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傳檄江淮
這一日 池淮防線做出重大部隊變動，一道道軍令被下達，一支支部隊開始調動。
111師負責明光至老嘉山之間的防線，第38師移防明光西側定遠，第112師移動至明光東側山嶺。
第180師負責鳳陽、臨潼關與蚌埠，并作為全軍預備隊。
第138師繼續在老嘉山打游擊，并等待命令，斷敵軍后路。
1月24日 在初步修復了滁縣至張八嶺的鐵路之后，日寇第26旅團突破老嘉山，直奔明光。
池淮防線最后的大戰，拉開了序幕。
1月25日 111師第一道防線被破，日寇突進10公里。
1月26日 111師第二、第三道防線相繼被攻破，部隊損失過半，繆澂流率部節節抵抗損失慘重，申請撤出明光戰役。
遭到指揮部拒絕，氣得繆澂流直罵娘。
1月27日 張自忠親自到明光，安撫繆澂流，望他為國堅守。
可這一戰直接被打怕了的繆澂流表面同意，但私下里卻是怕了。
張自忠無奈，同意他調112師一個團提前進入明光守衛。
誰也沒想到，來的竟然是334旅667團團長萬yi，也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明光方面防線才不至于一觸即潰。
1月28日 日寇第26旅團攻破明光外圍防守，開始進入城內激戰。
第58聯隊吉田大隊與西山大隊突入明光！
1月29日 在張自忠的一聲令下，明光圍殲戰正式打響。
與此同時，張自忠離開指揮部，親自前往全椒，準備親率騎兵第8師抄日寇后路。
如此不明智的選擇，自然遭到了張客俠與沈復興的極力反對。
哪怕是被圍習慣的沈復興，都覺得這是九死一生的任務，張自忠根本沒有必要親自冒險。
可他的一番話，卻讓兩人無言以對。
“這幾日，你們難道還不清楚我的處境嗎？雖然有些老百姓不敢，但我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他們在罵我，罵我張扒皮，罵我狗漢奸！”
“國家的恥辱，我怕是洗刷不了了，個人的恥辱，我也不想洗刷了，只求天下看在我張自忠還愿意為國家去死，莫要為難我的家人吧。”
說完，張自忠留下一封家書便輕裝前往全椒。
1月30日 畑俊六在金陵宣布池淮殲滅戰正式啟動。
第6師團步兵第36旅團補充滿編后，從蕪湖出發，奔襲合肥。
其中步兵第16聯隊，出金陵，通過津浦線，增援第13師團。
第9師團第6旅團兵分兩路，一路出鎮江攻揚州，一部經儀征西進六合。
至此，日寇北上部隊共1個師團又兩個旅團，總兵力超過4萬。
這也在側面證明，南線日寇的物資儲備，確實出了問題。
1月31日 除莫德宏的138師外，所有部隊全部進入攻擊線，但明光守軍，也到了最后關頭。
此刻，繆澂流正在明光身后池河外10公里的指揮部。
“他媽的，這就是拿老子的東北軍當擋箭牌，淞滬是如此，金陵也是如此，到了這里，還是如此！”
憤怒的聲音甚至引來了指揮部內其他人的共鳴。
破舊的衣衫，匱乏的武器彈藥，他們只是憑借著血肉之軀在抵抗日寇的鐵蹄。
111師最新傳回的報告是怎么寫的？
我部3營2連，奉命在城西阻擊日寇，然風雪忽起，可見度極低。
日寇借助5輛戰車趁機沖殺，我部組織11次爆破，均宣告失敗。
賴友軍從旁協助，奮2連官兵之勇，終將日寇擊潰。
兩連官兵，僅余2個排長與63名士兵幸存。
繆澂流怕了，他是真的怕了，仗打到這個份上，他看不到一點點希望。
甚至他對于這個國家，都看不到一點點希望。
但身后就是張自忠的180師，很明顯，那就是監督他不讓他跑的！
2月1日 又是一日激戰，日寇第26旅團已經占據明光大部分城區，幾乎只差一口氣就要將守軍全部擊潰。
守在池河邊上的，正是萬yi率領的667團。
此刻，外圍的第38師與112師也陷入了苦戰，雙方在外圍與固守待援的第26旅團冒著風雪日夜不停。
原本計劃從后方襲擊的第138師，卻遭到了數倍于己的日寇。
第13師團師團長荻洲立兵在獲得支援后，親率2個聯隊猛攻老嘉山。
身后的炮兵聯隊幾乎要將這些丘陵全部炸平！
情況，開始向著極為不利的一面倒去。
到了這個時候，張客俠與沈復興都發現了一個問題：兵力不足。
三個師猛攻一個第26旅團，卻遲遲無法獲得關鍵性突破。
看著如同雪花一般飛來求援信，張客俠已經開始思考后路：“維安，放棄圍殲第26旅團，退回池河防線，我部尚能堅守，若是執意吃掉第26旅團，怕是會得不償失。”
沈復興此刻也看著地圖與戰報，愁眉不展：
“除了第111師損失頗大，余部建制尚在，或許，該向李長官請求支援，撤退與否，都要等張將軍的那邊的結果。”
張客俠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不過他看著整個池河戰場，還是憂心忡忡。
“111師急電，明光丟了！”
“什么？”張客俠與沈復興大吃一驚，援軍都已經到了，怎么就丟了？
