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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與虎謀皮者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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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塞薩爾成為鮑德溫的兄弟后,他身邊的人,他是說阿馬里克一世和希拉克略,還有那些騎士們,就開始喜歡調侃他了。

  經他觀察,他發現這種調侃并不抱有惡意,反倒像是子侄輩才擁有的一種特權。這是他們表示親近的一種方式,但這次調侃明顯有著不同的含義。

  非常危險的含義。

  他沒有回答阿馬里克一世的問題,阿馬里克一世也不需要他回答,塞薩爾垂下頭,默默的開始祈禱。再看另一側,鮑德溫也同樣做好了準備。

  其他人也感覺到不對了,除了那個依然站在場地中央,深陷對權力和地位的幻想中無法自拔的年輕人。

  那些撒拉遜人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他們有些茫然的看向阿馬里克一世,國王那那雙藍眼睛,猶如被火焰焚燒過的鋼鐵般的藍眼睛,正閃爍著殘酷而又戲謔的光芒,

  他們仿佛在瞬息間就明白了一切,有人當即癱軟在地,也有人向阿馬里克一世跪了下來,只有一個人跳了起來,他高聲指控:“你發過誓的!阿馬里克一世,你發過誓的!”

  當阿馬里克一世只是用一個輕蔑的微笑來回答他時,他徹底的崩潰了。

  他向阿馬里克一世擲出了他一直緊握在手中的水杯,這只沉重的銀杯飛過空中,被一只早有預備的手臂撥開,這只手臂雖然纖細,卻覆蓋著淺淡的圣光。

  “你們是想要刺殺你們的君主嗎?”國王冷淡地問道,對方的回答是抽出了身邊的匕首。

  在這個時代,這個世界,基督徒的宴會上是不存在著搜身和收繳武器這種事情的,一些騎士甚至會身著鏈甲,或是為了炫耀(鍍金或是鍍銀的鏈甲),或是因為發了誓言,如圣殿騎士,就有著甲胄不能離身的法律。

  每個人身邊也都帶有匕首,這種匕首是用來在宴會上切肉吃的,但也同樣的鋒利,可以殺人。

  這個撒拉遜人身邊佩戴的則是他們的一種傳統武器——被稱之為虎牙的彎刀。這柄彎刀從他們十三歲成年后就要時刻佩戴在身上,不能放下,甚至不允許女人觸摸。

  但即便他將彎刀緊握在手中,又有什么用呢?

  他還沒能沖上前來,鮑德溫的圣喬治之矛就已經貫穿了他的胸膛,廳堂里頓時一片紛擾,求饒的,哀告的。指控與詛咒的,甚至還有兩個撒拉遜人的貴族,匆忙扯下了頭巾,撩起了長袍。

  他們高聲叫道:“我們不是撒拉遜人,我們不是撒拉遜人!我們是以撒人!”

  阿馬里克一世厭惡地轉開視線,不去看他們暴露出來的骯臟器官,甚至還囑咐兩個孩子:“看見了嗎?看見了就記得去找教士給你們用圣水洗洗眼睛。”

  騎士們甚至無需國王的示意,就將這兩個人殺死在當場,十字軍當初進入耶路撒冷時,就將以撒人視作投靠了撒拉遜人的狗,阿馬里克一世也不會將這條隨時可能反噬主人的畜牲留在身邊。

  不過,阿馬里克一世也終于知道比勒拜斯的情況為何會糜爛至此了,他之前雖然用盡了華美的詞匯來包藏他那顆惡毒的禍心,但也做好了強攻比勒拜斯的準備。

  他甚至直到方才,才能理解這些撒拉遜人打著的主意。

  或許是之前那次過于平靜的撤離給了他們一個幻覺。他們總覺得,阿馬里克一世既然是圣地之主,亞拉薩路的國王,即便他打下了埃及的城市,無論是比勒拜斯還是福斯塔特,他都是要回去的。

  既然他回去了,那么這個空置的王座難道不該有人坐著嗎?

  如果只是給這個基督徒一點錢,就能夠獲得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何樂而不為呢?

