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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3 破梧州后,王道派與商道派之爭論

  “報,梧州府城失陷。”

  “吳軍兵力幾何?走的哪條進軍路線?”

  “西江結冰了,廣東吳軍踩著冰層一直殺到了梧州城,規模大約一兩千人。”

  陸廷升一臉震驚,展開地圖。

  隨即臉色大變,

  意識到這鬼天氣居然成了吳軍的幫兇。

  西江,發源于云南,流經貴州、廣西、廣東,最終在珠江口入海。

  論長度,僅次于長江黃河。

  論航運便利,僅次于長江。

  陸廷升突然反問道:

  “不對啊,他們怎么走的冰層?冰面那么滑溜”

  “馬拉爬犁!”

  駐廣東的吳軍第5軍團校尉苗有林在沒有接到命令的情況下,果斷抓住了戰機。

  以騾馬牽引大批爬犁,運輸士兵。

  肇慶府——梧州城。

  由于冰層摩擦系數低,運輸變的格外輕松,速度飛快。

  相當于18世紀的高速路。

  身穿厚大衣、腳踩皮毛靴的吳軍先鋒好似神兵天降,抵達梧州城下。

  然后展開炮火壓制,奮勇登城。

  梧州守軍目瞪口呆,猝不及防,不到半個時辰全線潰敗。

  第5軍團順利進駐梧州。

  爬犁立大功。

  屋內一片寂靜,都沒想到吳軍腦洞如此之大。

  陸廷升感慨:

  “素聞吳軍進兵擅利用水路航運,如此利用河道,倒是出乎本官意料。

  他快速撰寫書信完畢,交給來人。

  “回去告訴陸廷武,讓他務必守住藤縣,本官會調動援兵支援。對了,你們一定要想辦法挖開冰層。”

  “明白。”

  斥候干脆利落,收好書信走人。

  從梧州府出發,順著西江上溯,依次是藤縣、桂平、來賓三座城池。

  如果擋不住吳軍的爬犁,廣西腹心就會被人擊穿。

  后果很恐怖。

  陸廷升思索片刻,一拍桌子:

  “來人。”

  “傳令潯州、平樂、柳州三府,一起出兵。”

  陸廷武麾下的桂軍正在梧州和藤縣之間,奮力刨冰。

  火藥有限,舍不得爆破。

  江面冰層過于厚實,一群漢子舉著大錘鐵纖努力了半天,效果甚微。

  于是改火燒。

  架起篝火將冰層燒至融化坍塌。

  岸邊,

  陸廷武望著逐漸坍塌的冰層,扭頭說道:

  “小白,你說以后這仗該怎么打?”

  白健仁望著遠處的大山,低聲說道:

  “老樣子,末將帶人翻山越嶺截他們糧道。”

  “能行嗎?”

  “現在肯定不行,不過如果吳軍深入廣西腹心,末將就有機會了。”

  陸廷武琢磨了半晌,輕輕點了點頭。

  倆人商量了好久,覺得吳軍所仗無非航運。

  只要讓吳軍沒法利用水系運兵運糧,陸上還是能打打的。

  原因很簡單——廣西多山。

  進了山,

  本地人有100種辦法對付敵人。

  但現在,

  首先得祈禱氣溫不再下降,冰雪盡快消融。

  否則桂軍就得每天出動大批人手,在西江燒融冰層,累成狗。

  好在攻陷梧州府的吳軍就此按兵不動。

  忙著補給物資,鞏固城防。

  1名中尉站在梧州城墻,望著南邊結冰的西江江面上,馬拉爬犁穿梭不停。

  “大人,為何不抓住機會,一口氣打到柳州府來賓縣。”

  “不行,苗校尉有令。據守梧州,不得擅自進攻。”

  “是。”

  中尉裹緊軍大衣,放下御寒帽的兩片耳朵,走下城墻走上冰面征用了一架爬犁巡視周圍。

  他在下游2里處發現了沉船。

  透過冰層,隱約看到了桅桿。

  桂軍早就堵塞了西江航道。

  這就意味著吳軍想在開春后利用戰船從水路進攻廣西的戰略設想,很難實現。

  軍報傳到肇慶,之后又傳到廣州。

  苗有林的批示很快就來了。

  “梧州當為我軍進攻廣西的前哨站。”

  “航道疏浚困難,桂東山勢險峻。你部當堅守梧州,確保物資彈藥充足,做好孤軍堅守的打算。”

  “梧州百姓愿意離城者,一概不予阻攔。但不可帶走糧食牲畜布匹。”

  “另,桂東山勢復雜,植被茂密。如非不得已,盡量不要進山。”

