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大會叫形式,開小會才叫決策。
面對委員長的問題,沈復興沒有去看給他暗示張治中。
委員長什么時候需要自己來推薦遠征軍司令人選了?
從之前的談話看起來,云遮霧繞的大抵是讓自己接了邊境海關的擔子,就不要去覬覦遠征軍了。
想想也是,河內、豫北,如果再加上一支裝備精良的遠征軍。
他也怕河內天涼了,手下給他送上披風。
按照目前的架勢,他能夠將南洋納入陣營版圖已經是邀天之幸,改變北面部分地區的意識形態,在解體之后迅速完成獨立,同步納入陣營版圖。
這已經是兩全其美的辦法了!
而南下的核心,一在河內目前他拜托廖耀湘開始幫忙整訓的河內第一師、第二師。
二便是在巨港、雅加達、蘇拉威西等地開始有規模組織的華人團體,在看見楊耀祖等家族的待遇后,不少在當地擁有巨額財富,卻沒有相應地位的家族們早早便開始與河內接洽。
只是這些事情,他早早就讓西貢的明華人去辦了,選定的是鄭家。
楊家已經有人正在靠近核心,其他家族自然焦急,明的、暗的都開始運作起來。
三就是戰后秩序的恢復與意識形態的變化,從殖民地到民主自決再到加盟邦聯,他以后注定會在幾大勢力的夾縫中走鋼絲,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那最后一點,便是自己與聯軍在這里戰勝日寇。
若是單獨依靠美軍或是英法聯軍,那以上都是奢望。
打下來的地盤,跟談下來的地盤完全就是兩碼事。
那么,如果未來聯軍進行太平洋戰役,遠征軍司令與自己是否合得來,便是最大的不確定因素了。
廖耀湘?
他倒是想,可對方升遷太快,與他太過密切。
有時候,沈復興自己想想,可能都是害了對方無法升任軍長。
“恕我直言,委員長有沒有考慮過關麟征前輩?雖然他有諸多問題,可若是新組建一支部隊,倒是不妨讓他一試。”
沈復興言下之意很明顯了,之前你不信任他,是因為有小人進讒言,畢竟人家能力擺在那里。
抗日鐵軍!
委員長似笑非笑地看向沈復興:“哦?維安可是與之相熟?我怎么不記得你對他了解甚深?”
“委員長說笑了。”沈復興擺了擺手:“我記得當時關麟征前輩帶兵進駐云南,何總長可是讓我與他多多聯系,講了許多關鐵拳的故事,真是讓人心神往之啊。”
張治中嘴角一抽,沈復興這表情太認真了,反而讓他半點不信。
何應欽的人你會推薦?
開什么玩笑,人家多次示好你都不接受拉攏,還指望你推薦他的人?
委員長在聽到關麟征這個名字的時候臉色就是一變,誰都可以,就不能是關麟征。
一個名義上的陜西幫就讓他頗為忌憚,更別說跟何應欽親近,這幾乎就在腦門上貼了我要造反。
作為黃埔一期生,你既要自立,又不效忠,還跟何應欽眉來眼去。
結果就是黃埔小弟不搭理你,委員長忌憚你,想要保你的何應欽最終也是惡了你,只能說政治上太過稚嫩。
當然,人如果能知錯就改,或許還有的救,可偏偏這關麟征后期老毛病又犯了。
委員長任命他為陸軍總司令的時候,居然以為是德公與何應欽的授意,回頭又跟人家心生曖昧,徹底失去權柄。
“你說的不錯,雨東是帥才,可我對他另有他用,恐無法脫身。”委員長收斂神色,搖了搖頭。
沈復興話鋒一轉:“霍揆彰霍軍長,也是老資歷了,黃埔一期生,從淞滬到武漢會戰,戰功卓著。”
委員長嘴角冷笑:“你倒是舉親不避嫌,可如今長沙戰事再起,貿然將他調離,恐不合時宜,那薛伯陵怕是要跳起來哦。”
一連推舉兩人都不行,沈復興以為委員長只是試試他,可沒想到,委員長竟然繼續問道:“總還是要你推薦的。”
嗯!?
