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惠清眼神警惕,雙眸如刃,冷冷地掃視面前之人。
她的身軀緊繃,已經隨時做好了應戰準備。
對方的手段莫測,出現在她身側,如此近的距離,她竟毫無所覺!此等存在,絕對是極其恐怖的對手。
饒是她對自身頗有自信,此刻也無絲毫應戰的把握。
但此地身處玄靈,只要她拖延一段時日,必能引來強援。
只是倘若如此,那她蒼龍州鎮撫司的臉,真的可就丟盡了。
一州駐守重地,讓人潛伏進來不如,精銳齊聚,竟還不能將對方拿下,需要引外人相援!?此等之事,豈不是可笑!
此等實力,連自家都看不住,拿什么駐防玄靈?
沈惠清杏眸冷目,幾乎在一瞬間,她便看清了出現在她公房中的男子。
男子一身青衫,腰佩刀劍,神情平和,一雙深沉眼眸,靜靜地看著她。
作為成名已久的武道大宗師,她在同一時間,便獲悉了能夠捕捉到的所有細節。
尤其是那佩在腰間的刀劍,劍鞘銀白,晃人眼目。刀鞘漆黑,黑得發沉。
刀劍齊佩,神異不顯,不是裝飾,就是寶物珍品。
這是何人?
就在她獲悉之間,卻見面前男子露出一抹笑意,語氣溫和,微微拱手。
“沈大人,不必驚慌。本使并無惡意。
自我介紹下,陳平安,新任的.....
玄靈駐防使。”
沈惠清神情一怔,愣在了原地。
莽.....莽刀,陳平安?
她的目光落下,落在了陳平安腰間的那把佩劍之上。
莽刀莽刀,那你佩得是哪門子的劍!?
直至按流程,檢查完陳平安身上的信物,沈惠清才真正相信了面前的男子,就是遲遲未來赴任的玄靈駐防使,莽刀陳平安。
此前哪怕是他親口述說,她也沒有半分放松警惕。
面前的男子,氣息幽深,神異不顯,哪怕就這么明晃晃地站在她面前,她都毫無所覺。雙眸如潭,氣度如淵,腰佩刀劍,都不用另做他想,就知道面前的男子,是真正意義上的狠角色。
此等人物,怎會是那莽刀陳平安?
莽刀陳平安才剛剛邁入武道大宗師不久,怎會有如此造詣?
再者,莽刀以刀聞名,怎會是配備刀劍。
如此言辭,莫不是在欺瞞于她。
若不是面前之人,氣息幽深,實力深不可測,她恐怕當場便直接冷臉質問了出去。
但此前情形,自然容不得她如此。
不過在檢查完諸多信物之后,沈惠清再是不信,也終是信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惠清見過陳大人,不知大人身份,失禮之處,還望大人海涵。”
沈惠清長裙曳地,盈盈一禮。
到了她這個層次,非是什么重要場合,對著裝已經沒有什么要求了。哪怕是重要場合,在上司默許的情況,著裝方面也沒有什么嚴格的要求。多是靈活變通,各自處置,一事一議。
“免禮吧。”陳平安語氣溫和,淡淡開口:“本使深夜造訪,沈大人不見怪吧?”
“多謝大人。”沈惠清屈身一禮,便是緩緩起身:“大人赴任玄靈,心系要事,何有見怪。倒是惠清有失遠迎,方才是失禮至極。”
沈惠清眸光清柔,姿態從容,舉止禮儀毫無指摘之處。
此等情形,與此前初見面時,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陳平安靜靜地看著沈惠清,沒有說話。
沈惠清靜立垂眸,面露淺笑,心中卻如浪潮起伏,極不平靜。
這是什么手段?
直至此刻,她才真正承認,面前之人的手段遠在她想象之上。所謂氣息難測,非是什么一時之選,而是真正長久維持。
撇開其他不言,單是這一份手段,便足以讓她心驚。
以她之能,即便是其他幾州鎮撫司的那幾個老家伙,都達不到這個程度。莽刀陳平安卻是可以!