  當阿馬里克一世將視線轉到站在場地中央的年輕人時,他已經從美夢中清醒了過來,血腥味涌入他的鼻腔,刀劍交錯的鏗鏘聲,臨終前的哀鳴聲不絕于耳。

  所有的顏色從他的臉上褪去,他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副可以被稱之為恐懼與驚詫的畫像。

  他看向阿馬里克一世,懷抱著一絲僥幸的希望,“求您別傷害我,別殺我,我的血脈來自于法蒂瑪,默罕默德之女。我是哈里發阿蒂德的堂兄!求您留下我,問他索要贖金,多少錢他都將會給的!”

  阿馬里克一世饒有興致的瞧了他一眼,想來也是,法蒂瑪王朝一向以正統派自居,會被這些人推上哈里發之位的年輕人,不可能屬于有德者居之的“傳統派”,若不然豈不是動搖了自己的根基。

  但堂兄?阿蒂德的父親可沒有給他留下那么多禍患,只能說這個年輕人可能有那么一點稀薄的血脈,但究竟多遠,只怕只有這些家伙才知道。

  他們只不過是依仗著一旦他攻破了福斯塔特,就必然會殺死他們的哈里發阿蒂德和大部分忠誠于他的大臣,他們盡可以顛倒黑白,指鹿為馬而已。

  “我…我,很富有,非常富有,我可以給自己付贖金。如果你需要,需要我承認您的地位,承認您的正統性。我的主人,我愿意跪在您的長袍邊,吻您的腳,為您牽馬,我可以做您的奴隸…”

  阿馬里克一世只是搖了搖頭,他推開了塞薩爾,走到這個年輕人面前:“既然你是法蒂瑪的后裔…”

  年輕人的眼中迸發出了希望的光彩。

  但阿馬里克一世的下一步,就是揮劍砍斷了他的頭,他的頭在飛出去的時候,尤自帶著慶幸的笑容。

  “可惜的是,如果按照你們的說法,我也是一個傳統派。”國王說完,年輕人的尸體才轟然倒地。

  阿馬里克一世不再看他,他帶著兩個孩子向外走去,這座宮殿位于整個城市最高的地方,分做三層,每一層都有森嚴的圍墻隔絕往來,最底層是一座寺廟和附屬的一些建筑,第二層是大臣與親眷們居住的地方,最高一層才是哈里法以及他的妃子們的居所。

  當他們居高臨下的眺望這座城市的時候,能看到整座城市有三分之一的地方都燃起了火光,它們屬于那些貴族以及一些富有的商人們,就像是那兩個冒充撒拉遜人的貴族混跡于賓客之中的以撒人。

  “你是不是想問那些撒拉遜人的平民會怎么樣?”

  阿馬里克一世突然說道。

  “這也是我想問的問題。”

  鮑德溫搶在塞薩爾之前說出了這句話,阿馬里克一世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我說過,只要他們不會成為我們的敵人——需要發下誓言,我就允許他們贖買自己。”

  這可能是比直接劫掠更為動聽,也更為溫和的一種做法。當一個城市被攻占,而占領者并未付出太過慘重的代價時,他確實會允許城市中的貴族和百姓用繳納贖金的方式買回自己和家人。

  當然,阿馬里克一世并不打算將這份恩惠用在比勒拜斯的貴族們身上,他早就看穿了——自他在幾年前接受了大維奇爾沙瓦爾的求助,又緊接著接到了另一位大維齊爾希望他出兵的信件時,他就知道這個帝國已經徹底的腐爛,回不去了。

  即便他們在朝廷中相互傾壓,彼此爭斗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也不該向真正的死敵求助——或是天真的以為只要付出一點錢,就能夠讓他舍棄自己的信仰和榮譽,在取得了巨大的成果后,依然乖順的退回到自己的領地上。

  但他們就是這么相信了,或許在他們的世界里,沒有什么是錢財辦不到的事情。

  “但這樣的話,福斯塔特的那些貴族和官員們…”鮑德溫擔憂地問道。

  “無論我怎么做,哪怕我宣稱要將比勒拜斯還給他的人民,他們也不會信。福斯塔特是法蒂瑪王朝的都城,也是他們最后的棲身之地,失去了福斯塔特,他們就等于失去了一切,他們必然會用盡全力地反抗,準備好,孩子們。

