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克上神人(下)
噠噠噠！
聽著東門處傳來的槍炮聲，江午樵冷笑著點起一支煙：“果然來了！”
江午樵看了一眼剩下的半包煙，直接丟給指揮部的營副洛山：“老洛，賭半包煙，小鬼子戰車開路。”
后者伸手接過，掏出一支點上：“一包！”
說著，從胸前的口袋摸出還沒拆封的香煙放到桌上。
兩人便開始等起了消息，整個確山縣城經過轟炸，本來構筑的不少街壘與臨時碉堡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損毀。
戰士們入夜之后奮力搶修才堪堪恢復，幸虧小鬼子走的是東門，若是從南門與西門進來，恐怕就是真的暢通無阻了。
“報告，小鬼子戰車開路，已經突入新生大道，2連請求支援！”
江午樵看向營副洛山：“拿來拿來。”
但沒想到對方眼疾手快，一把抄過桌上的那包煙，飛也似的沖了出去：“我帶人去支援！”
不過，江午樵并不惱火，他只是呢喃自語：“要活著回來啊。”
新生大道 作為貫穿整個確山東西的主干道，街道寬約7米，沿途構筑12道街壘，兩側的磚房中，有兩個連的士兵外加7處迫擊炮陣地。
但隨著伏見凪也的第2大隊開始突入東門，原先的防御構筑就顯得有些不夠用了。
在沖擊城門的2個小隊試探火力受挫之后，它們就改變策略，三輛八九式中型戰車呈品字形頂在最前面，身后就是五輛九五式戰車，8輛戰車身后跟著一個中隊的小鬼子，后面東門外還有源源不斷的小鬼子與戰車正在排隊通過狹小的東門。
這次會戰，八九式中型戰車也是作為攻堅主力，這種中型戰車僅僅配備不到20輛。
天曉得小鬼子年產這么多鋼鐵，全用來造大和號的意義在哪里。
這要是來個200輛八九式中型戰車，怕是豫北都不一定守得住。
將士們的技術集束手雷與重機槍、迫擊炮都無法穿透這八九式的正面裝甲。
作為中型戰車，八九式雖然依舊不大，但自重13.6噸，正面正面17毫米鎳鉻鋼滲碳裝甲，卻足夠抵御除了反坦克炮之外的所有攻擊。
步坦協同的持續深入，身后的日寇部隊逐步展開，新生大道兩翼很快進入巷戰。
行駛在最前方的編號信支03的八九式戰車突然停下，炮手佐藤健次透過狹窄的觀察縫，看到前方街壘后突然竄出幾個黑影。
“前方，20米，支那也！”
隨著他的怒吼，2挺九七式7.7毫米機槍幾乎將正面道路覆蓋，密集的彈雨在街道上燃起了兩團火焰。
那是燃燒瓶落地的爆燃。
“右前方，35米掩體，射擊！”
轟！轟！轟！
旁邊的兩車都跟著這輛信支03戰車炮擊，八九式中型戰車自帶的90式57毫米短管炮在近距離上面對街壘幾乎就是一炮帶走的事情。
但戰車內的人看不到，這第5道街壘早就空無一人。
車長小林很滿意這樣的進展：“讓后面的步兵跟緊一些，兩側的伏擊越來越多.小心，停車！”
一團火花在信支03的面前炸開，右側房內的戰士眼看預判落空，毫不猶豫留下一枚手榴彈就向后跳下二樓，落地就是一個翻滾沖出商鋪。
“排長，沒中，再給我一個，我..”
