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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突圍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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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上塞薩爾的,并不是先前的那些突厥人。

  這些突厥人雖然在信仰和政治制度上被撒拉遜人們所同化,但他們的作戰方式依然沿用了自祖先傳承下來的經驗與律條,也就是他們從草原上的野獸與獵物那里學來的知識。

  雖然追逐在塞薩爾身后的總共有兩千多人,但他們并不在一起行動,而是經過簡單的商議后,分做了三隊。第一隊會在第一天奮力追趕這些逃走的大臣和基督徒們,第二隊則保持一個相對平緩的速度在后面尾隨,第三隊也是如此,等到第一隊感覺精疲力竭的時候,他們會停下來休息,讓第二隊又迅速接上,等到第二隊也開始疲憊了,那么就是第三隊發力的時候了。

  如果有人生活在草原上,經常看到狼群狩獵的話,他們就會發覺,狼群采用的策略與之相差無幾,或者說,狼群就是突厥人最早的啟蒙老師,草原上的獵人們早就習慣了——第一個追蹤者只要確保沒有丟失獵物,就可以放緩腳步,調整呼吸,恢復體力,將追逐的事情則交給其他的同伴。

  狼群會輪番出擊,他們也是如此,他們的敵人卻只能一刻不停地竭力奔跑,可以預料得到的是,當這三支隊伍中的任何一支追上塞薩爾他們的時候,突厥人即便不能說是精力充沛,神采奕奕,也比這些已經連續奔馳了數個晝夜的基督徒騎士強得多。

  而且只要他們咬住了敵人,就會源源不絕的同伴趕來增援,這讓每個突厥人都充滿了信心。雖然在之前的幾次遭遇中,他們也折損了一些人手,但余下的人數依然可以對敵人帶來碾壓般的威脅和絕望。

  突厥人的首領已經看見了那些騎士們,他們已經列隊完畢,舉起的旗幟赤紅如血,角上有個亞拉薩路十字架,為首的騎士身著著鍍銀的鏈甲,戴著護鼻頭盔,穿著寬大的罩衫,罩衫前后也同樣有著一個碩大的亞拉薩路十字架,還有他的坐騎——那匹神俊無比的阿拉比馬,通體雪白,只有前額一點毛皮是黑色的,并且形成了一個星星的形狀。

  第一夫人懸賞了一千枚金幣——只要有人能夠取下這個基督徒騎士的頭顱。

  突厥人的首領下意識地舔舐嘴唇,同時瞇起眼睛,他發現對方正背著陽光,可惜的是,這種取巧的做法對突厥人沒什么用,他在心里搖了搖頭,而后指向那個年輕人,用突厥語向自己的同伴喊道,“這個人要留給我!他的頭顱必須由我來取下!”

  其他突厥人們發出了一陣此起彼伏的叫嚷聲表示同意,而后他們抬起肩膀,低下頭顱,驅動馬匹,奔向戰場。

  對面的騎士卻并未顯露出如突厥人般的急切,只有一部分騎士迅速向前,其他的騎士卻還停留在原地,突厥人并不明白他們為何會做出這樣的姿態,但對于他們來說,能夠遇上這樣遲鈍的敵人,再好不過。

  突厥人的戰斗方式也更近似于狼群,而非獅子或者是老虎,他們會很少會直接沖入敵人的陣營。憑借獠牙利爪撕裂他們的咽喉,他們就如同狼群圍攻羊群一般,借助高超的騎射技術,圍繞著基督徒的騎士們打轉,并且向他們射箭。

  人們對于突厥人的箭矢總有一種錯誤的看法,那就是認為這種箭矢并沒有很大的威力,這種看法可能受了一百多年后才會出現的板甲影響。

  在厚重的板甲面前箭矢確實很難取得輝煌的戰績。但此時的人們多數穿著的還是鏈甲,或者是皮甲,這兩種固然能夠抵擋一部分箭矢的威力,但若是遇上了一個同時具有力量和技巧的射手,騎士同樣有性命之憂。

  塞薩爾就曾聽說過一個不幸的騎士中了箭的事兒——箭矢準確地射中了他的大腿,可能就是鏈甲沒能保護到的一小塊空白——這一箭直接貫穿了他的左腿,而后是馬匹,箭頭則深深的嵌入了他另一側的腿部。