沈惠清壓下心頭思緒,不敢多言。
若說此前,她對莽刀陳平安赴任玄靈,還多有輕視,但此刻她的輕視盡去,反倒是有一種難言的壓迫之感。
這一份壓迫非是來自于她的臆想,而是從莽刀陳平安的身上真正散發出來的。
氣勢磅礴,如淵似海,淵渟岳峙,氣象俱在。
這一刻,兩人都沒有說話。但所有的交鋒,卻都是在這一刻進行著。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陳平安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女子,腦海中回憶著關于她的情報。
蒼龍州鎮撫司副掌司,沈惠清,成名一百八十載,昔年曾是散修出身,后入蒼龍州鎮撫司,屢立奇功,連番升遷。后鎮殺邪魔有功,升任蒼龍巡查,入副掌司序列。后調任玄靈,任玄靈駐防副使。
前任駐防使,重傷榮退之后,便由沈惠清獨力執掌權柄,代駐防使行事。在顧家的信息秘檔上,對沈惠清的評價是,此人心性堅韌,責任感極強,自有堅守。
信息秘檔上的記載,雖不能全信,但也可做參考。
此等人物,若是馭之,確保歸心,當能省卻不少煩惱。
不過,沈惠清作為女子大宗師,以散修出身,一步步走到今天這番境地,心氣自是難言。想要御之,談何容易。
此一事,赴任之前,顧家并未有太多看好。包括張天元在內,也只是讓兩人好生配合,若有什么不同意見,切勿爭論,兩人商議著來。
陳平安此一次職司任命,屬于是連躍升任,單從旁人對他了解的實力而言,至多便是副掌司中二等的權柄職事。如今擔任玄靈駐防使,多是他天資璀璨,還有北境巨頭看重照料的緣故。
若以實力來論,他和沈惠清之間,還指不定是誰領導誰呢!?
所以,哪怕是顧家,對他最好的看好,也只是借大義名分,把控大局。若有難為之處,可借顧家之力。
顧家在玄靈也有駐地元老,可為陳平安依仗。
不過,這是旁人的想法,陳平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對旁人而言,棘手無比的局面,對他來說,其實沒那么棘手。
坐鎮大局,乾綱獨斷,對他來說也就是時間問題。
若是按照往常情形,他此來赴任玄靈,在不暴露實力的情況下,還是要徐徐圖之。從開始的接觸到熟悉,從熟悉到彼此適應,然后一點點展露手段,將諸多權勢,收為已用,大權獨攬。
不過,這個過程,太漫長了。過程中,還免不了要來幾次立威的手段。
若是往常,陳平安還有這個耐心。但現在,他破開關隘,登臨武道天人之境,需要處理的事情,極為繁雜。
無論是修行,還是功法,秘術還是重寶,妖獸真血還是增益靈物,都需要他耗費精力,去細細籌謀。一些信息情報,還需要整合玄靈駐防的力量,卻了解獲悉。
此等情況下,無意義的內耗,那就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來回拉扯沒什么意思,既然過來了,那就直接立威,展露部分手段,直接壓服人心,收為己用。若是收服不了,那也直接明確,省得來回折騰。
不必再留什么手尾,給自己找堵,該壓的壓,該調的調,直接快刀斬亂麻,處理干凈。
該立規矩的立規矩,該收拾的收拾,大權獨攬,乾綱獨斷。
他深夜來此,所為的便是此事。
沈惠清作為駐防副使,獨自把控大權這么些年。只要把她收服,得了她的支持,駐防重地內的其他人那就要好處理多了。
很多事情,陳平安不想那么麻煩。一切以修行為重,搜尋資源為重。如今成就天人,才覺天地廣闊,像此前石窟內的銀發少女,風采之盛,他此前從未領略。
顯然,這一方世界,遠比他預想中的要大的大得多。
相應的情報信息,他自是要借助信息平臺,定向搜尋,以此來增長見聞閱歷,彌補歲月差異。
而這些都需要他盡快穩定局面,如驅臂使。
陳平安眸光深邃,氣度如淵,沈惠清長裙搖曳,面色略顯蒼白。兩人靜靜站立,誰也沒有說話。
沈惠清心緒起伏,如清潭泛起漣漪,靈臺靈光內斂,感應著周遭磅礴的氣勢。
怎會如此強大?