  之后才是真正的戰爭。”

  這場針對比勒拜斯中上階層的屠戮,從晚禱時分開始,直至第二天的早禱才告結束。

  當那些撒拉遜人的貴族與以撒的商人陪著阿馬里克一世痛飲葡萄酒的時候,大概沒想到他們的家人已經倒在地上,流淌著如同葡萄酒般鮮紅而又甜蜜的血液。

  他們在宮殿里點起火把,蠟燭,將整座廳堂照耀得如同白晝,可能也沒想到自己的府邸也同樣升起了火焰。

  這些火光升起而又熄滅,猶如他們的生命。當明媚的晨光再度照耀在那些富麗堂皇的居所中時,只照見了焦黑的灰燼,它們早已冷卻,松散虛浮,風一吹,便揚的到處都是。

  他們是一群生活在密林中的狐貍,自以為聰明,卻看不清眼前的形勢。

  當初阿馬里克一世為何會對他們如此寬容?那是因為那時的阿馬里克一世發現,要在洪水季繼續攻打福斯塔特已經成了一樁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會就此舍棄自己的野望嗎?當然不可能,他還沒有撤離比勒拜斯,就早已準備好要籌劃下一次遠征。

  所以他才會留下比勒拜斯,留下這座軟弱的城市,他何必將這里屠戮一空呢?殺死了這些徒有虛名,怯懦貪婪的人,換上另外一群對他充滿了仇恨與忌憚的撒拉遜人嗎?

  阿馬里克一世自以為還沒有那么蠢,于是他離開了,即便為他招來了大舉遠征卻依然一無所獲的惡名,被人嘲笑,他也絲毫不在乎。

  他等待的就是今天。

  他不再需要比勒拜斯,或者說他不再需要這群被他滋養了野心的豬羊了。

  在他們身上,他看不到撒拉遜人的骨氣與血性,只能看到已經被以撒的商人們腐蝕的空洞軀體。

  他們猶如一團在風中四處飄蕩的蓬草,左右搖擺。一會兒靠向法蒂瑪的大維奇爾。一會兒靠向贊吉王朝的努爾丁,一會兒又靠向基督徒的阿馬里克一世。

  雖然歸根結底,這也并不是他們的錯。畢竟法蒂瑪王朝本身就已經是搖搖欲墜不堪一擊了。

  他們或許知道自己在引狼入室,只是懷抱著即便出賣國家與信仰,也要為自己謀取利益與權力的惡毒心思。

  正是因為看穿了這一點,阿馬里克一世才沒有留下這些人。

  對于那些喪家之犬的詬罵,他根本不放在心里——說什么他背棄誓言,殺戮盟友,必將遭到報應什么的…或者如鮑德溫擔憂的,是否會引起福斯塔特的劇烈反應…

  他從一開始就沒覺得,自己可以如同誘騙比勒拜斯那樣,叫福斯塔特的哈里發與大維切爾沙瓦爾徹底地臣服。

  若是如此,他根本不需要召集那么多人,誰都知道已經退到了懸崖邊緣,就算是最懦弱的綿羊也會低下頭,舉起雙角,與你決一死戰的,既然沒有了這份顧忌,他處理掉比勒拜斯城內這些不安分的因素,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第二天,鮑德溫和塞薩爾就忙碌了起來。他們與那些忠誠于阿馬里克一世的騎士一樣,組成小隊去各處巡邏。

  按照這次合議所商談的內容——城市中的一切都屬于阿馬里克一世所有(解釋權歸國王的結果)。當然,阿馬里克一世不會那么吝嗇,每個跟隨他至此的騎士都能夠得到一筆豐厚的賞賜,畢竟之后還有一場慘烈的攻城戰要打。