戰士話音未落就挨了一個大逼兜：“你特么當糧食不要錢，全拿來釀酒了？這些還是我從后勤那里順來的，沒了！”
排長聽著商鋪里傳來小鬼子的聲音，立馬一個揮手：“撤，準備炸藥包，他娘的，要不是沒有飛機，盤龍山上的炮兵早給這幫豆丁點了！”
在新生大道的正面抵抗已經變得越來越弱，雖然迫擊炮還在不斷落下，但正面阻擊幾乎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好幾次，爆破組的成員躲在暗處準備偷襲，但小鬼子的戰術突然發生變化。
原本躲在戰車后面的步兵突然沖出來兩個小隊，一左一右，在炮擊之后沖入商鋪，根本不給偷襲的機會。
有一組爆破手被擊中炸藥包，三人在爆炸中集體犧牲。
“一刻所！”
看到這一幕，信支03車上的小林車上摘掉他自認為帥氣的眼罩，探出身子向前再次揮手。
在信支03的右前方有一種小兩層的磚木結構商鋪，看招牌以前應該是間茶樓。
大堂內的桌案上還有一張說書先生的座位，在小鬼子入侵之前，這里應該每天都會有抗戰英雄的故事。
而在二樓，便是2連的3排的爆破小組。
組長羅林生，說是組長，其實就是年紀稍大的老兵。
諸暨人，個子不高，但右臉上還有在長治留下的刀疤，從下顎一路延伸到太陽穴，按照他的說法，自己差點就去英烈紀念碑吃香火了。
他身旁還有兩名年輕的士兵，一個手里抱著炸藥包不斷做著深呼吸，另外一人抱著中正式步槍眼神決絕。
羅林生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那些厚重的八九式戰車身后跟隨豆丁戰車不斷調轉炮頭，轟擊兩翼的房屋。
在確定安全后，它們才會繼續前進。
只有不斷落下的迫擊炮彈，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傷亡。
“媽的，沒機會啊，這些小鬼子學精了。”羅林生靠著窗戶坐下，搖了搖頭。
這時候，抱著炸藥包的年輕士兵掙扎著開口：“羅羅哥，干就完了，再..退就是三連的防區了。”
另外一人緊緊攥著步槍：“你要是怕了，我們自己來！”
羅林生翻了個白眼，顫抖式搖頭：“媽的，倆后生仔”
說完，他又探出腦袋看了眼窗戶縫，有十幾名小鬼子已經逐漸靠近，羅林生嘆了口氣：“把手榴彈都給我！”
他抓過手榴彈，將他們捆成兩個一組，一邊捆一邊說道：“等下我去引開他們，耗子你在二樓，聽到爆炸后，對準街對面的小鬼子開槍，吸引他們注意，打不打得死沒關系，打完直接走，別等。”
說到這里，羅林生已經捆完三組手雷：“記得，活下來別往兩側跑，往三連陣地跑，聽到沒有？”
交代完戰術，他看著兩個激動的后生，苦笑著摸了摸兩人的腦袋，一句話沒說就轉身下樓。
他踩著后院墻上的花窗順利翻到隔壁，又用同樣的方式再次翻越一道院墻。
只是落地的時候踩到了廢棄的家具，大腦猛地聽到腳踝傳來“咔”的一聲，羅林生心道不好。
再想站穩，右腳不再受力，他只能順勢一個翻滾，伸手摸了摸右腳腳踝。
“我就說不要帶新兵的嘛，這下完了，也不知道家里兔崽子長大還記不記得我這個爹。”
羅林生一邊抱怨著一邊起身，雖然一瘸一拐，但速度不減地向著大門走去，似乎腳踝上的傷并不會影響行動。
“運氣不錯，后生應該能活下去。”
這棟商鋪似乎被炮擊過，大堂內有面墻倒了一半，桌椅多數四分五裂，變成焦黑的碎木。
羅林生將自己掩蓋在磚瓦桌木的廢墟中，躲在黑暗的墻角靜靜等待。
