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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這世道如此殘忍,你欲如何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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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五帶著一隊親衛,坐船登岸后,騎馬呼嘯而去。

  半個時辰,就趕到了錢府。

  “去,砸門。”

  哐哐哐,里面出來兩個漢子,一看就是練家子。

  李小五的手直接按在刀柄上,就往里闖。

  倆漢子是白蓮信徒,立馬抽出匕首攔路。

  其余親衛立刻抽出燧發手銃,掰開擊錘,隨時準備大開殺戒。

  “且慢,放下匕首。”

  影壁后,轉出了一個身影,潘賽云。

  “潘姑娘,我家老爺有請。”

  “李大官人的邀約,奴家求之不得。”

  “好,那就走吧。”

  潘賽云制止了手下,只拋下一句:“日落之前,我會回來的。”

  而李小五,做事也夠謹慎。

  在附近車行雇傭了一輛馬車,親自駕車將人送去西山島。

  還令人去吳縣,調動了范京這個典史手下的衙役,看住了錢府。

  保證,沒人可以隨意進出!

  一路無言,潘賽云只是補妝,其余時間就閉目養神。

  甚至簾子都沒有掀開,查看外面的情況。

  她也在琢磨,到底發生了什么。

  都坦誠以待很多次了啊?沒有秘密啊?咋就翻臉不認人了。

  哎,男人!

  西山島的一處屋子。

  她見到了李郁,連忙問道:“奴家是哪兒做錯了,惹惱了大官人?但憑責罰。”

  “啊,潘姑娘,沒事,快坐。”

  李郁一切如常,甚至還主動幫著解開了披風。

  潘賽云更是滿頭霧水,語氣帶了2分氣惱:

  “你的手下兇神惡煞,嚇的奴家心砰砰亂跳。不是你吩咐的嗎?”

  “竟有此事?”李郁一臉震驚,“小五,滾進來。”

  李小五連忙跑進來,挨了一頓臭罵,委屈的走了。

  “真不是你的意思?”

  “大約是我夫人吃醋,授意他嚇唬一下伱,你要大度!”

  說著,李郁就很自然的,幫著安撫一下砰砰亂跳的心臟。

  “嗯,略快。”

  “壞人。”

  依舊是熟悉的模式,熟悉的交流方式。

  李郁絲毫沒有提起“白蓮何時起事”的話題,倒是潘賽云自己提到了總壇缺糧,她竭盡全力運糧的事。

  “潘姑娘為本教如此殫精竭慮,忠誠可嘉。”

  “快了,好日子就快來臨了。”

  “哦?”

  見李郁疑惑,她笑著說道:“說不定,這會教主已經率兵攻略漢陽府了。如果再順勢拿下武昌府,就進可攻退可守了。”

  “武昌是大城,府庫肯定充盈。火炮、刀劍、糧食都不會缺。白蓮圣國就能降臨人間了。”

  潘賽云甚至激動的起身,認真說道:

  “官人,若是建了圣國,你就加入我們吧?以你的本事,教主肯定會重用倚重你,以后封王封侯都有可能。”

  “可惜你不是教主。”

  “哎,女人怎么能當教主,當皇帝呢。”

  “武則天就是女人,還有北邊有個沙俄帝國,執政的就是位女皇,叫葉卡捷琳娜,甚美。”

  潘賽云竟有些失神,感覺太新奇了。

  “奴家沒讀過幾年書。”

  “無妨,以后我可以手把手教你讀書。多讀書,才不會被人忽悠,才能曉得這世間的規律。”

  潘賽云看著這個一本正經的男人,噗嗤笑了。

  “官人,做這事的時候聊圣人學問,真的好嗎?”

  進擊的李郁動作不停,眼神卻是飄向窗外:

  “圣人不死,民智不開。”

  “圣人是個筐,什么都往里扔。”

  “我建議來日你們洪教主北伐路過山東時,血洗曲阜孔林。若是你們不洗,我就親自去洗。”

  潘賽云一哆嗦,月復內感受到了強烈的、炙熱的、一往無前的殺意。

  這股王霸之氣,比洪教主要強十倍!

