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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往阿頗勒的路途中(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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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官回到了他的住所。

  這處住所并不是他的,就像是大馬士革也并不屬于他那樣。

  大馬士革是屬于蘇丹努爾丁的,即便是之前的總督希爾庫,他所有的也只不過是蘇丹賦予他的權力,這份權利蘇丹想什么時候收回,就什么時候收回,說不定附帶的還有他的性命。

  而他只不過是希爾庫麾下的一個軍官,雖然他也擁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才能與勇氣,卻不是最好的。不然的話,他現在就應該在埃及的開羅,而非大馬士革。希爾庫要求他留下代為管理大馬士革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被拋棄了。

  無論將來,他是受到了蘇丹的重用——這個不太可能,更有可能是被蘇丹猜忌、放逐,處死,都是命中注定。

  但他又如何能夠甘心呢?他追隨希爾庫的時間很早,可以說是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庫爾德人從一個被雇傭的部落騎兵,一步步的向上攀升,最終成為了蘇丹的將領和臣子。

  而他在飛黃騰達的時候,也并沒有忘記自己的族人和朋友,他將他們一個個的拔擢上來,把這些棋子放在重要的位置上,軍官就是,也只是其中的一個——希爾庫最看重的還是他的侄子薩拉丁,那個年輕人一來到阿頗勒,就得到了蘇丹努爾丁的喜歡,他也確實有這個資格。

  但承認薩拉丁擁有這個資格是一回事,嫉妒他又是另外一回事。軍官的年齡正與薩拉丁相仿,正處在一個男人最好的年華里。而他也已經聽說,希爾庫已經成為了法蒂瑪王朝哈里發阿蒂德的大維齊爾,人們都知道,法蒂瑪王朝已經是茍延殘喘在歷史塵埃中的一頭巨獸,它隨時都會倒下,只看希爾庫和薩拉丁的心意。

而它倒下之后,那些肥嫩的,美味的血肉,可以供他們吃上很久,他們將會擁有這個龐大的國家,以及它所代表的一切,軍官滿心不甘,他甚至曾經瘋狂地想過,要丟下大馬士革去到希爾庫身邊,他相信他至少可以真正地成為一座城市的主人  但希爾庫或許會念一些舊情,他的侄子薩拉丁可不會,他見過薩拉丁的手段,雖然這個虛偽的家伙一直表現的非常謙遜,寬容仁慈,但他若是真的如此,根本就不可能成為希爾庫看中的繼承人。

  薩拉丁一定會殺了他。

  而他若是想要留在這里,那么就要設法消除蘇丹對他的猜忌,但他并不是如卡馬爾這樣世代都在阿頗勒的宮廷中為蘇丹服務的官宦后裔,還有一個要命的身份——希爾庫的親信。

  如果現在的蘇丹依然是睿智的努爾丁,他或許可以嘗試跪在他面前陳情,祈求他寬恕自己,揭露希爾庫以及薩拉丁的罪行,哪怕蘇丹未必會相信他已經舍棄了曾經的主人,最少也會給他一個機會,而他相信自己并不比希爾庫差到哪里去,

  但最大的麻煩來了,誰也沒想到,只是一次人人都認為籌備充足,銳氣十足的遠征,竟然還沒有望見亞拉薩路的城墻,就在加利利海折斷了旗幟,他們不但遭遇了一場大敗,就連蘇丹努爾丁也死了。

  蘇丹努爾丁的三個兒子都只是平庸之輩,不值得他交托性命,但這或許也不是什么壞事,希爾庫曾經和他抱怨過很多次,在三位王子身邊的盡是些生性貪婪而又目光短淺的蠢貨,只要設法賄賂他們,滿足他們的大胃口,很多危機都可以迎刃而解。

  問題是他沒錢。在離開大馬士革的時候,希爾庫似乎已經預感到他的將來,帶走了所有可以帶走的東西,留給他的只有一座空城而已。

  但如果時間夠久的話,他也可以如希爾庫那樣聚斂一筆巨大的財富。可誰讓他只在這里待了這么一點時間呢?這些時間甚至還不夠他去探查城內那些錯綜復雜,盤根錯節的明暗關系。

  他并不知道誰和誰是朋友,誰和誰是敵人,誰和誰又有著怎樣不可告人,但也不可動搖的政治或是經濟牽系——這不是看和聽就能知道的事情,人們盡可以閉口不言,又或是偽裝作態。

