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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決堤,以鄰為壑

  隨機推薦: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王連升在生命的最后一天內,說出了很多他本人對于白蓮教的看法。

  雖然,主觀猜測成分居多。

  李郁還是領了他的情,讓他做了飽死鬼。

  讓廚房做了爆魚、松鼠鱖魚、還有黃酒,都是他平日的最愛。

  “吃飽了嗎?”

  “飽了。”

  “那就上路吧。”

  李郁起身,離開地窖。

  兩個手下架著王連升,拖到了地面。

  “李爺,饒我一命吧,我保證給你效力。我可以幫你對付白蓮教,我還能幫您控制胥江碼頭。”

  然而,無效。

  李郁甚至都懶得回頭,只是做了一個切的手勢。

  堡內,許多人都在圍觀。

  只聽得行刑的人大聲宣布了王連升的罪狀:

  “此人乃是江湖中人,卻投靠官府,出賣自己弟兄。我李家堡替天行道,行刑。”

  咔嚓。

  血飆起三尺高。

  隨后,被雨水沖洗的干干凈凈。

  一切罪孽,終歸大地。

  千古艱難惟一死。

  李郁感慨道,其實王連升此人還有利用價值。

  但是,他必須處決此人。

  不僅是因為大嫂的托付。

  更重要的是,殺雞儆猴!

  若是饒了他,堡內的人說不定也會心存僥幸。

  今天,用這個叛徒的首級告誡所有人。

  造反的路,有進無退,更無岔路。

  斷絕一切幻想,跟著自己走。

  這幾個月,

  自己長袖善舞,一直極力掩蓋造反跡象。

  李家堡的軍事實力,一直是偏弱的。

  主要是靠的結交官面人物,還有心狠手辣,借力打力,立足在蘇州府。

  這樣長久下去,是有隱患的。

  如何低調的進行軍事訓練,還不被官府察覺。

  若是在西部,找個山谷,或者荒漠就行了。

  可江南人口稠密。

  李郁心煩的走到屋檐下。

  外面是嘩嘩的下雨,雨水順著屋檐往下。

  “有了。”

  “劉武。”

  “在,老爺有何吩咐?”

  “天黑之前,令人在堡墻之上,加蓋一層擋雨棚。”

  “啊?”

  “聽清楚了,要能夠讓火槍手在棚下射擊,淋不到雨。”

  “是。”

  劉武穿著蓑衣,提著銅鑼去了。

  沒一會,勞工隊就冒著雨上了堡墻。

  不僅如此,還讓人在堡外100米,50米處,各放置了標靶。

  “軍師,聽說你要組織火槍射擊訓練?”

  “對。”

  林淮生,范京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李郁笑道:

  “平時不敢,槍炮聲能傳出兩里路。今天這大雨,根本傳不遠。”

  “多好的機會,在雨棚下一樣列隊。”

  “原本想明早再開始的,我現在改主意了,晚飯后就開始吧。”

  “林淮生,伱來指揮吧。”

  夜幕下。

  堡外幾處標靶,出現了亮光。

  這是李郁特意讓人趕制的防雨罩,氣死風燈。

  “你們都聽清楚了。兩處亮光的中間,就是靶子。”

  “開始裝填。”

  林淮生拿著小棍,看著裝填的動作。

  若是有手忙腳亂,斜眼看他人的,就敲一下。

  逐步糾正,達到熟練。

  前面,放著一個火盆。

  方便眾人引燃火繩的。

  “預備,放。”

  一排槍聲,撕開雨幕。

  堡內的人,今晚都別想睡了。

  李郁站在城墻上,還是不放心。

  找來了兩個疍民:

  “你們倆,劃著船出去,聽聽動靜,再回來告訴我。”

  “注意點,避開射擊方向。”

  一盞茶的功夫,二人回來了。

  告訴李郁,不到1里就聽不清了。

  即使聽到了,也像是雷聲。

  而且,也看不到槍口的火焰。

  “好雨。”李郁忍不住贊嘆。

  這場雨,

  西邊的周家村,有不同意見。

  周家大宅,一佃戶狼狽的沖進來,驚恐的喊:

  “堤壩快擋不住了。”

