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看完眼前戲劇性的一幕,廖肯咧了咧嘴,不太明白對方在搞什么名堂。
“川軍就被這幫蠢貨擊敗了?”
負責一線的是5團2營的劉韻泉,他倒是沒有廖肯這般樂觀:“長官,您說,這鬼子認不認字?”
“什么意思?”廖肯沒聽懂。
“咱們身后這桿大旗,沒有小鬼子不認識吧?他們要真這么傻,也不能把咱們一路趕到這山西地界來。”劉韻泉摸著下巴,總覺得剛才一幕,簡直蠢到沒邊了。
就像是.他的眼睛猛地睜大,演戲!
“廖長官,我怎么感覺對面在演”
話沒說完,劉韻泉一把撲倒廖肯。
12門75毫米步兵炮開始對著防線開始猛轟!
如果不是150毫米炮太重,還沒運上來,廖肯怕是要成為第一個殉國的稅警總團團長!
轟轟轟!
不斷有炮彈在戰壕四周落下,炸起一片片黃土,在整個陣地上不斷灑落。
什么叫遮天蔽日!
這就是遮天蔽日!
劉韻泉立馬扶著廖肯連爬帶滾跑進避炮洞,這時候,生命是公平的。
不會因為誰的身份高低而區別對待。
一發炮彈落在極近處,廖肯親眼看到那名正在向避炮洞爬過來的士兵身體被震起一掌的高度,落下去之后便再沒了動靜。
只是口中鮮血泡沫,在告訴他,這名士兵怕是活不成了。
“該死!我們的炮呢?戴支隊長不是申請了火炮嗎?”廖肯越發生氣了,這小鬼子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一旁抱著頭的作戰參謀朱愷仁面色艱難的回答:“炮不多,老頂山上有2門150毫米重炮,4門75毫米山炮,其余都是迫擊炮,距離不夠!”
“重炮距離夠為什么不開炮?”
朱愷仁繼續喊道:“情報顯示,對面有一個重炮大隊,現在暴露,怕是轟不過!”
廖肯沉默了,哪怕是稅警總團,在重炮數量上,也沒法跟對面相比較。
更別說普通川軍與地方雜牌部隊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炮擊終于結束,廖肯立馬要求2營長劉韻泉指揮部隊進入戰斗。
只是幾百名士兵剛回到戰壕,對面竟然又出現了隊伍散亂的偽軍 這時候,廖肯再不爭氣,他明白,對面似乎.在拖延時間?
“劉韻泉,你剛才說對面在做什么?演戲?”
他話音剛落,身后就有一騎飛一般來到他頭頂,那名士兵下馬慌亂地說道:“大隊日寇正攻向長治縣,還.還有戰車!”
“左側的第1營毫無準備,被迫向后退卻,右側的第3營被日寇偷襲,一部退入老頂山,一部退入城中防守。”
“川軍.川軍”
一口氣說這么多,傳令兵有些接不上氣。
“快說!”
“川軍在戴支隊長的安排下,大部分撤到了高平,現在長治城內只有戴支隊長一個營與3000川軍”
廖肯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率領2營與團直屬部隊2000多人都在潞城,側翼各安排一個營,讓川軍在城中休整.
本以為是最穩妥的安排,怎么會變成這樣?
“報!”
有是一名騎兵從潞城跑過來,廖肯的指揮部就設置在身后的潞城鎮子上。
“戴長官急電,要我們務必堅守,不得胡亂撤退,等待援軍抵達!”
廖肯此時面如死灰,長期以來,他都在眾人的保護之下。
不是有沈復興陪著,就是有老王、李希烈或者楊守義陪著,這次獨立領軍抵擋日寇。
才一個回合,就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整個人頓時就有些氣餒!