  她迷迷糊糊的離開了西山島,回去書信一封,轉告李郁邀請洪教主見面的誠意。

  共商反清大計!

  “小五,那個女人走了?”

  “是的。主公獨自一人在里面。”

  胡靈兒,楊云嬌倆女敲門后,才進屋。

  “夫君,怎么樣?”

  “潘賽云也被蒙在鼓里,洪教主連她一起騙了。”

  “確定嗎?”

  “九成九不會錯。洪教主利用潘賽云給我們傳遞了一個不能算欺騙的消息。目的是,讓我們放松警惕加快步伐,一起暴露。”

  “他們那么缺糧,還能熬?”

  “無非是再死掉一些人罷了,在梟雄眼里,人命只是個數字。”

  胡靈兒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楊云嬌卻是面色無常,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李郁所料不錯,此時的湖北鄖陽府及周邊5府,已經不能稱作人間。

  沒有炊煙,沒有人聲喧鬧。

  那些遠離縣城的村子多是死一般的寂靜,樹皮沒了,草根沒了。

  地里凡是綠色的東西,都挖出來吃了。

  少數蹣跚走路的人,一定是青壯。

  瘦的眼球凸出,冒綠光。

  沒人說話,說話消耗體力。

  他們就像游蕩的幽靈,在野地里逡巡。

  只要發現田埂有洞,就輪流的挖,吃田鼠的存糧,還有田鼠!

  一個田鼠洞,能續命一兩天。

  婦孺老弱,是第一波死亡殆盡的。

  就算她們能發現田鼠洞,也是為他人做嫁衣!說不定,尸骸都保不住。

  上了年齡的人都懂,所以放棄了外出的打算。

  靜靜的躺在稻草榻上,嘴里機械的嚼著稻草。

  一家人,安安靜靜的同去天國。

  這人世間,沒啥留戀的。

  撐到最后的那個人,掙扎著起身,點燃火折子,將所有在乎的付之一炬。

  城中有糧,但是很貴,而且大戶們不約而同的惜售。

  這糧價,一月翻幾番。

  再忍上半年,就能三輩子吃穿不盡。

  鄖陽府城,一個米鋪老板的妾不忍,說道:

  “老爺,給門外那些街坊四鄰賣個半斤八兩的吧?就算是為咱未出生的孩兒積點陰德。”

  若是放在平日,妾得挨大耳刮子。

  可如今母憑子貴,求子心切的米店掌柜,很耐心的說道:

  “好好,你先進去。聽你的,街坊四鄰,留點人情。”

  然而,他是不可能賣的。

  經商多年,心腸早就和鐵石一般硬。

  再熬上兩個月,存米就能換來銀山,這種機會,一輩子未必能遇上一次。

  至于說,街坊四鄰會不會陰魂不散。

  他想的很開,大不了搬家唄,去江南做個富家翁。

  至于說,會不會下地獄,他一點不擔心。

  鄖陽知府牽頭,召開了米行同業會。

  凡外地運來的糧食,全部暫扣,也不吞你的。

  就是大家一起等等,有序銷售。

  如此,大家都能多賺,豈不美哉?

  如果誰想當二五仔,大家就一起弄死他,瓜分。

  掌柜的看著那滿倉的白米,撫掌笑道:

  “趕上好時節了。”

  “這一場災下來,咱就是上等人了。”

  實際上妾也心知肚明,自家老爺是什么人。

  她只是圖個心安,遇上這種世道,能保住自己和娘家人已經是菩薩保佑了。

  幸虧肚子爭氣。

  老爺多年無子,都快發瘋了。

  如今自己一過門,肚子就有了,地位扶搖直上,簡直就是府里的老太君。

  為了解決自己的后顧之憂,老爺甚至把自家娘家7口人都接來了城里,找了間屋子養著。

  “端去給老爺喝點。”

  “哎。”丫鬟連忙端起她剛燉的一碗雞湯。

  “等等。”

  “別忘了我昨晚說的,臉皮別太薄了。”

  丫鬟低頭,應了一聲去了。

  她叫春桃,是妾的娘家表妹,自家人伺候,當然更放心。

  雞湯燙嘴,她正好尋找著機會,打扮了一下。

  又換了件主子賞的藕粉夾襖,很顯腰身。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賊巢,待”

  “老爺,喝碗雞湯吧。”

  米店掌柜被打斷唱戲雅興,剛有些不悅,看到了這丫鬟。

  頓時笑容又上來了:

  “春桃,是夫人叫你來的?”