  可以說,這一箭將他和他的坐騎“連接”在了一起,這聽起來確實匪夷所思,但確實是真實發生過。

  而突厥人與十字軍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也早已有了對應他們的戰術——當騎士們向他們沖來的時候,他們就立即后撤,很少有騎士能夠追得上他們,而他們一邊后撤,還能夠一邊向敵人射箭,如果騎士被激怒了,不管不顧,一定要追到他們的話,那他們就會遠離自己的陣營,遠離他們的補給和輜重。

  而他們若是真的脫離了大軍,人數又在劣勢,突厥人就會反過來,向那些已經力倦神疲的人和馬發起攻擊。

  一般而言,突厥人身上都會帶著兩三種武器,背負在身上的弓箭,挎在腰間的彎刀或者是長矛,而他們采取的方法依然是先遠射,再近戰。

  因此當塞薩爾和騎士們向他們急沖的時候,這些突厥人并不驚慌,只是將后撤的時間略微提前了一點,亦如往常,突厥人迅速地與騎士們拉開了距離,很快就跑得不見蹤影。

  騎士們的攻擊聲勢浩大卻徒勞無功,余下的突厥人發出了尖銳的嘲笑聲。他們策動馬匹,開始圍繞著那些停留在原處的騎士奔馳,并舉起長弓,但就在此時,那些騎士們卻做出了一個令人驚異的舉動,他們紛紛往自己的腳下,近處和遠處拋下了大塊的絲綢。

  這些絲綢正是夫人和王子們贈送給塞薩爾的謝禮,在離開的時候,塞薩爾并沒有忘記帶上它們,那時候若弗魯瓦還以為他終于也到了喜好斂財的年齡了,他卻將它們毫不吝嗇的用在了這里。

  這些絲綢才被騎士們拋擲出去,就在陽光下折射出了璀璨的光芒,而后紛紛揚揚,如同花朵,又如同云霞般落在焦黃的沙地上時,更像是流淌在馬蹄下的金子和銀子。

  無論是首領還是士兵,突厥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些基督徒想用絲綢來為自己贖身,但很可惜,他們每個人的頭顱都有定價,而且只要殺死了他們,這些東西依然可以歸他們所有,但就連他們自己也沒注意到——節奏已經被打亂了。

  突厥人可以提起韁繩,叫馬兒站立,而后踐踏一個嬰兒,卻無法說服自己如此殘忍地對待這些柔滑絢爛的織物,這是與黃金等價的東西。就連皇帝與國王談判的時候,也會將絲袍列為戰爭賠款之一。

  何況這里的絲綢都是蘇丹努爾丁妃嬪們的愛物,每一件都足夠柔軟,細膩,華美,巧奪天工,但他們不愿意去踩踏的東西,基督徒騎士可不會有什么憐惜之心。

  一看到塞薩爾的手段奏效,他們就在心中發出了一聲歡呼,他們縱馬踏過這些絲綢,瞬間便將一大批還在猶豫是該下馬撿拾還是先殺死這些基督徒的突厥士兵斬殺——可笑的是,即便如此,居然還是有突厥人在閃避的時候本能地避開絲綢。

  “別犯蠢,這是基督徒們的陷阱!”一個突厥士兵喊道,他在這支隊伍中的地位不低,穿戴著堅實的札甲,在他的提醒下,也確實有一些突厥人聚集了起來,他們舉起了弓箭,搜索目標,卻發現眼前卻跳躍著大量明亮的閃光。

  基督徒騎士們拉下了原本覆蓋在身上的斗篷,刺目的光芒便驟然從他們身上迸發出來——那光刺得他們睜不開眼睛,手中的弓箭也失了準頭,弓弦鳴響,箭矢卻未能對這些騎士們造成任何損傷,當一個突厥士兵被劈砍到馬下的時候,才發現那些騎士們身上發亮的居然是銅鏡的碎片——雖然他不能確定。

  這些確實是銅鏡,在蘇丹努爾丁的后宮中,最不缺的就是這些被打磨得異常光亮的鏡子,它們甚至作為阿頗勒的珍貴商品之一向外銷售。這些鏡子也被作為了贈禮放在了箱子里。而早在騎士們休息的時候,塞薩爾就雇傭了一些人,叫他們將這些銅鏡全部敲成碎片,鑲嵌在了騎士們的鏈甲上。