  周老爺一哆嗦,豎起兩個指頭:

  “守住堤壩,老爺我每人賞200文。”

  “老爺,水位越來越高,都和堤壩一樣齊了。快上房頂吧,一會堤壩垮了,逃都來不及。”

  咔嚓,一個閃電。

  周老爺的臉慘白,渾身如死人般冰冷。

  要知道,若是堤壩垮了,他家三代人的家業就沒了。

  等大水退了,

  除了那些田,還能繼續耕種。

  房屋,鋪子,金銀,全沒了。

  他在屋子里來回走了兩步,突然面露兇光:

  “去祠堂,敲鐘。”

  周家村,有三分之一的人姓周。

  其余是各家小姓,也都以周老爺為尊。

  許多人是周家的佃戶,長工。

  說起來,周老爺不算是壞的老爺。

  當然,和仁慈也不沾邊。

  他是個守規矩的鄉紳,豐年不會多漲租子。

  災年,放印子錢的利率也不會抬高。

  而就這樣,

  周家村的人私底下,對他的風評不錯。

  百姓們是最容易知足的,和其他做事無下限的鄉紳一比。

  周老爺還是蠻不錯的。

  這是個比爛的時代。

  你不需要做的太好,只要比其他人好一丟丟就夠了。

  周氏祠堂。

  3進的瓦房,年年修繕,有專人看守。

  聽到鐘聲,所有人都來了。

  上一次聽到敲鐘,還是太湖水匪大舉上岸。

  周家村付出了八條人命,和500兩銀子,擊退(勸退)了匪徒。

  祠堂的鐘,輕易不敢敲。

  老人們都說,鐘聲一響,閻王就要來收人了。

  雨水,順著人的臉往下流。

  表情,都是恐懼的,嚴肅的。

  周老爺,一把推開了家仆的傘。

  走到天井里,大聲喊道:

  “祖宗保不住咱們周家村了。雨太大,村后頭的土堤,馬上就要垮了。”

  眾人惶惶不安,有的跪地大哭,有的嚷嚷著趕緊逃命。

  “不要亂,聽我說。”

  周老爺劈手奪過一人手里的銅鑼,當當一陣猛敲。

  “周家村地勢矮,可是北邊還有比咱們更矮的。”

  “只要文家村的堤垮了,水就淹不了咱們。”

  夸嚓,一個響雷。

  震的所有人都一哆嗦。

  周老爺也一樣,手在發抖。

  他不知是不是老天爺也警告自己。

  挖垮文家村的堤,保住周家村的人。

  喪盡天良的缺德事!

  放在往日,他想都不敢想。

  所有人,都靜靜的看著他。

  眼神里,有害怕,有期待,有陌生,還有茫然。

  一個老漢流著眼淚:

  “周老爺,他也是為了咱們村子啊。”

  “40年前也是一場大水,全村的房子都倒了了,牲畜全死了。小老兒家三個兒子都,是死了,到現在那墳里還是空的。”

  周老爺也回過神了,厲聲喝道:

  “凡本村的男人,16以上,60以下。都來抓生死鬮。”

  “10個死鬮,抓到的人去扒了文家村的堤。”

  “你們的爹娘妻兒,我和周家村的人養著。”

  “我對祖先的靈位發誓,若違背誓言,周氏全族不得好死,祖墳被人掘開。”

  這種毒誓,足夠讓人信服了。

  畢竟這是在大清朝,不是現代。

  沒人敢拿家族和祖墳開玩笑。

  周家的老管家捧著一個大壇子,站在祖先的靈位下,淚流滿面。

  一個個熟悉的臉,默默從壇子里掏出鬮。

  展開,大部分是白紙。

  有毛筆字的,就是死鬮。

  抓到死鬮的臉色一暗,決然的站到了周老爺一側。

  十個人!