此前預設的場景,接連破損,沈惠清的心情極不平靜。
這位新任的駐防使,其強橫程度遠在她想象之上。
這一份力量,真的是新晉的武道大宗師嗎?
潛龍榜上,可從未如此記載?
沈惠清心緒難言,不斷地起伏變化著。
陳平安神色深沉,氣度自若。
邁入天人境界,成就武道天人后,他能把握的實力空間要大出不少。
此前境界未至天人,真實戰力應是在普通天人層次,明面展露戰力未經明確。邁入武道大宗師后,外界猜測多是在近似絕巔,亦或是勉強絕巔的層次。
如今登臨天人境界,諸多手段不斷積累消化,明面多展露一些,倒也無傷大雅。
尤其是像現在私下的場合,多展露出一些實力,更是合適。
哪怕事后有所泄露,以他目前戰力,倒也能承受得住,些許展露,可以接受。
再者從展露到泄露,中間還有一個時間差的問題。這一份時間,已經足夠他做太多事情。
諸多手段,只要能夠解決問題,那便是好的。
明明能通過展露實力,兵不血刃,那就不要多費力氣了。
當然,這一切的基調,都是建立在他有足夠的底蘊和空間,能夠保障自身安危的前提下。
時間緩緩流逝,公房內寂靜無言。
但沈惠清的臉上,早已褪去了所有血色,如冬日霜花蒼白一片。細密的汗珠,不斷從她的額間鬢角滲出。汗液浸濕了她的裙衫,緊緊地貼在她那玲瓏有致的身軀之上,勾勒出一抹難言的曲線。
裙衫下一雙珠圓玉潤的玉腿,更是有癱軟之意,她站在那里,竟隱隱有柔弱無助之感。
柔弱無助?
陳平安雙眸沉靜,神情沒有一絲變化,如古井無波,淵海深邃。
沈惠清的身形一晃,竟就此癱軟在地。
原本緊繃挺直的玉背如長弓彎曲,滿是疲憊和軟弱。
她癱坐在地上,雙腿微微蜷曲,裙衫凌亂散落,露出白皙如玉,光滑細膩的圓潤雙腿。
沈惠清微微顫動著身子,如同一朵在風中搖曳的殘花。
以最柔弱,最狼狽的姿態,真切徹底地展露在陳平安的面前。
陳平安神情睥睨,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前的女子。
沈惠清胸脯起伏,呼吸氣促,鬢角額間,發絲黏連,她仰著頭,仰視著面前的男子,高大巍峨,如同一座高山,不可逾越。
氣勢漸收,如淵歸海。
沈惠清掙扎著站起身來,她雙手執禮,身姿下俯,清聲恭迎。
“屬下沈惠清,參見駐防使大人,大人千歲。”
陳平安神情平靜,生生受了沈惠清一禮。
千歲!?
天人者,享壽千載。他還真是千歲。
一禮畢,陳平安淡然開口。
“起來吧。”
同樣的一幕場景,再次經歷,卻是完全不同的內核真義。
這一刻,位分已定,格局自成!