  他就像是一個沒有漁網,沒有船,也沒有魚鉤和釣竿的人,呆呆地站立在大馬士革這條流淌著黃金的大河邊,望著人們無比肆意與放縱地從中撈取好處,自己卻始終雙手空空。

  驅使以撒人作為工具和傀儡,讓他們去做一些自己沒法做的事情,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一種各國君主與權貴的常用手段。

  他曾經看到過希爾庫這樣做,即便事情暴露出來。他所要承擔的風險也只不過是挨蘇丹的一頓斥責,之后將那幾個替罪羊推出去斬首就行了。

  你要說有著這樣大的風險,那些以撒人會拒絕,或者是陽奉陰違嗎?才不會,軍官發現,他們簡直比行走在沙漠中的駱駝還要愚笨。

  駱駝在沙漠中忍受著極度的干渴時,若是看見了海市蜃樓,還會努力伸長脖子,嗅聞空氣中有沒有水分的存在來判定真假,值不值得耗費體力轉向,行走和奔跑。那些以撒人呢?只要在他們面前擺上一箱金子,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做任何事情,即便是要他們編織吊死自己的繩索,他們也會做的。

  何況,大馬士革的商人們是如此富庶,他們是一頭頭強健的公牛,他所做的不過是切開公牛大腿上的動脈,接一杯血罷了,并不會傷筋動骨,可能只需要兩三年,他們就能迅速的恢復過來。而這筆錢卻足以讓他的后半生無憂無慮,甚至可以更進一步。

  只是今天卡馬爾的眼神,讓他感到了一絲擔憂。

  他聽說過卡馬爾的名字,那是一個出色的“學者”,人們都說他有著一雙可以辨別謊言與真心的耳目,同時他也是努爾丁手下的一個孤臣,除了蘇丹的命令,他不會遵從任何人的命令,而且他并不怎么熱衷于斂財,也不喜好美色,是最難對付的那種人。

  軍官也在考慮為自己準備更多的后路。如果在蘇丹努爾丁的長子或者是另外兩個兒子,隨便是誰——成了新蘇丹,而卡馬爾依然得到了留用的話,他會立即想辦法逃走,跑到埃及或者是其他地方。

  作為一個正在盛年,富有經驗的將領,他相信多的是蘇丹或者是埃米爾歡迎他。

  當然,最好的就是,阿頗勒的動蕩,導致了卡馬爾的失勢或是死亡,那么他就不必再感到憂心了,只要按照先前的想法走下去就行。

  很難得的,這位更習慣在戰場上馳騁縱橫的軍人,反反復復的思考了很久,從云霞滿天想到了明月高掛,他從矮榻上一躍而起,才察覺到自己大汗淋漓——那種黏膩,窒悶的感覺,叫他難以忍受。

  他馬上大聲的呼喚仆人,讓他們準備浴室。他要沐浴。

  在這座曾經屬于哈里發、蘇丹,總督的行宮之中,確實有著好幾座精美無比的浴室,高聳的圓穹頂,大理石的墻面,與多葉孔門,鎏金的柱頭與礎石,冷水池,熱水池,蒸汽室,按摩間一應俱全。

  同樣的勤勤懇懇的奴隸們晝夜不停的在鍋爐房中工作,保證這里的主人隨時隨地都能享受愜意的洗浴。

  雖然撒拉遜人并不推崇過于糜爛的享樂,但洗浴肯定是個例外,對他們而言,這是一種保持身體與心靈潔凈的宗教儀式,無論每天洗幾次,怎么洗,都是符合教義,不會引發詬病的。

  軍官先是簡單的用冷水和肥皂清洗了自己,然后進入了溫水池。在滾熱的水讓他的皮膚變得通紅之后又躍進了冷水池。原先被熱氣蒸騰到張開的毛孔在受到刺激后驟然緊縮,引發了一陣輕微而又舒暢的震顫。

  他忍耐了幾個呼吸后,又從冷水池里走出來,重新回到溫水池里,這次,那些柔軟而又灼熱的水波給他帶來的撫慰更加地深入,透徹。他只覺得整個人都飄飄欲仙,他在水池里待了好一會兒,直到身邊的奴隸,輕聲提醒,才懶洋洋地踏出池子,走向蒸汽室。