  中尉看完沉默不語。

  他在浙南挖過礦,知道進山的危險。

  校尉大人是貴州人,對進山更加不陌生。

  如果說吳軍在平原作戰優勢是100點的話,進入陌生山區作戰就只剩下20點了。

  吳廷高屋建瓴的戰略構想,中尉接觸不到。

  他不會猜到,校尉苗有林還有一個顧慮,是怕打亂了陛下的戰略安排。

  明年開春之后,

  兵鋒指向何處,還未可知。

  有人建議厲兵秣馬1年,第2年發動北伐,一舉推到紫禁城。

  有人建議圍剿湘西殘兵,殺一儆百。

  有人建議進攻廣西,然后攻入云南干掉阿桂這個南方最具分量的清軍統帥,四川、貴州、福建,傳檄即定。

  總之,中樞的意見分歧很大。

  北伐派和南下派的分歧其實不算什么,畢竟還屬于軍事范疇的紛爭。

  當前,

  最大的分歧是軍事為主?還是正治為主?

  國丈胡雪余這一派,主張軍事7分,正治3分。

  經濟大臣范京這一派,主張正治7分,軍事3分。

  這里面的玄機,苗有林其實是看不懂的,但是他的私人幕僚懂。

  幕僚提醒東主要警惕,不要隨便站隊。

  范大臣那一派,是王道派,也可以稱為舊派。

  胡國丈這一派,是商道派,又可以稱為新派。

  目前,在陛下的虎威震懾下,兩派都比較克制。

  誰也不敢公開違背陛下的心意,只是在大旗之下各掰手腕。

  胡國丈的后面,是紹興文官群體和各省的富商。

  范大臣的后面,是愿意接受改良的王道派。

  明面上,

  大家都披著一層“吳”皮。

  吳皮儒骨,吳皮資骨。

  當然,

  即使同屬一派,內部也有分歧,有保守、有激進、有中庸。

  這很正常。

  范大臣那一派多是科舉的受惠者、擁護者。

  他們也贊同舊式科舉確實落后了,需要大刀闊斧的修改理論,與時俱進。

  北孔必須整肅。

  如果整肅不清,就換南孔。

  南孔還不聽話,就換南范。

  總之,泥塑菩薩罷了。

  選官考試內容,應該剔除八股,增加實用知識(包含數學、物理、天文),但好的圣人學說不能扔掉,詩詞歌賦這一類的文化也不能扔掉。

  總結一下,就是:

  舊儒,改新儒。…

  胡國丈這一派則是打算徹底的繞開儒法另起爐灶,以工商、科學、殖民學說作為未來帝國的核心學問。

  而如何選官,就不言而喻了。

  軍功貴族、工商業主(家族子弟,或者支持的臺前人物)、科學發明家必將躋身朝堂。

  幕僚分析的頭頭是道。

  苗有林聽的心臟直突突,背后陰風陣陣。

  想了想,他突然笑了:

  “胡國丈是舉人出身。他卻支持廢科舉,興工商。”

  “范大臣只是個童生,并未受科舉恩惠,卻全力捍衛名教。”

  “這世道真娘的幽默”

  幕僚微微一笑,拱手道:

  “東翁,人往往身不由己的。大家信任你擁護你,把你抬到臺上之后,你就不是你了。”

  苗有林嘆了一口氣:

  “明白。”

  幕僚拱手,告退離開。

  現在為東主盡心盡力,將來一份推薦信,自己就能順利的曲線入仕。

  長江以南,

  已經沒幾個讀書人看好清廷。

  絕大部分讀書人都認為:

  吳廷最壞的成就,也是第二個大宋。

  清廷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燕云十六州加遼東。

  世上從來不缺人才,從來不缺聰明人。

  缺的只是平臺。

  南方讀書人集體削尖了腦袋向吳廷靠攏,形成了踩踏式的競爭。

  儒家書籍售價不斷下跌。

  已經到了一套四書五經印刷版,比一袋大米還便宜的程度。

  原因很簡單:

  既然讀圣賢書不能當官,那大家還讀了干嘛?

  退一萬步說,

  即使將來有一日新式科舉重新出山,這些書的內容也落伍了。那會的四書五經,還不知道會被刪改成什么模樣呢。

  苗有林搖頭,啞然失笑。

  他自認為在武官當中精明過人。

  但是和文官們比起來智商簡直像個7歲小孩。

  他撰寫好梧州之戰的報捷公文,令人送至郵路署,等天氣好轉一并北送。

  廣州知府福成也寫了一份書信,請求煤炭署就近解決廣東燃料短缺的問題。

  地點,都想好了。

  湖南郴州!