馬上，又有一參謀跑進指揮部：“合肥急電，巢湖守軍發現日寇蹤跡。”
不等他們反應，又有人跑了進來，看著臉色極為難看的張客俠與沈復興兩人，低聲開口：“揚州淪陷，日寇有西進的意圖。”
偏偏這個時候，張客俠反而堅定起來：“維安，你說的沒錯，處處守，是守不住的，我們部隊太少，斷其一指，也許是正確的做法。”
沈復興沉聲：“向李長官請求援軍吧，我軍兵力太少了”
“不必，李長官要有兵，早該派了，況且，111師還有至少2000人是退過了池河的，小鬼子想過去沒那么容易。”
張客俠從容不迫：“現在這個局面，就看誰先忍不住，只要張將軍的部隊出現在金陵城外，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確實，此戰的目的，最大核心還是破壞鐵路，破壞日寇后勤。
光靠他們這些兵馬，當時想的也只是吃掉日寇進軍的前鋒部隊，守護津浦線罷了。
就在此時，一封莫名的電報被送了過來。
“報告，明光還在，第38師一部殘營300余人趁亂攻入明光，與守軍匯合，目前明光城區內，還在戰斗，槍聲不斷！”
嘶——！
沈復興立馬抓過電報，對照地圖，半晌，他扭過頭：“好像是112師的667團。”
張客俠這時候倒是犯了愁：“如果能給點支援就好了，可是沒兵啊。”
“各處的保安團，再湊一湊？”沈復興提議，他覺得有時候，聲勢大一些，未必沒有壞處。
“也只能如此了，最好有個10002000人，哪怕駐扎在池河西岸也好，111師如此情況，大概率是要撤銷番號了，他繆澂流等著回家種紅薯去吧！”
兩人議定方針，部隊便快速行動起來，明光的激戰還在繼續，老嘉山的激戰也在繼續。
有所不同的是，老嘉山這里，莫德宏是越打越順手，只是兵力損失還是太大。
整個師2旅4團，被他分散在各個隘口，山河險要之地。
而且，莫德宏的部隊一直在接受補充！
此時此刻，他就在老嘉山里的鄭崗村村長家吃飯，嗯，還是吃肉。
“這大冬天，老哥你哪找來的野兔？”
莫德宏一口咬下流著油脂的兔肉，端起熱湯猛地來了一口，舒坦！
“這一片啊，靠水吃水，靠山吃山，大冬天找個兔子，不費勁。”老村長捋著胡須，很是自信。
不過他身上穿的，卻是小鬼子的軍服，只不過那些膏藥旗都被摳掉打了補丁。
“這次啊，全靠了老哥你，給我們找來這么多幫手，山里的漢子，腳步快，槍法準，真真厲害，回頭那邊還有些布料，我安排人給鄉親們送去！”莫德宏笑著又咬下一口兔肉，指著副官繼續開口：“你趕緊吃完，給后面發電報，最好能多補充一些槍支彈藥。”
“是！”
副官眼神幽怨地快速啃完最后一口起身，立馬就聽到師長笑著開口：“來，老哥，我還有些珍藏的好酒，咱倆喝一個.”
晚上的時候 張客俠就把這份電報遞給沈復興：“你看看吧，這138師從山里征募了300多獵戶，又找來1000多精壯，等著我給他發槍呢！”
“倉庫還有多少儲備？”沈復興扭頭問負責的參謀。
那名參謀立馬翻開賬目，略一清算，回答道：“不足3000！”
沈復興心中想到了什么，他走向張客俠：“張參謀長，這次，是我沈復興忽略了。”
“什么？”
沈復興只覺得胸口有什么東西在激蕩，不吐不快：“長期以來，我們都是在自己的土地上，用生命一路捍衛著身后的國土，也一路在警告，日寇如何罪孽深重，但從沒想過，在這片土地上，還有千千萬萬的百姓。”
“許多人，只是把他們當做稅賦，當做民夫，充作臨時保安團，可自古軍人皆來自鄉勇。”
“曾公立旗募湘軍，燕趙之地多義士，隴右邊民守大唐，廣西狼軍鎮南疆！他們做得，我們如何做不得！”
“只要2000，只要2000之數，就可以緩解明光的壓力。”
張客俠看著慷慨地沈復興，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與我拿紙筆來！”
沈復興伏在桌案上，激動地書寫。
張客俠在旁一邊看，一邊念道：“淮西的鄉親們，幾百年前，異族入侵，亂世降臨，你們還記得當年扛著鋤頭就敢追隨洪武皇帝驅逐韃虜平定天下的故事嗎？”
“滿清，被我們趕走了，軍閥，也被我們趕走了。”
“如今，倭寇又要踏上這片土地，要搶走你們的妻女，要霸占你們的田產，掘開你們的祖墳，那金陵城外的鮮血直到今天還沒有干涸！”
“明光縣的兒郎們還在，還沒有退！”
“現在，我沈復興懇求你們，與我一起，與我們一起，再戰一次.共赴國難！”
“我在洪武皇帝的老家鳳陽等著你們！”
整個指揮部鴉雀無聲，眾人看著那個年輕身影，體內的熱血也在這一刻被點燃。
沈復興拿起檄文，起身交給傳令兵：“去吧，多抄寫幾份，騎上快馬，給我送到每個村子！”
說完這些，他叫來跟著自己的小滿：“把我的旗幟，樹立在鳳陽城頭，我要去那里等他們！”
這次，張客俠再也沒有制止，但他永遠記住了這個大跨步走出指揮部的年輕人，沈復興。
也明白了張自忠臨走前的那句：“有沈復興，乃是國家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