  這就意味著,他不會允許胡亂的殺戮、劫掠和強暴,這會引發起全城人的反抗,造成人員和物資的損失,橫生枝節是阿馬里克一世現在最不需要的東西。

  基督徒、撒拉遜人與以撒人被迅速的區分開來。雖然說是叫他們自己付自己的贖金,但事實上,他們幾乎不被容許保留自己所有的東西,從衣服、羊、牛和馬再到房屋、土地、家具,到所有有價值的東西。

  這些小隊完全是有必要的,多的是因為個人的私欲而引發沖突的家伙。

  那些遠離了故土的騎士們根本不屑于戴上偽裝的面具,他們或是看中了城內平民有意保留下來的一樁重要物件,又或者看中了他們的兒子或者女兒,他們會大言不慚地以凈化異教徒的名義,將這些孩子掠到自己囊中。

  有人默默忍受,而有些人則毫不猶豫地舉起了刀劍,若是他們殺死或者打傷了一個騎士,或是扈從,接下來這一家人都難逃一死。

  但若是他們幸運地遇見了塞薩爾的小隊——即便塞薩爾只是佇立在一旁靜靜的觀看,騎士們的手段和欲望都會收斂很多。

  他們聽說過他——雖然那些被塞薩爾救下來的人,或許并不知道他曾經孤身一人來到圣殿騎士瓦爾特的面前,勸說他正大光明的與阿馬里克一世一戰,而不是用城堡內外普通人的性命去賭國王是否會退兵;又用這份功勞向阿馬里克一世換取了那些仆從,雜役與工匠,以及戰場幸存者的性命的事情…

  但騎士們知道啊,這個故事早已伴隨著他如何在圣墓大教堂里做了四十五天的苦修,又如何將這份苦修的饋贈分給了整一座城的人;以及在迎接拜占庭公主的儀式上,與王子鮑德溫共同擊殺了一頭瘋狂的母熊;還有最近的,他裝扮成一個貴女,與騎士們共同剿滅了一群狡猾的撒拉遜屠夫的事跡,一同被廣為流傳了。

  人們都說,他是個最接近圣人的凡人。

  只要心中還殘存著一點良知的人都會在那雙綠眼睛的注視下,覺得自己滿身污穢,無所遁形,他們心內的火焰熄滅了,欲望也就變得不那么強烈。

  而且,如果他們想要的是一個金戒指或者是一個銅鐲,塞薩爾并不會管。

  但如果他們想要的是居民的孩子、妻子或者姐妹,塞薩爾就會出面干涉——這里的人都是屬于阿馬里克一世的奴隸,他們想要,可以,等登記造冊之后拿錢來換。

  “但如果之前他們就贖買了自己呢?”一個騎士兀自憤憤不平地說道,他就是那種沒有心腸的東西,根本不在意國王的赦令——他看中了這家人家的小女兒,只有七八歲的小姑娘有著一雙杏子般的大眼,牛乳般的皮膚和卷卷的褐色頭發,有點像達瑪拉。

  “你可以向國王申訴,沒關系的。”塞薩爾客客氣氣地說道,但絲毫不讓步,那個騎士看了一眼就站在塞薩爾身后,抱著雙臂微笑不語的王子鮑德溫,只能悻悻然地走開了。

  “你們走吧。”塞薩爾說,而那家撒拉遜人用一種復雜的神情,看了塞薩爾一眼,他們不知道該不該說謝謝,他也是強盜,奪走了他們所有的財物與資產,但他留下了最珍貴的——

  塞薩爾也不需要他們的感謝,他還沒那么無恥。

  這些騎士會向阿馬里克一世控訴嗎?

  不會,誰都知道,他們名義上是說要救贖這些可憐的靈魂,卻只是想要享用那些鮮嫩的軀殼,他們可以殺死這些異教徒,但絕對不可以受控于邪惡的欲望。

  說出來,這個騎士只會遭到無情的嘲弄,他的主人也會失去對他的信任,同伴也會遠離他。

  “但他們肯定會對你非常不滿。”鮑德溫說。

  “不滿就不滿吧。不喜歡我的人多了。”塞薩爾毫不介意地說道。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吵鬧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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