  郴州有煤礦,儲量尚可。

  且和廣東接壤,運輸容易。

  先走一段陸運之后就可走章水河——武江,運至廣東腹地。

  關于采礦,非業內人會有幾種常見誤區。

  首先,是儲量。

  儲量太少的礦開采毫無意義。

  其次,是埋藏深度。

  露天礦淺層礦比較有開采價值,埋藏在地下太深的礦開采難度大,產量低,成本高,在這個時代也不太有意義。

  最后,是運輸。

  凡是無法就近實現江河海航運(短途陸運轉航運)的礦區,前途都受限。

  吳廷內部早有共識:

  以上3點全部滿足,方可大力開采。

  發展工業從一開始就要考慮成本,講究科學。

  吳國蜂窩煤三廠(廣州),

  研究認為:

  廣東全省的民用煤炭改用郴州煤炭,比用江西萍鄉煤的成本低不少。

  一旦得到中樞批準之后,三廠立即進駐郴州大舉挖煤。

  要不了半年,

  廣東全省的民用蜂窩煤即可全部改用郴州煤。但工業冶鐵焦煤,還是必須用萍鄉煤。

  臘月25,

  幾千里外的吳皇宮。

  風雪中迎來了一輛輛從金雞湖官邸趕來的馬車。

  進入殿內,

  眾人頓感暖意襲人,紛紛將外罩的大氅掛在旁邊的衣架上。

  宮女上完茶水點心后快步離開。

  在殿門關閉的那一刻,所有人意識到,會議進入正題了。

  李郁一身戎裝坐在長條桌的頂端。

  兩側分坐文武。

  “諸位,開春之后,寡人欲取西南,各抒己見吧?”

  陛下定下基調,底下的人就不能越界。

  很明顯,

  這幫人私底下商量過了。

  到了會上,分歧只集中在一點——軍事為主還是正治為主。

  火藥味很濃,兩邊的論據都很充分。

  打,有打的優點。

  談,有談的優勢。

  李郁就這么平靜的望著底下的臣子們口燦蓮花,你來我去。

  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

  “帝國中樞,終于開始拉幫結派了。”

  不過,

  這也沒什么奇怪的,如果沒有各種山頭才奇怪呢。

  總之,

  李郁見到了江南最大的兩座山頭,巍峨雄壯兮。

  陸軍大臣林淮生督師湖南,無法參會。

  李郁望向參謀本部大臣譚沐光。

  “你,建議打還是談?”

  “臣建議一邊打一邊談,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李郁笑笑,看向工業大臣杜仁。

  杜仁平日和胡雪余私交甚好,

  此刻卻說:

  “臣覺得,如果雙方條件合適的話可以談。目前,軍工署和冶金署超過7成的人力都投入了蒸汽機量產。軍火產量下降明顯,只有高峰期的四分之一。”

  果然,

  胡雪余微皺眉頭。

  不經意的打量了一下老朋友,嘀咕著這家伙應該不是范氏一黨。

  外務大臣賈笑真,也被迫表態:

  “臣也覺得可以談判。”

  李郁點點頭,問道:

  “但寡人不愿給降官任何一頂烏紗帽,甚至不愿給士紳豪強們原來擁有的土霸王權力,西南各省能愿意談嗎?”

  胡雪余立馬出言附和:

  “陛下所言極是。打,打出來的地盤才牢靠。西南土司盤根錯節,不狠狠打疼他們,怎么改土?怎么歸流?”

  陸軍部的幾位署長紛紛贊同。

  身為軍人,不打仗怎么建功?

  任何人都可以呼吁和平,唯獨陸軍部必須好戰。

  一直沉默的范京,突然開口了:

  “臣認為應該從廣西下手,以軍功和土地為賞賜說服廣西漢人歸順,為我大軍橫掃西南的前驅。”

  殿內瞬間安靜。

  所有人都在思索這個建議背后的用意。

  而范京誠懇的說道:

  “我吳國大軍裝備精良,戰術精湛,但是進入西南山區作戰傷亡必定會比較大。本官雖是文官,也知道大炮沒法上山。崎嶇山路行軍容易遭伏擊,后勤容易被襲擾。”

  “山區作戰,屬于放棄我軍的優勢和敵人打仗。”

  “我們并不是懼怕誰,而是前線的勇士們能夠少流血,就盡量少流。”

  這一番話站位特別正確,就連陸軍部的幾位署長都只能點頭。

  范京察言觀色,提出了最終想法:

  “廣西地處南方邊陲,兩廣民間素來不服清廷。且都是漢人,料想雙邊談判是有基礎的。若能談成,朝廷即可兵不血刃下一省。”

  “之后,朝廷出錢出槍出軍官,組建一支廣西軍團”

  “有廣西為前例,云貴川地方必定降者如云,若有冥頑不化拒絕王師的地區,就以廣西軍團為前驅,橫推西南。”

  “朝廷大軍只需在湖南旁觀壓軸,保存余力。待時機成熟一舉掃平中原,成就陛下的輝煌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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