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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議論

  戌時末刻(晚九點左右)

  皇宮,

  宮墻上,

  高高的門樓檐下掛著燈籠,燈籠下站著身穿甲胄,持矛挎刀上值的宮城禁衛。

  “吱喲。”

  門樓下的木門被打開,

  一身將校甲胄,兜鍪戴著都有些偏的榮顯,伸著懶腰從里面走了出來。

  “夸夸!”

  還算整齊的腳步聲傳來,

  卻是正好有一隊宮城禁軍提著燈籠巡邏而過。

  “見過指揮。”

  為首的伍長邊走邊朝著榮顯拱了拱手。

  榮顯點了下頭后,帶著挑著燈籠的親兵沿著磚梯朝宮城下走去。

  來到宮墻下的大門處,

  “哈!”

  “駕!”

  鞭馬的呼喝聲從宮城內傳來。

  很快,

  馬蹄聲靠近,

  看著穿過宮門,馭馬狂奔而去的騎軍,榮顯有些見怪不怪的淡定的打了個哈欠,轉頭看向一旁值守的禁軍小校,道:“這是第幾批出宮的了?”

  禁軍小校拱手道:“回指揮,第七批了。”

  榮顯咂了咂嘴:“瞧著是有大事發生啊!”

  一旁的禁軍小校眼中有些敬佩的看著榮顯。

  榮顯就著燭光,看著下屬的眼神,疑惑道:“這么看著我干嘛?”

  “指揮,瞧您的模樣.您看到這情況,心里不打鼓么?”

  “卑職瞧見第一批騎軍出宮還好,這后面的,越看越有些心驚,不會是北邊和北遼打起來了吧?”

  榮顯擺手:“這不怪你,你終究是這兩月才來的,有些少見多怪了。”

  “表姐夫,聽您的說法,以前還有更大的場面?”那禁軍小校繼續問道。

  榮顯斜了那小校一眼,道:“咳!上值呢,稱呼職務。”

  “是,是,指揮!”

  榮顯朝著皇宮內廷方向看了看,說道:

  “之前本指揮的至交好友好哥們徐家五郎,和顧廷燁那廝一起去貝州的時候,場面比這大多了。”

  “那幾日,這個時辰的時候,十幾批的騎軍都放出去了。”

  禁軍小校眼中驚訝道:“天爺,十幾批。”

  榮顯有些自得的點了點頭。

  “指揮,那您知道今日到底發生什么了么?”

  安靜了片刻,榮顯一瞪眼:“軍機大事,少打聽!”

  轉過天來,

  天色大亮后,

  便有不少車馬在汴京的大街小巷奔來走去。

  乃是昨夜在宮中忙碌了一晚的朝中重臣們,此時差不多都已經回了各自的府邸。

  得了皇帝的應允后,京中各家開始互通消息。

  積英巷,

  盛家,

  學堂中,

  莊學究坐在屏風前的羅漢椅上,蹙眉看著距離他最近的學生盛長柏。

  此時長柏正看著手里的書卷,但看眼神就知道,他的心思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

  從長柏身上收回視線,莊學究看向了學堂中的其他人,尤其在載章和徐載靖的身上停了幾下。

  莊學究正要說話的時候,

  學堂外,

  有盛家的門房小廝快步走來。

  在門口站定后,小廝躬身拱拱手道:“見過學究!門口有一位自稱是開封府尹顧大人家的管事前來拜訪。”

  感受著學堂中眾人的視線,盛家小廝不敢回看,只是低頭低的愈發的深了。

  “請進來吧。”

  “是,學究!”盛家小廝回完話,便快步朝外走去。

  莊學究站起身,展開折扇后,說道:“諸位,先看看書吧。”

  說著從桌后走出,邁步朝外走去。

  莊學究剛出了學堂,顧廷燁和齊衡等人,便交頭接耳的說起了話語。

  “元若,你家小廝不為什么時候回來啊?”

  齊衡搖頭:“二叔,不為他是在我來盛家的時候,去的我外祖家,按說此時該回來了。”

  齊衡身后的長楓插話道:“小公爺,不為真能打聽到北遼到底發生何事么?”

  齊衡點頭,從自己的左側轉過身,順勢看了眼明蘭后,道:“只要外祖父他知道,定然是會告訴不為的。”

  一旁的顧廷燁笑著點頭:“那就好!”