  蒸汽室里早已水汽彌漫,他赤裸地躺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這塊石板早就被反復清洗并加熱過,保證它不再具有石材所有的冰冷,它像是一塊堅硬的陽光——熱量從內部迸發,讓貼合在上面的每一寸皮膚都感覺到無比的燙貼。

  這時候就應該有奴隸上前來為他刮掉死皮和油垢,而后為他做全身按摩。

  他有一個非常擅長此事的女奴,一個粗壯的努比亞人,雖然沒有漂亮的面孔,但身材豐滿,手腳粗大,力氣強得就像是一個男人,正符合軍官對按摩奴隸的要求。

  軍官歪著頭,朝正穿過濃郁的蒸汽,向他走來的努比亞女人看了一眼,她看起來似乎還是原先的樣子,卻比以往多了幾分難言的韻味——她只在腰上系了一條亞麻布巾,上身赤裸,這讓軍官想起了他曾在夜霧彌漫中的葡萄園里偷吃到的那些飽滿的漿果,渾圓,柔韌,富有彈性,有一些小小的皺褶,誘惑著你的牙齒和舌頭。

  軍官心中微動,正在想著是不是要先做些什么,再來放松一下,但對方的雙手已經輕柔的按上了他的雙肩,手指有力而又靈巧的捏住了連接著脖頸與肩胛的那塊三角肌,一陣酸楚傳來,讓軍官打消了原先的那個念頭,他發出了一聲呻吟,放松肢體,等待著一場酣暢淋漓的刺激——雖然不是人們所熟悉的那種刺激,但他的努比亞奴隸所帶來的也不會比那種刺激遜色到哪里去。

  她的技巧又有精進,無論是力度、位置還是次數都恰到好處,令得軍官昏昏欲睡,他可以感覺到一只手掌沿著他的脊椎往上推,上好的橄欖油與大馬士革玫瑰花的香氣共同在粗糲的肌膚上綻放,她一路順暢地推到了他的頸根,在后腦的位置輕輕推拿。

  隨后第二只手也扶上了那個危險的位置——十數年的戰場經驗終于在軍官的腦中拉響了尖銳的警鐘。他想要尖叫,并且試圖跳起來,但這不過是他臨死前的妄想——在他有所反應之前,那個俯在他身上的那個努比亞女人,或者說是偽裝成了一個努比亞女人的萊拉,已經干脆利索地掰斷了他的脖子。

  只要有足夠的力氣以及對人體的了解,要做到這件事情,即便只是個女人,也無需耗費太多力氣——而且在浴室里,受害者身無寸縷,又已經被熱氣弄得昏昏欲睡,渾身癱軟,完成這份工作更是簡單。

  萊拉居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完成了整個按摩過程,她的動作那樣的隱秘而又迅捷,即便軍官的仆人和奴隸就站在蒸汽室的角落,也絲毫沒有察覺到什么不對。

  她還給死者身上覆上了一條寬大的亞麻布,并且告訴一旁的奴隸說,他們的主人想要休息一會兒,沒人懷疑,按摩室的高溫又保證了尸體不會那么快僵硬。

  等到軍官的那些仆從們發現他們的主人早已死去的時候,萊拉早已回到了她的住所,她在自己的浴室中洗掉了那些已經開始脫落的深色油膏以及頭發上的染料,在女仆的幫助下梳妝打扮,穿上之前的衣服。

  當拉齊斯頭暈目眩地醒來時,發現他依然依偎在萊拉的懷里,“什么時候了?”他問道。

  “不算很晚。親愛的,我們還有大半個良宵可度。”萊拉溫柔地回答道。

  之后的事情無需多言,他們縱情狂歡,外界的紛亂,沒有影響到他們一絲一毫。

  雖然說起來有些荒誕,但此時只是經過的卡馬爾一下子就成為了大馬士革人的支柱——對于這個庫爾德人留下來的代理人,大馬士革人并不怎么在乎,卻也不喜歡他,只是懶得對這個蠢人做些什么罷了——他們可是曾經反抗過蘇丹的人(大馬士革曾經試圖追尋過自己的自由),又有什么理由能夠看得起一個小小的軍官呢?

  但代理人突然被人殺死,又是在這種動蕩的時刻,確實是件麻煩事。萬幸的是,他們不用去追尋兇手。因為兇手已經留下來一柄屬于“鷹堡”的匕首。

  “是阿薩辛的刺客。”

  卡馬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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