  “是,雞湯也是夫人看著奴婢燒的。”

  “好,好。”

  掌柜的很開心,暗贊這位妾娶對了,能生養,還曉事。

  他拉過丫鬟:“你為何發抖?”

  “奴婢是冷的。”

  掌柜的哈哈大笑,扯開衣襟一看,這天氣穿這么一件,能不發抖嘛。

  “走,進去,老爺給你捂捂。”

  一炷香的工夫,丫鬟回來了。

  妾并不意外,仔細打量了一下,就猜到了七分。

  “你手里拎著什么?”

  “老爺賞的,一小袋白米,讓奴婢送回家里。”

  妾點點頭:

  “找個伙計陪著你,路上不安全。快去快回。”

  “哎。”

  “等等,我再給你拿點東西,藏好了。”

  鄖陽府城外20里,一戶人家終于燃起了炊煙。

  妾是很細心的,她給丫鬟春桃的袋子里放了幾塊木炭,還有幾塊鹽巴、油脂。

  幾大碗咸味米粥下去,奄奄一息的人終于恢復了生機,和丫鬟抱頭痛哭。

  這一家是幸運的!

  雖然付出了一些代價,可相比活全家,還是不值一提。

  “咱們趕緊回城吧,天色要黑了。”

  丫鬟擦干眼淚,又從衣服里掏出一柄短刀。

  她從后廚順出來的,還磨的鋒利。

  “阿弟,收好了,保護好家人。”

  “姐,要常回來啊。”

  眼巴巴的少年春壽,目送著馬車離開。

  不一會,籬笆墻外來了幾個餓的冒綠光的村民。

  他們看到了炊煙,聞到了食物的味道,要來搶。

  春壽大喊一聲:“爹,娘,快抄家伙。”

  鋤頭,糞叉,還有少年手里那柄短刀,打消了搶糧組數人的打算。

  他們沒吃飽,手抖,心慌,出虛汗。

  這樣打起來,鐵定會吃虧。

  于是他們選擇了另外一種抗爭的方式,緩緩跪下了。

  用哀求的眼睛,看著這一家。

  鄖陽府,臥牛村,白蓮總壇。

  這里實行的是糧食配給,每人兩頓!

  戰兵一干一稀,其余人員兩頓喝稀。

  洪大昌甚至搬進了普通信徒的駐地,和所有人同甘共苦。

  每天兩頓粥,餓的眼冒金星。

  然而,他依舊鎮定自若的講白蓮教義,描述他要做的偉大事業。

  信徒們聽的熱淚盈眶,虔誠無比。

  憑心而論,洪教主是有很強的人格魅力的。

  他頭戴金冠,坐在人群當中的高處,談笑間清廷灰飛煙滅。

  收獲了無數信徒的真正忠誠,愿意為他而死。

  至于說,關懷普通信徒,送湯藥,問寒暖,為死去的家人做法事,等等一系列常規做法,他都有涉及。

  而他傾注了無數希望的“火槍圣軍“也逐漸成熟。

  足足2500人,人手一桿火繩槍,隊列整齊,士氣昂揚無比。

  洪大昌從他們的眼神里,就看出來了,這些人不畏死。

  火炮很少,而且老舊。

  看到炮,他就想起了江南素未謀面的那個姓李的家伙。

  明堂,白蓮教當中負責信眾事務的堂口。

  堂主過來,悄悄稟告了最新的數據:

  “大巴山里的營地、礦山,餓死了1600余人。鄖陽府各營地,餓死了700余人。大多是老弱婦孺,骨干信徒和戰兵都保住了。”

  “好,好。”

  洪大昌虔誠的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念念有詞。

  熟悉的信徒都知道,這是念的自創“彌勒醒世經”,超度那些可憐人。

  教主心善,不論遇到什么樣的死者,都會這樣祈禱一番。

  據說,得到祝福的死者,會進入小天堂。

  雖然高層都清楚是假的,可底下信徒堅信是真的。

  一小撮騙子,和一大群傻子,構成了無比真實的小社會!