“團長,振作一點,我們現在物資儲備足夠,敵人繞開正面奇襲長治,必然輕裝簡行,不可能打下長治!”作戰參謀朱愷仁抓著廖肯的肩膀,拼命鼓勵。
營長劉韻泉更是拔出配槍:“廖團長你安心去后面看著我劉韻泉,要是小鬼子能進來一個,我劉字倒過來寫!”
可眾人越是鼓勵,廖肯的頭卻越是低垂幾乎就要埋進自己的懷里。
劉韻泉有些無奈,看著身體微微顫抖的團長,一嘆氣一跺腳,竟然自顧自去指揮戰斗了。
朱凱仁皺眉,這好像是他們這些文職長官的特色?
不對啊,他記得那個打仗賊兇的廖耀湘,當年也是教導總隊參謀出身,人家怎么兇的批爆?
還有那個邱清泉,聽說打起來自己騎著戰車就沖上去了。
好半晌,蹲在地上的廖肯緩緩起身。
朱凱仁明銳地察覺,團長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團長.”
廖肯擺了擺手,只是默默地走向觀察哨:“我不是廖耀湘,沒吃過黃油面包,我也不是邱清泉,沒讀過柏林大學,我啊,就是個最不爭氣的黃埔5期炮兵科而已。”
一邊走,他一邊繼續說道:“稅警6個團,2個團長是沈總團長自己人,1個是高材生,一個是老資格,還有一個委座愛徒,我算什么?”
“我廖肯啊,什么都沒有。人人都笑話我,偏偏我也不爭氣.首戰失利”
身后的朱凱仁低頭,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可偏偏這個時候,廖肯發話了:“一線碉堡留人,陣地10人留1人,其余全部后撤!”
“啊?”作戰參謀朱凱仁不理解,這是什么意思。
可廖肯卻扭頭咧開嘴:“你們團長是黃埔五期炮兵科畢業,那年第一名是許光達,第二名是霍仲如,第三名是王卓凡,我.我只是第9而已。”
“但戰術研究班第三期我也是第9名畢業,陸軍大學正則班第12期我也是前10,乙級將官第二期也是前10。”
說到這里,廖肯眼神發冷:“還輪不到你朱凱仁質疑我的命令,去執行!”
朱凱仁頓時腦門冒出冷汗,快速去做安排。
劉韻泉一開始還不理解,可看著那歪歪扭扭沖過來的不過100多名偽軍,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很快,機槍聲響起,偽軍再次被擊潰。
廖肯冷哼一聲,直接從最前面的觀察哨撤回到最后方的觀察哨,然后當著朱凱仁與劉韻泉的面拿出懷表,表情極為冷酷:“1分鐘內炮擊,幼稚。”
果不其然,不到1分鐘,炮擊就密集襲來。
陣地上再次塵土飛揚。
“1、2、38門.12門75毫米步兵炮,哦?還有一門150毫米重炮,有意思。”
看著眼前的團長似乎換了個人,兩人有些不太理解。
是不是.太專業了一點?
不過10分鐘,炮擊結束,這次出擊的不全是偽軍,而是出現了騎兵、與正規步兵。
“去,攔住他們!”廖肯伸手一指,劉韻泉竟然不自覺站定敬禮,帶兵沖了回去。
廖肯繼續指揮:“讓特務連與通信連全部出動,給我去找樹枝在后面掃地,給我把聲勢弄大,看起來像是在撤退。”
朱凱仁同樣不敢質疑,站定敬禮:“是!”
見兩人離開,廖肯臉上竟然又出現怒意:“老子也是要臉的人,你們他媽的不能一次又一次打老子的臉,沈總團長他就從來不打我臉,你們這幫出生!!”
一線的戰斗很快進入白熱化,機槍、擲彈筒、迫擊炮。
精銳對精銳,竟然一時間不分伯仲。
這也讓黑水貞藏有些吃驚:“哦?對方竟然還不撤退?讓通信兵快速繞過陣地,我要時刻知道前方的情況。”
“嗨!”