主次分明,從屬明確。
自今日起,陳平安任玄靈駐防使,掌駐地大權。沈惠清從旁相佐,聽命行事。
“是,大人。”沈惠清恭敬一語,緩緩起身,裙衫搖曳,有風韻美感。
不過,黏連發絲,浸濕的長裙,卻是讓這一份美感多了幾分狼狽。但這種姿態下的狼狽殘缺,不但不減風韻,反倒是增添了幾分別樣意味。
她盡可能平靜地看著面前的男子,胸脯微微起伏,飽滿豐腴。
此前,她從未想過,兩人之間的第一次見面,會是這樣的一幕場景。
面對一個實力與她在伯仲之間,甚至還要弱于她的駐防使,她作為駐防副使,駐防玄靈多年,即便不來一個下馬威,表達抵觸,多少也應拿捏一二。
為大局顧,她可以配合扶持,但具體能做到哪一步,那全看對方的本事如何了。至少這一個過程,注定會是漫長的。
但是現在 僅僅一個照面,她便徹底表明態度,明確主次,定下雙方位分。
此等局面,未曾預想,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
按理來說,她應該是不忿,甚至是惱怒的。但是現在,看著面前平靜深沉的男人,她的心中竟沒有半分不忿,反而隱隱滋生出,或許這樣也不錯的感覺。
論名分大義,對方擔任玄靈駐防使,為她直屬上級。
論實力手段,一個照面,便讓她臣服,氣勢磅礴,如淵似海。此等戰力,深不可測,遠在外界流傳之上。
論天姿,論才情,對方尚不及二十八歲,便已至如此地步。未來前景,難以想象。
此等人物,為她上級,或許 沈惠清沒有說話,但心中卻已經坦然接受了這件事情。
“本使赴任玄靈,總攬大局。當前情況,你細細講來,可有定奪決斷之事?”陳平安神情沉靜,平靜開口。
他的時間有限,既然已經達成目的,那便直入正題,少敘閑話,盡快把握玄靈局勢。
此前,他在公房內,聽了一會匯報,大致了解了一些情況。但整體而言,還是不夠清晰明確。
“是。”沈惠清杏眼清眸,盈盈拜禮。
新任駐防使,如此雷厲風行,令她頗為欣喜。拜禮之間,也多了幾分心悅誠服之感。
“玄靈商貿繁榮,各方利益交織,態勢復雜。我鎮撫司雖為名義上的統治者,但涉及利益之事,還需入駐防審議會商討。”
“駐防審議會,是商討玄靈大勢,平衡各方利益的重要機構,也是各方勢力博弈交鋒的關鍵所在。審議會規格極高,我蒼龍州駐防,只有我一人能參與駐防審議。相較于其他州境,要弱勢不少。不過,眼下大人來了,當能入駐防審議會審議。等明日,我便正式提請論案,請求恢復我蒼龍州駐防,兩張審議席位。”
“目前情形,駐防審議會中,除我蒼龍州,還有霞光州外,其余各州鎮撫司駐防,皆執掌兩張審議席位,把控兩個名額。
乾坤司作為監察機構,各州各自執掌一個名額。此外,各州頂級勢力,皆有一個名額,參與駐防審議,作為博弈爭鋒的關鍵場所。天武閣作為玄靈州屬地勢力,執掌兩個審議名額。玄靈商會為各方勢力聯合,可執掌三個審議名額。
此外,像碧蒼商會,橫山宗,問心劍閣,還有其他勢力,都執掌著不同數量的審議名額。”
“諸多事項,名為議案商討,實則是暗地里的博弈爭鋒。各方拉攏,各方謀算,各方博弈。過程有利益的交織,也有立場的統一,亦是有審議會外的以勢壓人。”
“像對外博弈之時,我五州鎮撫司聯合在一起,能夠主導審議會決策的進行。若是再加上各州乾坤司的審議名額,那便能占據審議會名額的絕對優勢。不過,涉及關隘利要,玄靈各方勢力,也不會坐以待斃。彼此間常有爭鋒較量,具體如何,全看事態如何。”
“我五州鎮撫司駐防,對外雖是統一,但對內也時常有博弈較量,此等情形下,不免要引入外部的勢力態度。以此來提升議案通過的籌碼,來謀取關鍵利益。”
“此等局勢復雜無比,相互博弈縱橫,籌碼爭鋒交互,時常有明明穩操勝券,但在最后一步,卻功虧一簣。各方態度曖昧,含糊立場,搖擺不定,以求謀得最大好處。”
“另外”
一整個后半夜,沈惠清都在為陳平安講述著玄靈的局勢,講解著關鍵的利要爭鋒,利益博弈。
