼絲,想著一步登天。”
“今天是有件好事,來通知余sir。”
余少澤揚起眉毛:“喔?”
尹照棠起身繞出長桌,站定在他面前:“國內的命令,邀請余sir進籌備組,恭喜你了,余委員。”
余少澤猛地一愣,氣血上涌,臉色泛紅,咬牙道:“你推薦的?”
“當然,余sir這么有能力,為國家多做點貢獻不好嗎?你想要身份,我給你一個最大的身份!”尹照棠盯著他,目光中帶著威脅:“滿意嗎?”
余少澤攥緊拳頭,氣得渾身發顫:“唔好意思,我沒空每個月飛京城,并且作為港府的公職人員,不好領兩份薪水。”
尹照棠坐回椅子上,爽快道:“我明白了,一字一句都會轉達給組織,余sir的心思,組織會體諒。”
在政治上,拒絕組織提拔,同樣是大錯誤!可偏偏余少澤不敢答應,因為一答應就會落入神仙棠的圈套。
到時,他失去價值,干完本屆,就等著退休吧。因為組織上看重的從來不是他,而是整支警隊。
“尹生的人情,我會記下的。”余少澤冷哼一聲,轉身離開,半會都不想多留。下屬們見長官臉色不善,紛紛低頭,只顧做事。
神仙棠這招真系又狠,又毒,把余少澤逼到角落。離開大廈后,余sir明白,在失去國內信任后,必須做點什么,還有延續政治生命的可能。
尹照棠見到房門關上,充滿笑意:“余sir從不會讓我失望啊。”
齊琛在收到余少澤拒絕入會的消息后,第一念頭不是疑惑,而是警惕,必須警惕不信任組織的人!
他一瞬間就理解了尹照棠的行為,并理解紅隧槍戰的背景。如此,不老實,不作為的警隊負責人,愛國人士怎么能安心治港島呢?
必須狠狠打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