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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哈瑞迪的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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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瑞迪!”

  聽到妻子的叫聲,哈瑞迪從駱駝背上轉過頭來,他的妻子已經在駱駝背上搖搖欲墜,但雙手還是緊緊的攬著他們的小女兒,“我們…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吧。”她哀求道,“我已經很累了,米拉姆也是。”

  說著,她痛苦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側過頭去拉緊了頭巾,不知道是為了躲開愈發灼熱的陽光,還是不讓自己的丈夫看出她臉上的憎恨。

  “我們已經休息了很多次了,再這樣,我們就沒法在日落前趕到下一個水源地。”哈瑞迪耐心地和她解釋道。

  可惜的是他的耐心毫無作用,“我想回伯利恒!”他的妻子突然嘶啞地喊叫了起來,“我們為什么不能留在伯利恒呢?”她責問道,“你是一個金匠,一個手藝精湛的金匠!勒高先生也說了,你可以在伯利恒得到一份穩定的工作,有他做居中人,那里的行會會接受你的。”

  “你只要答應了,他們馬上就會為你提供住所、工具、學徒,基礎的金銀,寶石還有仆人。”她充滿渴望地說道——最后一項是她最為最期待的。他們在比勒拜斯的時候,雖然遭到了同行的排擠,又因為信仰的問題而無法為貴族與哈里發服務,但在比勒拜斯的居民中,哈瑞迪的信譽和技藝都有著相當出色的口碑。

  哈瑞迪的妻子當然也是個以撒人,但她只是比勒拜斯一個以撒商人的女兒,在比勒拜斯,幾乎沒有隱士派的以撒人,即便有些隱士派的以撒人會隨著商隊行動,也不會來打攪他,他們的生活平靜而又悠閑,作為一個金匠的妻子,她雖然無法與那些帶著珠寶穿著絲綢的貴族女性相比,也從來沒有過過窘迫的日子。

  但這種平和的生活在比勒拜斯城破的那天,被那些可惡的基督徒們打破了。

  不過當哈瑞迪的妻子知道,他們只要繳納贖身錢就能離開比勒拜斯的時候,心中滿是僥幸帶來的欣喜——亞拉薩路城被十字軍攻破的時候,他們可是殺死了城中所有的撒拉遜人和以撒人——他甚至覺得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都是被上帝所看顧著的。

  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遇見那個十字軍騎士,他強迫他們交出小女兒時,她頓時就從人間墜入了地獄,她怎么舍得呢?這簡直就是拿著刀從她身上割下了一塊鮮血淋漓的皮肉,她當然不愿意舍棄自己的小女兒,但她也在害怕。

  她怕,如果他們堅持或者是反抗的話,那個騎士會毫不猶豫的當場殺死他們,他們的小女兒還是難逃淪為奴隸的命運,甚至更糟。

  可就在這時候,一個愿意為他們說話的大人出現了——雖然從年齡上來說,他還是個孩子,但他依然做出了公正的判決。

  他們一家人完完整整地走出比勒拜斯時,她甚至感到了一陣恍惚。

  雖然那時候,他們除了身上的衣物之外別無他物,但她并不驚惶,她知道自己丈夫的手藝有多么地令人驚嘆,人們甚至會開玩笑的說,他是否也得到了某位圣人的注視,才能夠打造出這樣精美絕倫,而又充滿了奇思妙想的物品。

  但凡看過哈瑞迪的作品,就不會有人懷疑他將來會為一個公爵或者國王服務。

  因此,當哈瑞迪和她說,準備去往伯利恒的時候,她大力贊成。

  伯利恒是僅次于亞拉薩路的圣地,而每一處被朝圣者們敬拜的神圣之地,必不可缺的就是圣像、十字架、圣物匣、以及各種各樣帶有神圣意味的念珠,首飾和配飾,亞拉薩路的手工藝者比地上的石子還要多些,伯利恒當然也不例外。

  如她所愿的,哈瑞迪馬上找到了一個朋友,以撒人以吝嗇、苛刻與近似于殘酷的精明而著稱,但在他們的族群中,卻始終提倡相互幫助和支持——雖然有時候迫于無奈,他們偶爾也會下個絆腳繩或是推出個替死鬼之類的——這種情況并不多,而且哈瑞迪的職業也并不會與對方產生沖突。