  雖然手法非常粗糙——只是簡單的打了個孔,而后用金屬絲或者是牛皮繩固定。

  而這些碎片也確實起到了超越設想的作用——人類對于強光的條件反射是任何訓練和命令都無法遏制的,而當突厥的士兵們無法控制地轉過頭去的時候,他們的生命就迎來了終結。

  弓箭連同他們的主人紛紛墜落在了地上,激起了成片的沙塵。

  有個突厥人呼喊著首領,他和他身邊的突厥人正在向他們奔來,但距離拉近后,他卻只在那張面孔上看到了恐懼的神色——那些騎士被他甩掉了嗎?

  并沒有。

  當首領被長矛貫穿,并且飛向空中的時候,他才看到了那顆特殊的黑色星星,那顆價值一千個金幣的頭顱正從他身下掠過,對方抬起頭來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而后收回目光,甚至沒有露出一個笑容,是他不值得嗎?

  他頭顱或許不止一千個金幣,但一百個至少是值得的。

  首領跌落在地上,他張開了嘴,想要詛咒這個可惡的基督徒騎士——真主保佑,你很快就會隨我而來——他每說一個字,口中就溢出一大口夾雜著血塊的粉紅色濃液。

  他說的也沒錯,雖然他看不到了,但之后的兩支隊伍正在迅速的往這里靠近。這些基督徒騎士們雖然表現得非常從容,而且兇悍,但首領并不認為他們還有多少力量應對接踵而至的戰斗。

  何況那兩支隊伍中還有著比他們這支隊伍更多的,得到了先知啟示的人,對方的屏障已經破碎,在那些更為犀利的弓箭之前必然不堪一擊。

  他這樣想著,滿心不甘地死去,而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樣,塞薩爾和他的騎士們的氣息尚未平緩,就感覺到空氣和大地都在隱約地震動。這是無數雙馬蹄踏在地上引起的共鳴,若弗魯瓦的臉色頓時變了。

  騎士們無聲而默契地向著塞薩爾靠攏,塞薩爾舉目四望,騎士們沒有折損,雖然其中有一些人已經搖搖欲墜,但扈從和武裝侍從卻已經有了不小的損失,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這畢竟是戰爭,不是兒戲。

  他不再多想,沉下心來,向那個冥冥之中始終注視著他的存在祈禱。再一次,猶如月光與白銀的圣潔光芒籠罩在所有人的身上,這次甚至連扈從和武裝侍從都可以感覺到由塞薩爾傳遞到他們身上那無盡的榮寵和恩惠,他們激動地流下淚來,覺得若是能夠在此時死去,也已經完全值得了。

  只有若弗魯瓦面露憂色,他不但是被選中的人,還與同樣眷顧深重的人并肩作戰過許多年,過多的祈求圣恩會給當事人帶來極大的損耗——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上的。

  有些人在戰事結束后會毫無預警的一頭栽倒在地上,當即死去;也有些人會在這之后,疾病纏身,臥床不起;就算他幸運的沒有重蹈以上兩者的負轍,也會在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無法再次獲得眷顧,有些時候更是表現得他從來就沒被選中過似的。

  現在塞薩爾毫無疑問的是在透支,但他也沒有辦法阻止他。他知道塞薩爾是個怎樣的人,即便他不允許他這樣做,也能阻止他,這些人的死亡也會讓塞薩爾在之后的歲月中備受煎熬,甚至可能會因此憂郁而死。

  就在此時,掩蔽在滾滾沙塵之后的兩支隊伍也已然顯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其中一支當然就是那些帶著翻毛皮毛的突厥人,他們來勢洶洶,還在遠處就在吼叫,揮動刀劍,但沒有立起旗幟;另一支軍隊更就叫人感到奇怪了,他們行動起來悄寂無聲,黑沉沉的一片,雖然立起了旗幟,但這個旗幟,就連身經百戰的若弗魯瓦也沒法從記憶里找到類似的痕跡。

  那是一面巨大的黑旗,旗幟中央,飛翔著一只白色的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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