大部分時候,陳平安都只是靜靜地聽著,聽著沈惠清的講論。只有在一些關鍵地方,他才偶爾會提問一句,直切要害,讓沈惠清詳細解答。
一番言談下來,陳平安對蒼龍駐防,沈惠清的處境也深入理解起來。
相較于其他州,蒼龍州方面要稍顯弱勢。這一份弱勢一來是在于蒼龍州方面駐防使長期以來的空缺。讓原本理應有兩張審議席位的蒼龍州,變成了讓沈惠清一人在駐防審議會中苦苦支撐。一些關鍵事態上,缺少審議力度,顯得有些獨木難支。
哪怕是各方博弈之時,蒼龍州駐防僅僅只掌握了一張席位,交換到了利益籌碼,也更為稀缺。面對掌握兩張席位的州境,連同等交換的前提都做不到,想要獲取支持,往往需要面臨成倍的難度。
二來是在于蒼龍州的勢力形勢,一直以來顧家作為影響數州的頂級勢力,執掌著玄靈駐防審議會三個名額。此等待遇,與玄靈州本土聯合勢力等同,還要勝于天武閣這等州境頂級勢力,更是遠勝于其他州境的頂級勢力。
蒼龍其他兩大勢力,薛家,王家,在玄靈并未有太多的利益產業,由于顧家鼎盛時期的影響,兩大世家在駐防審議會中并未有名額占據。
若是正常情形,蒼龍駐防,乾坤司和顧家,相互配合在一起,理想情況,應是能占據六張席位。
可這只是理想情況,是昔年顧家鼎盛時期的理想情況。事實上,有顧家老祖在,涉及顧家核心利益,只要顧家的態度堅決,一些搖擺的審議席位,哪怕在面對其他的籌碼交互時,也多是會遲疑不定。
顧家老祖聲名在外,即便是如橫山宗,問心劍閣,碧蒼商會這等橫跨十數州境頂級勢力,對此都是多有忌憚。
顧家在審議會上通不過的,會在審議會外拿回來。
關于顧家核心利益的提案,在審議會上通過,那是各方的體面。若是通不過,那就是給你體面,不要體面。
長久以來,對顧家的核心底線,各方多有了解。此等情況下,局勢自是順遂。
可是,近些年來,顧家老祖壽元將近,早年暗傷不斷,年老遭受反噬,戰力下滑嚴重,此等言論甚囂塵上,顧家的聲勢越發萎靡。
各方雖不敢做的太多,但暗地里的試探卻從沒有停止。尤其是這幾年來,碧蒼郡王府王位之爭,受碧蒼大勢的影響,一些試探甚至是直接觸及到了蒼龍州境內。
蒼龍州境內的利益尚且如此,那州外的利益,就更不用說了。
從鼎盛時期的三張席位,降到了早年間的兩張席位,再到如今的一張席位,顧家在玄靈的聲勢影響力,逐年下降。
相較于其他勢力,顧家雖有天人強者坐鎮,但偽天人的數量太過稀少。當代之中,竟只有兩尊偽天人。其中一尊,還是壽元將近,已是老邁之態。外界雖不知具體情況,但卻知那尊老邁偽天人,甚少出現。近些年來,更是從未露過面。
由顧正南出面行走,作為顧家利益代言。可顧家利益如此眾多,僅憑著一尊偽天人,如何守護?哪怕還有老祖余威,也同樣不能。
如此情形下,自然是越發弱勢。
到今日,蒼龍州各方面加在一起,所把控的審議會名額,竟只剩下三個。當中蒼龍乾坤司的一個名額,還屬于是帶有監管性質,容易被各州乾坤司整合。若單純只是顧家和鎮撫司,那便只剩下可憐的兩個審議名額。
此等情形下,如何其他州境爭鋒?
而此等情況下,除了蒼龍州自身因素外,自然免不了各方勢力的打壓,以及碧蒼郡王府的暗示和默許。
誰讓這些年來,碧蒼郡王府的勢力影響,一直觸及不到蒼龍州境。有顧家老祖這棵大樹在,碧蒼郡王府,各方派系,可是頭痛得很啊。
如今大樹枯老,山勢欲傾,豈會不把握住機會?
頻頻試探,手段不斷。
此等局面下,沈惠清作為蒼龍州駐防玄靈的代表,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像此前重傷榮退的前任駐防使,也是此等局面下的爭鋒博弈后的犧牲品。
“兩個名額么”陳平安面色平靜,看不出是什么情緒。
這幾年來,蒼龍州方面真正能掌握的席位名額實質上也就只有兩個。
不過他這次過來,以駐防使大義名分,倒是能讓蒼龍州方面再添一個名額。如此情形也是蒼龍州方面樂于見到的。為蒼龍利益,再添份量籌碼。
只是,這一份增添的籌碼,其他各州,可就未必是如此看待了!?