  說著,顧廷燁看向外面道:“也不知道顧大人家的管事,找莊學究干什么。”

  最前面的長柏,轉頭看了看莊學究的背影后,回頭看向了姐夫載章。

  看著載章的神色,長柏若有所思的又看了眼徐載靖。

  隨后,長柏回過身,看著桌上的書本,心里像是下了什么決定一般的輕輕點頭。

  過了好一會兒,

  腳步聲傳來,

  眾人朝外看去的時候,

  卻是齊衡的小廝不為,正微微躬身從院外走來。

  看到不為,

  顧廷燁和長楓眼睛一亮。

  待不為進了學堂,眾人只問了兩句話。

  “咳。”

  學堂外傳來了一聲輕咳,莊學究正蹙著眉頭,臉色肅正的背著手,眼中滿是思考神色的從院外走回了學堂。

  顧廷燁等人也趕忙停下了交談,看向了莊學究。

  看著莊學究的臉色,顧廷燁回頭和徐載靖對了下眼色,眼中滿是‘靖哥兒,不會發生什么大事了吧’的意思。

  徐載靖輕輕搖頭,也不知是‘不曉得’的意思,還是‘沒有’的意思。

  走到羅漢椅前坐定,莊學究看著學堂中的眾人,視線掃過最后面的不為,眉頭稍展,說道:“諸位,想必你們已然知道,北遼最近發生了一件大事。”

  徐載靖等人紛紛點頭。

  “那,具體原因可有知道的?”莊學究問道。

  顧廷燁等人皆是搖頭,徐載靖和載章卻只是看著莊學究。

  “就在方才,老夫好友派人來傳了北遼之事的緣由消息。”

  莊學究此話一出,學堂眾人紛紛看去。

  長柏挺直了身子,作洗耳恭聽狀,

  顧廷燁和齊衡以及長楓,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看著莊學究。

  “學究快說”的神色,都要從眼中‘喊’出來了。

  莊學究擺了擺折扇,示意眾人稍安勿躁后,看著后面的不為,道:“那個元若的貼身小廝叫.”

  “學究,他叫不為。”齊衡喊道。

  “對!不為,方才聽元若說你去了襄陽侯府,事情原委可知道了?”

  不為站起身,躬身拱手一禮:“回學究,老侯爺和小人說了一些。”

  莊學究點頭道:“好,你先說說你知道的。”

  “是,學究。”

  不為躬身應道,隨后又朝著徐載靖等人躬身一禮,道:“老侯爺說,北遼趙家和蒙古諸部”

  聽著不為的敘述,學堂中的眾人除了徐家兄弟,紛紛面露驚訝。

  待不為說完,莊學究擺了擺折扇示意不為坐下,道:“他說的很不錯,老夫知道的也是這樣。”

  “學究,這,這也太過離奇!那盧龍趙家是受了北遼宗室的委任,這才和金國和談的,蒙古諸部這么做,豈不是沒有把北遼宗室放眼里?”

  沒等莊學究問問題,顧廷燁便第一個出聲發言。

  說話的時候,顧廷燁眼中滿是征詢附和的看向了徐載靖。

  本就是對視一眼的事情,但顧廷燁看著徐載靖的神色,遲疑道:“靖哥兒,你不會是早就知道了吧?”

  徐載靖眼中滿是歉意的輕輕點頭:“比二郎你稍稍早知道那么一點。事關機密,宮里不發話,我也不能多說。”

  顧廷燁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后,轉過身看向了莊學究。

  莊學究放下手里的折扇,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道:“就此事,諸位有什么想說的,暢所欲言便是。”

  齊衡蹙著眉頭,道:“學究,學生覺著,那蒙古諸部敢這么做,簡直是視北遼勛貴武將如無物!”

  顧廷燁搖頭說道:“元若,聽說蒙古諸部出兵前,北遼和金國作戰次次都是以多打少,結果卻屢戰屢敗!北遼老皇帝都被金國軍隊追著殺,人家不把他們勛貴世家放在眼里,倒也理所應當。”

  “但他們不把北遼宗當回事兒,才是重要的。”

  待兩人說完,

  坐在前面的長柏出聲道:“學究,事情已經發生,學生覺得,咱們更應該關心的是事情后續會如何,那北遼宗室又如何處理此事。”

  載章很是贊賞的看著長柏,說道:“學究,學生覺得長柏說的有理。”

  坐在齊衡身后的長楓,也摻和到:“學究,盧龍趙家是北遼的武將世家,這等家族都差點被殺光,北遼的其他貴族世家,難免會芝焚蕙嘆!倒是拉攏他們的好時機。”

  聽到此話,莊學究罕見的朝著長楓贊賞的點了下頭。

  看到此景,長楓面上浮起了笑容。

  莊學究看著顧廷燁身后的徐載靖,道:“載靖,同窗們都說了,你怎么一言不發啊?”