  “鄖陽府城,滲透的怎么樣了?”

  “按照您的吩咐,派遣了300名忠誠的老弟兄混進去了。到時候,里應外合拿下府城。”

  “好,好。”

  “教主,我們何時發動?”

  “再等等,再等等。”

  “持續等下去,屬下擔心會暴露?昨日縣衙還派人來詢問,我們這村子怎么多了許多陌生面孔。”

  “呵呵,送些銀子去。”

  洪大昌很不屑,清廷最底層的衙門胥吏是什么貨色,他最清楚了。

  他們只認銀子,其他一概不論。

  等到起事,這些銀子還會回到圣庫當中。

  “王堂主,草民愚昧懦弱,這是一個讓他們皈依我們的好機會。”

  “沒有足夠的苦難,憤怒,荊襄的大火燒不旺。”

  “還有嘛,我不想讓東邊的一位同行不干活,光吃紅利。”

  王堂主小心詢問道:

  “可是蘇州府那個善造火器的李郁?”

  “正是。”

  “他們也要起事嗎?”

  “潘圣女傳回了書信,對李郁大為贊揚。我看這妮子得召回,好好注入一些白蓮正氣,免得被妖邪迷了心智。”

  見教主王顧左右而言他,王堂主也就知趣的岔開了話題。

  離開時,他掏出一個小盒子。

  “這是何物?”

  “關外的人參,教主辛苦,每日兩碗薄粥實在是扛不住。屬下瞧著心疼。”

  洪大昌笑著接過,說道:

  “據說清廷大臣們上早朝的時候,都會含一片。人參集天地日月精華,耐饑益氣。本教主也效仿一回。”

  這段時間他真有些扛不住了,畢竟也是奔四的中年人了。

  紫禁城,傳來了最新的旨意。

  嘗試第一次海運漕糧,規模20萬石。

  漕運總督主辦,欽差錢峰協辦,起運地點就定在太倉州!

  從太倉港出發,海船半天就離開了長江口,匯入黃海,然后一路向北,抵達大沽口。

  平底漕船無法渡海,扛不住風浪。

  所以,就地打造海船。

  所需船材,由安徽提供。所需匠人,由兩廣派遣。所需銀錢,由江蘇承擔。

  總之,在皇帝眼里天下一盤棋。

  還有一樁很敏感的人事變動,兩廣總督李侍堯,即日起調任兩江總督。

  李郁看到邸報抄本的一瞬間,就握緊了拳頭。

  他意識到,刀鋒越來越近了。

  李侍堯這人很貪,也很忠誠,熱衷于武力解決問題。

  這家伙的嗅覺敏銳,誰出頭就打誰,在兩廣殺人如同砍甘蔗,愣是把暗流涌動的天地會和宗族勢力打的沒脾氣。

  大清龍旗,穩穩地飄揚在兩廣的地界上。

  就連狡詐的英商也沒討到便宜,還僵著,十三行集體賦閑。

  頗有其祖,李永芳的狠辣狡詐之風!

  “留給乾隆的時間不多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夫君有什么想法嗎?”

  “抓緊時間,把咱們的鹽在江南全線鋪貨。有阻力就砸銀子。”

  “若有的人砸不動呢?”

  “啊,他們是覺得我李郁轉型了,提不動刀了嗎?老規矩,運河那么長,哪兒不能拋。”

  兩浦鹽場的制鹽、售鹽一攬子工作,是胡靈兒牽頭負責的。

  賬目獨立,人員獨立。

  銷售網絡卻是現成的,用的是煤餅店!

  將煤餅店騰出一半空間,又或者是稍作拓展,買下隔壁鋪子打通。

  煤餅是黑的,鹽是白的。

  客人進店一看,半黑半白,從黑到白,大有深意。

  總之一句話,今日的李大官人,不同于往昔的李大官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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