心里有怨,你就怨著,都是成年人,沒必要管別人心里怎么想。但要是心中不忿,做些什么小動作,那就 陳平安眸光深邃,神情淡然平靜。
別怪他出手無情了。
他來玄靈,可不是來玩什么拉扯的。
有些麻煩,要是看不習慣,那就直接除了。
直至天色微亮,沈惠清才基本講清了玄靈的局勢。
“對了,大人,北山州特使已于十數日前,抵達玄靈,目前安置在駐地驛館,您看是否要先見上一面。”沈惠清杏眸清亮,輕聲詢問。
一番對談相處,兩人之間,少了一些生疏,多了幾分熟悉。
“北山州特使?”
陳平安看了沈惠清一眼:“見一面。”
之前他在蒼龍州鎮撫司的時候,曾借助扶持的功勛資源,在寶庫中兌換過一門刀法傳承。功法存在的地點,正是在北山州鎮撫司。由于陳平安即將赴任玄靈的緣故,接收地點便選擇了玄靈重城,蒼龍州駐防重地。
由北山州鎮撫司調度,派遣專人護送而來。過程中設有詳密的監督機制,徹底杜絕監守自盜類事件發生。
按時間推算,本是他先至玄靈,待功法抵達,再以接收。但中途出了變數,倒是耽擱了不少時日,如此就變成了,對方先行抵達,他才赴任玄靈的事態。
狂雷刀法,品階不俗,能夠護送這等功法傳承,顯然不會是什么普通人物。提前在玄靈重城抵達了十數日,他這邊赴任時間不定,駐地也很難給個說法。
沈惠清雖然沒有說,但陳平安也知道,對方的態度應是不耐。
另外,沈惠清言辭中,并未提及,特使所來何事。但以沈惠清的閱歷眼界看來,對方所為何事,恐怕是一清二楚。
但眼下沒有提及,照顧陳平安隱秘,此等表現,倒是能算得上懂事聰明。
“還算不錯。”陳平安暗暗點頭。
有個聰明懂事聽話的下屬,終歸是要省很多事情。若是再有能力配合,那真是稱心如意。
“是,大人。”沈惠清恭聲應道,裙衫搖曳。
“另外,今日的審會議,您看要不要一同出席?”
此前交流,沈惠清同陳平安提及過,今日審議會的事情。針對幾件重要的事情,內部需要定一個調,蒼龍駐地的中高層都會出席這場會議。
陳平安如今既已赴任玄靈,作為名義上也是實質意義上的,那自然是需要出席這場會議。
在奠定權威的同時,也熟悉各個下屬。
不過,作為下屬,沈惠清顯然不會幫陳平安做出決斷。具體如何,由陳大人定奪。
“等見完北山州的人,你同本使一起出席會議。本使赴任玄靈,也該和大家見一面。”陳平安平靜道。
“是。”沈惠清心中微凜,欠身行禮。
大人既已赴任,主次應當明確。非是大人一同出席,而是她與大人一同出席。
她獨力執掌太久,對于此等細節,不如昔日敏感。
類似之事,應當引以為戒,不可再犯。
面前男子,雖是年輕,但最不應該看的,就是他的年齡。
這一點,昨里夜里,她便已親自領略,氣度如淵,聲勢如海。
即便她成就大宗師多年,在對方的面前,都絲毫難以招架。這等感覺,就好像回到了當初,尚未成就宗師的那些年。她就好似一個稚嫩女童。在那巍峨高山前,不敢窺見天容。
沈惠清心中隱隱發緊,又有一種卸下擔子的松弛和心安。
看著面前平靜淡然的青年,她的杏眸內流露出一絲復雜之色。
能有一個好的上司,擋在前面,乾綱獨斷,不會是想象中一件壞事。
玄靈局勢,雖是大抵講解清楚,但還有一些細節沒有完全完善。陳平安又問了沈惠清一些問題。
直至天色大亮,晨光明媚,陳平安才停了下來。
沈惠清請示一聲,正待去喚北山州特使過來。
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