近了！
羅林生已經能聽到小鬼子的說話的聲音。
“哈牙科（快些）！”
“嗨！”
隔壁大門被撞開，手榴彈爆炸的聲音傳來，戰車發動機的轟鳴聲不但溫暖了冬日的寒夜也表明了他的位置。
腳步聲已經在傳來，“叮咚”
金屬落地的聲音傳入耳中，緊接著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
轟——！
巨大的嗡鳴聲將他的大腦占據，所有的聲音在這一刻消失不見，一種人生就此結束的錯覺涌上心頭。
下一秒 急促的腳步聲闖入，嘰里咕嚕的聲音中，數道人影在他恍惚的眼前跑過，隨后又匆匆離開。
轟隆隆 戰車的轟鳴聲與大地的震顫讓羅霖逐漸恢復意識，他看了眼從大門外通過的戰車：“媽的，快，要來不及了！”
但他現在還不能出去，只要一露面，戰車后面的小鬼子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光靠手中的集束手雷？
撓癢癢呢！
他掙扎著從廢墟中出來，由于右腳無法用力，只能匍匐著來到大門外，戰車身后的腳步聲更加密集，而迫擊炮的落地也變得越來越少，炮彈不足了。
很快，前排的幾輛戰車駛過，一隊隊躬著身子跟在身后的小鬼子將腚漏給了羅林生。
機會來了！
“兒啊，記得每年1月27日是你爹的忌日，多燒點錢！”
說完，羅林生一把拉開集束手雷拉環，一組一組丟了出去。
“支那也！”
“手榴彈！”
聽著外面傳來的瘋狂嚎叫，羅林生呲著牙咋跳著腳向后院跑去，只是這個時候，右腳腳踝已經腫了起來，每一步踏下都是鉆心的疼痛。
轟轟轟 幾聲巨大的爆炸過后，整個前進車隊停了下來，黑暗中大家根本看不到突然擲出的手榴彈，小鬼子此起彼伏的慘叫落在羅林生耳中宛如動人的樂曲。
值了！
“在里面，快追！”
后面的小鬼子自然發現了他，在分隊長的帶領下直接闖了進來，落在后面的九五式戰車緩緩調轉炮管，開始瞄準這里。
嘭嘭嘭 數聲槍響中，羅林生只感覺頭頂不住有木屑落下，他只能一個懶驢打滾，翻過身一槍就將追得最近的鬼子爆頭，剩下幾發子彈也被對方獨自接下。
子彈從小鬼子的眼眶射入，從后腦出來。
如果將鋼盔摘下，嘿正好是一碗新鮮滾燙的豆腐腦，這個時候，問題就變成了放醬油還是放糖了。
畢竟，總不能放醋吧？
但后面的小鬼子明顯沒有品嘗豆腐腦的習慣，他們紛紛沖了上來。
羅林生知道自己的時間到了，哀嘆一聲：“早知道不來了！”
下一秒 小鬼子面前突然站起一道黑影，端著：“爺爺是諸暨人！”
嘭嘭嘭 聽著隔壁傳來的槍聲與那聲大喊，二樓的耗子槍口突然變得穩定，他瞄準對街蹲在墻邊的小鬼子，輕輕扣動扳機。
“一個！”
對街的墻上多了一片血漬。
咔嚓，拉動槍栓。
“兩個！”
余光中，耗子似乎看到了那個抱著炸藥包沖到那大家伙身下，又反身沖回去的身影。
轟——！
巨大的火光仿佛到卷珠簾一般將四周寒氣驅散，又大光明出現。
四周的戰車開始后退，似乎這樣的爆炸讓他們感到恐懼。
只有信支03的車長極為憤怒，爆炸中，他的坦克眼鏡不翼而飛，要不是他躲得快，恐怕也要去見天照大神。
爆炸過后，他重新探出腦袋：“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他指著商鋪，憤怒不已。
耗子看著那“吱嘎吱嘎”聲中停下的戰車，正準備繼續開槍，對面的槍聲開始密集起來。