這是看中誰了?
廖耀湘.不對,這家伙腦門上刻著自己名字呢。
杜聿明?
資歷不夠,遠征軍司令至少現在要掌控一個集團軍才行,軍長遠遠不夠。
他至多.當一個副司令,還是要講一講政治的。
羅卓英也不可能,上次的事件.
等等!
沈復興突然醒悟,竟然是俞濟時?
果然還是要找個好控制的來接手,那俞濟時跟自己又沾親帶故的,自己也不好掣肘。
讓自己提出來 無非是不想兩人之間有什么隔閡,那對俞程的關心.也就是中間人了?
沈復興嘆了口氣,為了掌控平衡遠征軍,委員長真是煞費苦心啊。
想到這里,沈復興心中暗暗嘆息,至少這不是一個壞結局。
“委員長,聽聞良楨兄在云南練兵多日,卓有成交。安南地區多叢林樟木,我擔心其他人來,不熟悉地理作戰環境,他也是您的心腹愛將,該當此重任。”
終于等到沈復興這話,委員長臉色好轉:“維安你這個提議不錯,良楨在云南練兵辛苦,只是他與龍云長官關系不睦.你也算是他妹夫,可以幫忙照拂。”
果然擱這里等著呢?
不過沈復興依舊沒有推辭,微笑回答:“好的。”
委員長喜歡玩心機就讓他玩去,反正這些小事對自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至于他想控制龍云手中云南各關隘的稅收與駐軍,遲早的事情。
沈復興對此沒有意見,若是早些全國一盤大旗,不說918。
光是77事變,就該派中央軍精銳進駐。
何須搞一些小動作,惡心自己惡心后人?
見沈復興如此做派,委員長也很欣慰,幾個目的都達到了。
讓沈復興控制云南關隘稅收,讓俞濟時在云南組建遠征軍擴大駐軍控制云南,又讓沈復興在俞濟時與龍云之間作為緩沖。
還能讓俞濟時出兵后,嘗試控制河內。
幾乎是一舉多得的事情,說不定還能借此機會深度綁定,將沈復興重新拉回自己麾下。
畢竟合作的關系,越少越好。
一地將領帶兵幾十萬,他總是不放心的,可很多時候都是無奈之舉。
事實也證明,后期聽調不聽宣的剿總多如牛毛,可誰讓他自己信任的蠢豬也多如牛毛呢?
怪不得衛立煌與傅作義如此,大勢所趨。
做人不能既要又要還要,絕對的忠心可換不來真情,只有速度才能換來聲音 談話到這里,委員長似乎覺得有些.草率。
這才發覺身邊還有一人:“文白,你覺得呢?”
張治中扯了扯嘴角:“此人選極好,就是擔心有些人不懂委員長的良苦用心。”
“嗯,有道理!”委員長轉身指了指張治中:“你啊,最近愈發附和我了,不過今天說的倒是真心話,此事你出面,找他們聊聊,明天會議上就定下來此事。”
這次見面也就到此為止了,至于那些后續的外籍兵團人員怎么出,兩人心照不宣。
離開云岫樓,沈復興只覺得重擔在身,壓在他的肩頭。
可他偏偏就是享受這種感覺,喜歡的不是重擔,而是喜歡將這些重要事情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覺!
守住國家大動脈,就是守住國家根基,也就是守住未來談判桌上的一席之地。
憑什么雅爾塔沒有我們的位置?
他偏生要用拳頭打出這一個席位來,你們有你們要劃分的勢力范圍,我們也有自己要劃分的勢力范圍。
什么叫自古以來,什么叫歲月史書!
一步千鈞重,但沈復興這每一步都走得踏實。
陽光從樹蔭間灑落,卻獨獨在他身上熠熠生輝。
窗口,委員長側身看著那遠去的背影,只得感嘆一句:“國難思良將,國難出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