  哈瑞迪的朋友一見到他們,就馬上熱切的為他們安排了住所和晚餐。

  從那晚開始,哈瑞迪的妻子好像又回到了在比勒拜斯的日子,不用顛沛流離,不用提心吊膽,可以盡情享受柔軟的床鋪,豐盛的食物和溫熱的浴水,仆人們在一旁殷勤伺候。

  只待了幾天,不用說哈瑞迪的妻子,就連他們的小女兒臉上也多了幾分血色。她滿以為哈瑞迪會在伯利恒定居下來,她甚至已經想好了,是以自己父親的名義去借錢,還是讓哈瑞迪自己去借錢,或者直接向哈瑞迪的朋友租借一個店鋪,用作品或是酬勞來償還本金和利息——她對自己的丈夫信心十足,一點也不擔心會因為這筆借款而破產。

  但她沒想到的是,她還沒來得及露出笑容,哈瑞迪就給她帶來了一個噩耗。

  哈瑞迪并不打算留在伯利恒,相反的,在得到老朋友的資助后,他不會開設店鋪,打造工坊,或者是尋求管事的推薦,好去貴人面前尋求機會——他會用這筆錢來購置駱駝和騾子,準備食物和水,帶著她們返回隱士派的駐地。

  “什么?”

  “我是隱士派的團體成員,因為一些原因,我離開了那兒,現在,我要回去了。”

  哈瑞迪的妻子聽了,差點就要發瘋,她也是以撒人。當然聽說過“隱士派”,那是他們族群中的這一小撮人,與大部分以撒人不同,即便經過了上千年,他們依然沒有多少改變,恪守的仍舊是最為古樸而又正統的觀念和教義。

  他們不放貸,不做買賣也不兌換錢幣。每個隱士派成員都只有一種職業,那就是農民,或者說以農民為職業的學者,他們在無比荒僻的地方開墾田地,汲取河水,種植麥子或是蔬菜,也有可能是葡萄和無花果。

  在他們的聚居地內,沒有窮人和富人,更沒有仆人和奴隸,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他們每天迎接著日光起身,到河流中沐浴,而后換上樸素的亞麻長袍,走進田地里,或者是葡萄園里精耕細作。據說他們非常的擅長種植小麥、蔬菜和水果,以此自給自足,除了偶爾的交換(他們畢竟也需要鹽、瓦罐和布匹等必需品)幾乎不與外界來往,太陽落下的時候他們就開始學習和祈禱。

  而這樣的生活,他們已經持續了好幾百年,或許將來還會持續下去。這種生活聽起來足夠神圣又高潔,但哈瑞迪的妻子并不打算去做一個苦修士的妻子,更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中長大。

  但作為一個以撒女人,她并沒有那個魄力表示反對,無論是言語還是舉措。

  她只能在心里想——她甚至寧愿回到比勒拜斯,說句實話,即便成為基督徒的奴隸和仆人,也未必會比成為隱士派中的一員更糟糕——不然為什么農民們會想方設法地進入城堡做事呢?

  但她也知道,哈瑞迪雖然平時沉默寡言,對待她們也足夠溫和,但他并不是一個會被妻子的話語左右思想的人,她不敢在明面上違抗,只能設法拖延,只希望在這段時間內,哈瑞迪能夠改變想法——至少,如果他要回去,那就自己回去吧,見鬼,她更愿意留在伯利恒。

  她已經聽說了,伯利恒的新領主,正是那個救了她們小女兒的騎士,若是他依然保持有比勒拜斯時的公正與和善,那么就算她和她的小女兒單獨留在伯利恒,也沒什么不好的。

  哈瑞迪或許覺察到了妻子所想,但就和所有的丈夫一樣,他只將其歸入女性特有的軟弱與古怪,并不怎么在意。

  他輕輕拍打著駱駝的頸側,叫它放緩腳步,直到妻子的那頭駱駝慢慢的跟上來,他側過頭去觀察女兒的狀況,哈瑞迪的妻子倒也沒有說謊,成年人可以忍受陽光的灼燒,空氣的燥熱以及顛簸帶來的痛苦。

  但對孩子來說,這就是三種折磨,她們才走出伯利恒大半天,小姑娘就如同一朵缺水的花朵般迅速地萎謝了下去,面色緋紅,四肢癱軟,看起來確實不太好。

  “給她喂些水吧。”

  “我已經喂了。”哈瑞迪的妻子低聲抱怨,“要么再給她一些糖塊。”

  “不。”哈瑞斯看了看天色,糖分固然可以讓人重新振奮起來,但也會更快的奪走口腔中的水分。他們雖然帶了好幾個皮囊的水,但在沙漠中水從來沒有足夠的說法。

  “我們加快速度,”他說出了與妻子所愿相反的話,“盡快趕到下一個水源地。”