但耗子沒有躲開，仿佛不打算聽羅哥的向后逃跑，他側過身，瞄準了準備沖入找戰友的日寇。
“三個！”
咔嚓，繼續拉栓。
啪——！
“呃！”
子彈的擊中窗戶，飛濺的木屑刺入他的肩膀，耗子差點松手，只能蹲下暫避鋒芒。
而那些聽到槍聲的小鬼子也調轉方向，開始向著他這邊而來。
呼！呼！
身上好幾處傷口已經流血，刺痛的感覺過后便是一陣寒流襲來，從傷口處深入身體，直到骨髓。
原本熱血沸騰的耗子手腳開始冰涼，聽著樓梯口傳來的腳步聲與喊叫聲，耗子強撐著身體，端平步槍瞄準樓梯口。
耗子從口袋摸出半截香煙給自己點上，想起羅哥那平時那怕死的模樣臉上露出一抹慘笑：“巧了，我也是！”
下一秒 槍聲大作！
此時，小鬼子已經占領了超過200米的街道，并在東門附近占據了極大的一片區域。
伏見凪也站在東門城頭上，望著火海逐漸擴大，嘴角也終于浮現出冷笑。
“報告！第2中隊傷亡過半，請求撤退。”
但傳令兵的話頓時打斷了他的好心情，他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地對副官說道：“讓第3中隊接替進攻，第2中隊給我擴大占領區，把那些支那耗子都給我從巷子里挖出來。”
“嗨！”
副官鞠躬領命而去。
很快，損失過半的第2中隊撤出新生大道。
那無處不在的冷槍，偶爾從天上飛下來的燃燒瓶，還有從不間斷落下的迫擊炮就像是打出了一道阻斷彈幕，將日寇的步坦協同敲的粉碎。
第二批的戰車很快追上了前面的戰車，鋼鐵洪流眼看就要穿越整條新生大道，將確山縣城一分為二。
也就在這個時候，營副洛山與帶著他的援兵來到第10道街壘身后。
“楚連長，讓你的人全部散開！”
隨著他的一聲怒吼，楚連長轉身就看到了讓他牙癢癢的大寶貝，一輛卡車拉著一頭怪獸來到這里。
“臥槽.”
下一秒，這家伙瘋了一樣向前沖去：“散開，向兩翼散開，快！”
嘶吼中，街壘上的守軍扛著機槍就向預定的路線撤退，將主街徹底空出來。
那邊日寇還沒反應過來，兩百米外的黑暗中，四十幾人已經將大家伙安置好。
俗稱：88毫米高射炮 炮長4.7米，俯仰角3°到85°，射界360°，射速15發/分鐘。
克虜伯公司生產，西班牙內戰后改善，進口自斯洛伐克吞并時期。
這些大家伙一直被安置在鄭縣，作為絕對防空力量使用，整個稅警總團一共只有三門！
隨著炮口緩緩放平，不少人的嘴角開始抽搐。
近10公斤的全進口炮彈被塞進炮管，這家伙比對面戰車上的炮管還要粗！
此時楚河連長真的想沖上去吼一聲：“爺爺的比你們要粗！”
炮口逐漸對準街頭，火焰燃燒處，小鬼子開始重新集結，繞過爆炸的八九式坦克向這里開過來。
洛山咬著煙，伸手指向遠處的日寇戰車：“開炮！！！”
轟——！
饒是興奮的眾人也是心頭一緊，那輛八九式戰車的炮塔竟然凌空飛了起來 楚河發誓，他這輩子就沒見過這樣的場面。
巨大的炮塔飛過十幾米的高空，落在身后的步兵隊伍里。
啪——！
喲新鮮的肉餅子，純嗯，機械，非手工！
但這個時候，東城門上的伏見凪也傻了.
一輛輛戰車如同西瓜一般，每過幾秒就被點名，對方到底拿出了什么恐怖殺器。
但更令他恐懼的是，第二批戰車信支01的那輛八九式中型戰車也跟著被點爆，車長正是長田敏江少佐天皇外甥。
策劃這次夜襲任務的田尻利雄怎么也不會想到，他又一次將自己師團長的前途給坑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