  徐載靖坐著微微躬身道:“學究,學生在如長柏所說,在想事情后續會如何。”

  莊學究微微一笑,道:“哦?那你想到哪里了?”

  聽著莊學究的話語,學堂中的眾人紛紛看向了徐載靖。

  明蘭此時,也能光明正大的瞅著徐載靖了。

  徐載靖道:“學究,學生在想,此番北遼金國議和失敗,咱們在汴京都能知曉盧龍趙家之事,想必金國比咱們知道的更早。”

  “議和議和,就如今的局勢和金國的兵鋒,想必北遼是做出讓步,舍棄一部分國土的那一方!”

  齊衡看著徐載靖,面帶疑惑道:“靖哥兒,你怎么會作如此猜測。”

  徐載靖還未說話,顧廷燁笑道:“元若,金國與咱們大周是隔著大海,沒有國土相接的!嘿嘿,北遼可就不同了!”

  齊衡一臉恍然大悟,趕忙點頭:“二叔說的是,是我想岔了!如今咱們大周西北強軍云集,兵強馬壯,稍有戰機,便要收復燕云十六州!”

  顧廷燁笑著點頭。

  莊學究眼中有些暢想的深吸了口氣,喝了口茶水。

  徐載靖也笑了笑,道:“元若說的不錯,金國作為即將吃到好處的那一方,蒙古諸部這么一鬧,想必也是什么好處都沒撈到。”

  “金國厲兵秣馬養精蓄銳之下,見北遼和蒙古諸部有此嫌隙,便是要張口從北遼身上咬下塊肉來了。”

  “想來金國也會如長楓所說,加力招攬北遼的武將家族。”

  莊學究放下茶盞,捋了捋胡須道:“載靖,那你認為北遼國之中,會有人去投靠金國么?”

  徐載靖點頭:“學究,會有人去投靠,人也不會少!”

  顧廷燁眼睛一轉,在一旁擊掌,說道:“靖哥兒說的是!想來那里面,多是會有如盧龍趙家那般,參與和談的家族!”

  徐載靖笑著頷首,看了莊學究一眼后,繼續道:“二郎,不僅是這些人!北遼之中有野心的家族或武將,可能也會被金國以利相誘。”

  齊衡側頭看著說話的徐載靖,腦袋不由自主的點了幾下。

  長柏坐直了身子,嘴角浮起了笑意。

  “啪!”

  顧廷燁擊掌笑道:“對啊!那,北遼以東豈不是會陷入一片糜爛之中?”

  徐載靖笑著點頭:“最好情況便是如二郎你所說的!”

  “故,學究!學生以為,此時我大周應該趁此局勢,讓西北大軍前出迫近!如若北遼不想東西兩面作戰,想來.”

  沒等顧廷燁繼續擊掌贊同,徐載靖又搖了搖頭,道:“想來,咱們大周先要打場勝仗,北遼議和的對象,便是咱們大周了!”

  顧廷燁和齊衡對視了一眼,疑惑道:“靖哥兒,為何不是直接和咱們大周議和,再割給咱們寰州?”

  徐載靖看著顧廷燁道:“二郎,北遼只有打一架,才會知道能不能打過咱們,他們又該不該議和割地。”

  “只有讓他們知道,不割地議和,有可能要面臨滅國的危險,他們才會和咱們大周聊這個事情。”

  想了想,徐載靖又道:“畢竟,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議和的桌子上,也不會得到!”

  長楓聽得連連點頭,道:“靖哥兒說的是!想來還可以聯金滅遼,倒也是一步極好的棋!”

  聽到此話,

  坐在前面的莊學究,看著徐載靖的表情,道:“載靖,怎么瞧著你有些不太同意,長楓所說之言啊?”

  正在同樣點頭的齊衡,疑惑的轉頭看向了徐載靖。

  顧廷燁回頭看著徐載靖,道:“靖哥兒,我覺著,長楓說的有些道理!”

  徐載靖深吸口氣道:“咱們大周能自己滅遼,為何又要寄希望于金國呢?”

  環顧四周,徐載靖看了眼同樣回頭的長柏后,同顧廷燁道:“二郎,之前金國使節來汴京,咱們在馬球場是見識過他們的本事的!”

  顧廷燁搖頭道:“靖哥兒,那不過是金國貴族身邊的精兵勇士,又不是所有人都這么厲害!”

  徐載靖道:“二郎,咱們可不能把敵人往弱了想!”

  顧廷燁想著之前在馬球場見識過的金國武士,點頭道:“靖哥兒,你說的有道理!”

  反應過來后,顧廷燁又道:“靖哥兒,你說金國是敵人?”

  “將來的敵人。”徐載靖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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