就在此時,黑水貞藏看到了遠處揚起的飛塵,他搖頭:“我以為遇到什么英雄了,加強進攻,延伸炮擊,等到了長治城下再做補給!”
日寇更加猛烈的進攻開始了,但廖肯卻反而放心了。
外圍的碉堡,只要守到晚上即可。
身后的小鎮,才是稅警總團的天選戰場:巷戰!
這邊的陣地在覺醒的廖肯手中逐漸穩固,但身后的長治卻是真正陷入了苦戰。
左翼被突破的陣地在黑水支隊第1大隊在戰車的掩護下竟然直接沖破了城門,從西城門直接殺入長治。
戴安瀾當即要求川軍與他帶來的1營投入巷戰,剛剛撤離的川軍與晉城的稅警6團也接到命令趕來支援。
“小鬼子還是老一套,中路佯攻,兩翼突襲,半點長進沒有!”
戴安瀾坐鎮六府塔指揮部,一邊安排收攏潰兵,一邊安排部隊向西城門堵上去。
“支隊長,日寇戰車沖進城,西面快頂不住了!”
傳令兵的語氣十分焦急,可戴安瀾只是問了一句:“川軍頂上去了嗎?”
“有一個團趕過去了,那有什么.”
剛想說那有什么用,他就看到川軍軍長李家鈺也在,只能悻悻然閉嘴。
戴安瀾剛想解釋一下,卻看到李家鈺伸手制止:“無妨,之前,他傅作義不當人,不待見我們,閻老西也不待見我們,也就沈復興,你們沈團長待我們與其他部隊一樣,給武器,給彈藥,給食物,我知道你們也困難。”
李家鈺雙手負后,眼神有些平靜:“東陽關,我們敗了,長治我也不知道會不會贏,但這3000健兒,絕沒有一個怕死的!”
他說的一點沒錯,就在長治的西門,潞安西大街寬大的路面上,小鬼子的戰車三輛并排行在前面。
好幾次,守軍用迫擊炮手榴彈阻擊,除了一輛戰車冒煙停下,其余戰車幾乎碾壓一般沖了上來。
“快點!”
負責支援的是310旅的陳紹棠,一邊跑一邊喊,遠處的槍炮聲已經越來越近了,他的內心也越來越急。
忽然,他看到了前面稅警總團竟然有士兵抱著手榴彈上去,只是還沒等靠近,就被炸成一團血霧。
“格老子的!彭仕復!”陳紹棠怒吼。
“到!”
“要你的人,給老子炸了這些龜殼!”
“是!”
說完,619團團長彭仕復就打算轉身安排,卻聽到旅長再次喊道:“莫給老子川軍丟人,人嫡系兵都死得,啷個川娃子死不得?”
“我曉得!”彭仕復咬牙,知道這是旅長覺得丟人了。
“一連,給老子組織爆破小隊莫得怕,有卵子的,就別躲在人家后頭!”
隨著彭仕復的聲音,穿著草鞋,走了一個多月來到這里抗日的漢子們怒了!
家里耙耳朵也就算老,到了戰場上,讓那些稅警兵保護算什么個事?
“要得!”
但彭仕復的話并沒說完:“要個錘子,老子告訴你們,去死!要不要得?”
沉默一秒后,整齊的爆喝想起:“要得!”
“你們怕不怕?”彭仕復再問。
“不怕!”
這時候,他冷笑著轉過身:“看好咯,跟老子上!”
遠處正拿命跟小鬼子血拼的稅警總團正準備抄家伙白刃戰。
突然,他們身后密集的腳步聲響起,一道道寒芒竟然跨過他們的臨時街壘,躍入萬歲沖鋒的小鬼子陣中。
刀芒閃過,血液飛濺!
而左翼的川軍則是踩著草鞋,半蹲著從排水溝向前突擊。
右側川軍三人一組,兩人作為肉盾,掩護身后抱著炸藥包的爆破手。
血戰而已!
莫得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