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嘴田憂心忡忡,懷抱雙臂:“正哥,出來行,不能坐著等死。”
錦田堂主九指華抖著腿:“老忠是廖氏的合伙人,一起經營工廠,不提神仙棠,廖志鴻在鄉議局發發力,都夠搞垮我們的啦。”
齊正君問道:“吹西,你有什么看法?”
上水扎職人跟廖氏接觸最多。
吹西抽著煙,擺爛道:“冇辦法!這不是打打殺殺,搶地盤的事,以前鄉下后生仔沒出路,拜進社團真為一口混飯吃。”
“有沒有人信江湖義氣,想著出人頭地?也許有,但我不是。有更好的出路,邊個來混社團?”
“早十年八年,我都脫會啊。”
太子云聞言發飆,猛地一掌拍桌上:“吹西,你話乜嘢呀?想脫會啊!”
吹西瞥向他,不爽道:“阿云,少動不動跟長輩拍桌,收收火。”
九指華道:“吹西講的沒錯,現在打垮老忠都冇用,得把工廠一把火燒了。”
吹西翻轉著Zippo火機:“燒的了一間廠,燒不了新界人的開發計劃。”
齊正君面色嚴肅:“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燒廠的事不用提,我們洪順扎根新界,當回報鄉民。”
“生孩子冇屎窟的事,不能做,為保證社團傳承,我決定做一次改革。允許字頭招收外籍人士,把一些臟活累活,交給外籍勞工做。”
吹西、九指華、崩牙田幾人臉色驟變,太子云,牛屎等人面露沉思,字頭元老董叔頷首道:“社團不是給人搶地盤,斷財路,純粹的缺人手辦事,雇傭外勞倒是個解決的辦法。”
崩牙田覺得反胃,大聲反對:“阿公,洪門是漢家組織,招收一群阿三,黑鬼,印尼仔,說出去給人笑死。”
吹西贊同:“冇錯,帶一群黑鬼出門曬馬,大半夜的,很容易誤傷同門呀。”
洪門組織的根源,建立在“反清復明,恢復中華”的主旨上,數百年傳承中,幾經更迭,但底色都有著強烈的民族主義。
叫一個民族主義組織,打開山門,接納一群膚色,種族,語言,文化都不同的外籍勞工。
極易引起兄弟們的反彈,要不是社團已到生死存亡之際,齊正君都不敢改祖宗家法,但牛屎表示堅定的支持:“黑鬼的命多便宜,在打黑工的印尼,阿三和‘船民’多得像大米。”
“收他們進社團做藍燈籠,打打雜,可縮減人工,出去曬馬,給人斬死都不用治,更減成本,劃得來呀!”
船民是指西貢淪陷后,乘船出逃的越南難民。
1975至1990年,有超過一百萬難民,出逃越南,禍及整個東南亞,當中數十萬逃入內地和港島。
截止1980年,港島已接收超十萬民越南仔,安置在深水埗空置軍營,實施集中管理。
允許白天出營掙工錢,晚上要返回營地。
前總督麥理浩拒絕承認難民身份,是想跟越南接洽,遣返難民。但新總督尤德走馬上任后,立刻放松難民管制,使大批難民涌入港島。
集中營地已形成“越南邨”,并不斷修建房屋,越南仔們開始融入港島社團。
經濟高速增長期的港島,是需要廉價的勞動人口,可越南船民文盲率超百分之九十九,并攜帶大量傳染病毒,是典型的垃圾人口。
只會起到制造民族矛盾,擾亂社會治安,誕生地下幫會等負面影響。
造成港島近年性侵、盜竊、搶劫案頻發。還為未來的亂港事件埋下伏筆,但三合會組織只要敢開口子,越南仔,印尼仔和菲仔們,確實是江湖新血。
字頭大底們爭論不休。
齊正君道:“好了,我不是強求每個堂口都收外勞,只是把規矩立下,收不收自己決定。”
“總之,社團要經營下去,就該求思求變,冇人反對吧?”
坐館都沒有強求,吹雞、崩牙田等反對派,也沒反對的理由。
新規矩便在贊同和默認中通過。
混三合會,并不需要文化,甚至連語言都不用,只要找幾個能交流的越南仔,給予一些工作機會和利益。
立刻便能拉出幫越南小弟,通過卡資源的方式,控制越南打手。
太子云,牛屎,董叔,齊正君幾人,飛速實施著計劃,沒過三五天,聯合墟菜市,錦田馬欄,聯合賭檔門口,慢慢都出現許多越南仔,印尼仔的身影。
萬勝堂坐館“啤梨”包下整座小桃園,通過廖志鴻的介紹,有幸請尹照棠到飯店會面。
跟革故鼎新,跟上時代的洪順不同。
或許是字頭真的太小,已無掙扎的必要。
啤犁丟掉一切身段,拋棄萬勝輝煌的歷史,更是把香主的名位丟到廁所。完全從實力的角度出發,守在小桃園門口,專門候著在尹照棠下車時幫拉車門。
再一路恭恭敬敬,伏低做小。
尹照棠則享受的十分自然,在席間,三十出頭的啤犁,借敬酒的機會,低三下四道:“尹生,萬勝手下的地盤已經守不住,還有一百多個兄弟.”
左手彈彈煙灰,把煙頭叼嘴里,打開皮包,翻出兩迭港幣,扔在桌面:“這里有二十萬,給兄弟們發個散伙費。”
工廠只招募字頭小弟,藍燈籠,四九仔都冇關系,可扎職人一個都不會放進去。
省得有人在里頭搞三合會性質的工會組織。
啤犁臉色陰晴不定,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尹生,我不是這個意思。”
廖志鴻滅掉香煙,幫腔道:“阿棠,啤梨想開間勞務中介,負責幫你的工廠招人。”
工廠普工,雜工的流動性比較強,有時業務緊張,還需要臨時工,人力方面分包給中介是個好辦法。
否則,電子廠一個人力部門,波鞋廠一個人力部門,招工無法統一。單獨拆開來成立一個中介公司,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啤梨是一個聰明人,竟然舍得放棄灰產,直接轉正行融入新界發展。勞務公司養幾百上千人不行,但養活一百多個小弟冇問題的啦。
老忠的公司,頂多算他的最大客戶,新界還有其他工廠需要人力調度,勞務中介公司可有不小的市場。
尹照棠沉吟一番,點頭應許:“冇問題,但中介費直接跟我對接,不用收工人的錢。”
鄉下工人管理難度其實不小,中介公司帶三合會背景,做事無疑會方便。有些小操作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工人進廠,掙的血汗錢,不欠糧欠餉,不亂扣中介費,是他的底線。
啤犁面色狂喜,連忙點頭:“多謝尹生給萬勝堂一口飯吃,規矩都照尹生講的辦。”
傻輝坐在大廳里,跟同班的兄弟吃工作餐,見到幾個印尼妞畫著濃妝,來到酒家門口攬客,驚慌失措地丟掉筷子,哆嗦著大叫道:“媽呀,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