  有水源的地方,通常都會有個村莊或是部落。雖然哈瑞迪所說的地方,很難稱之為村莊,只能說是一個居住點。

  這里只有幾幢低矮的房屋,但依靠著水源地,這里的居民可以用為來往商隊提供食物、水,還有喂馬喂駱駝的干草來維持生計。

  正如哈瑞迪所說,他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但村莊外的空地上已經燃起了多處篝火,哈瑞迪警惕的勒住了駱駝,“你們待在這兒。”他說,而后跳下駱駝,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不多會兒,他的神情就松弛了下來。那是一支商隊,以撒人的商隊。

  商隊里的人也看見了哈瑞迪,在看到與他們相似的裝扮時,看得出他們也輕輕地松了口氣。

  哈瑞迪的妻子站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看到他們正在與哈瑞迪問好,握手,沒一會兒,有兩個人舉著火把護送著哈瑞迪走回來,他們牽著駱駝,牽著騾子,把他們送到最大的篝火邊,沙漠的晚上是很冷的。

  他們看到哈瑞迪的妻子居然還抱著一個小女孩的時候,馬上就引領著她們進了一旁空著的房子里,“這間房子已經被我們租下來了。”商隊首領說:“安心住著吧。”

  哈瑞迪的妻子露出了一個感激的微笑,她,還有她的小女兒確實需要一個能夠平躺著休息的地方,當然還要能夠遮風避雨,她向前走了兩步,發現地上居然還鋪著一張厚實的毛毯,她頓時快樂地叫了一聲上帝保佑,就將小女兒放了上去,而后展開斗篷,把她裹起來。

  商隊首領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才轉身向篝火邊走去。“兄弟,你這是要去哪兒啊?”他問。

  他這樣問是有理由的,畢竟在這個盜匪橫行的地方,哈瑞迪居然沒有帶著仆人,或者是雇傭來的流浪騎士,就這樣帶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孤零零的走在沙漠里,就不怕遇到什么威脅嗎?

  更不用說,就算沒有匪徒,沙漠里也會有狼。

  哈瑞迪先是謝過了他的好意提醒,而后才說:“我們要去的地方距離這里并不遠,可能只需要兩三天。”就能安然返回故鄉了。

  首領捏了捏手指,大概估算了一下時間和路程,“你是要去哪兒?是去巴尼亞斯,還是大馬士革?”這兩個地方都不是兩三天可以趕到的吧。

  “當然不是。”哈瑞迪說,“我要去的地方是昆蘭。”如果他對一個基督徒這么說,基督徒或許還不知道他所說的是個什么地方,但他既然是對一個以撒人說的——這個人雖然不是隱士派,但也知道隱士派的存在,昆蘭他也知道,那是一個隱士派的聚居點。

  “你是那里的學者嗎?”

  “昆蘭可沒有學者,只有農民。”哈瑞迪微笑著回答說。

  首領沒有辯駁,隱士派就像是一群可以結婚的苦修士。雖然他們沒有錢財,也沒有領地,更沒有爵位,卻很得以撒人的尊崇與信任——哪怕之中他們的其中大部分人已經聲名狼藉,變得斤斤計較,唯利是圖,但他們心中依然保留著一絲微薄的堅持。

  那就是或許有那么一天,他們也能洗凈罪過,煥發新生。

  若是說,以撒人現在就是一棵早就枯敗,腐朽的大樹,隱士派就是他們最為純潔的一根根苗,他們甚至會說,若是有那么一天,火獄升上地面,以撒人也會將隱士派的成員們頂在頭上,寧愿自己去死,去墮落,受折磨,也不會看著他們的希望隕落。

  他看了看哈瑞迪,知道這個固執的家伙可能不會接受過多的好意。于是他想了想,問道:“你們那里有種植小麥嗎?有葡萄嗎?或者是蔬菜。”

  哈瑞迪點點頭,“那么你能讓我們和你們一起回去嗎?”商隊首領說,“我正需要收購一些糧食,小麥、蔬菜、葡萄或者葡萄酒都要,越多越好,而且還能有個很不錯的價錢。你們要東西也行。”

  “是什么地方又要打仗了嗎?”

  “我不知道。”商隊首領輕輕地掠過了這個話題,“我從大馬士革過來。不過撒拉遜人似乎從來就沒有停止過戰爭,或許他們正在準備著打下亞拉薩路也說不定。”

  他開了一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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