  有老有少,哆嗦著站成一排。

  周老爺給他們端來了烈酒:

  “鄉親們,放心的去吧。”

  “你們的爹娘就是全村人的爹娘,你們的兒女就全村人的兒女。”

  他又朝著其中一個外姓佃戶說道:

  “你兒子今年4歲吧?和我第三房妾生的女兒年齡相仿。過上幾年,我讓他們成婚,有了孩子還跟你姓。”

  “老爺。”佃戶哽咽著,一口喝下那碗烈酒。

  又一個家奴,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

  “水位又高了,開始往里灌水了。

  “沒時間了,你們安心的上吧。”

  大雨中,黑壓壓的人群沉默的跪在了祠堂前。

  給這十個“英雄”送行。

  周老爺跪在了最前面。

  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兩艘船上,十個人帶著斗笠。

  這種大雨,衣服多了只會是累贅。

  突然,有一年輕周姓少年,發瘋般的跳下船。

  大喊著,我不要死。

  越過了堤壩。

  周老爺一愣,讓人按住這個本族少年。

  接過家奴手里的刀,貼著肩膀,狠狠的一拉。

  “周家村的罪人,不配入祖墳。”

  那個得了許諾的佃戶,突然站起身:

  “老爺,把刀給我。”

  “挖文家村的堤,許能用的上。”

  兩艘船,消失在了雨幕中。

  周家村,和文家村,相隔不遠,僅有幾百米。

  在整個蘇州府,地勢是相對低的。

  這也是府城不怕洪水的原因,全往四周流了。

  兩村在最低處都壘有土堤壩,阻擋大水。

  此時的水位,已經和村內的屋頂平齊。

  文家村的人,也是徹夜未眠。

  在瘋狂的加固堤壩,把房梁都拆了。

  氣候,

  在規律的時候,才有規律可循。

  不規律的時候,總是讓人猝不及防。

  古人說,是帝王的德行,導致了氣極端氣候。

  現代人說,是工業化,導致了極端氣候。

  其實,都是一樣的荒誕。

  如果earth能開口,她一定會輕蔑的告訴人類:

  “你想多了。”

  “你那點黑煙,污水,最多熏了自己。”

  就好比,你會覺得地上的螞蟻是在做壞事,給它們倒一瓶開水嗎。

  文家村堤壩上,忙著加固的人群驚愕的看到了一只船,徑直撞在了大堤上。

  船上的人,一言不發就開始扒堤。

  “來人啦。”

  “有人要毀堤。”

  幾個漢子沖上去,和扒堤的人扭打在一起。

  更有一個老漢,找到了銅鑼,發瘋的敲。

  他是知道的,人心可以多惡。

  周家村的英雄,就是文家村的罪人。

  那個得了周老爺許諾的佃戶,抬手就是一刀。

  見了血,文家村的人怕了。

  趁著這個時候,他們瘋狂的扒開堤壩。

  遠處,是打著火把敲著鑼趕來的文家村民。

  數量龐大,喊聲憤怒。

  然而,土堤壩一旦扒開,就如多米諾骨牌一樣,全線崩壞。

  整體,垮掉了。

  洪水,從缺口直沖而下。

  積蓄已久的動能,一路無物可擋。

  房屋,人,牲畜,全部帶走。

  周家村的人,驚喜的發現。

  水位,緩緩的下降了。

  “降了,降了。”

  仿佛,老天爺也湊了個熱鬧。

  雨勢,也變小了。

  周家村的人一會笑,一會哭,跪在祠堂前面。

  次月,

  官府統計,文家村十不存二。

  文氏多次擊鼓鳴冤,卻被衙門敷衍了事。

  后四散而居,逐漸不為人知。

  而周老爺,在第二年清明時突然摔倒在祠堂,一命嗚呼。

  村里人,為他舉行了隆重的葬禮。

  推舉周家長子,為新一任族長。

  而其他村的人都說,許是文氏亡魂來找他了。

  李郁聽說了,也只能長嘆一聲。

  人這種生物,

  可以兼具神性,和獸/的性。

  人性中的光輝,幾乎可以和神明媲美。

  而惡起來,不必說豺狼虎豹,就是地獄中的小鬼都自愧不如。

  若只是群體差異,也能理解。

  但費解的是,這兩者,有可能在同一個人身上出現。

  即使是最善辯的哲學家,都不知如何開口。

  人,就是這么的矛盾。

  李郁現在也很矛盾,白蓮教在蘇州府銷聲匿跡,他有些竊喜。

  然而,又期待他們卷土重來。

  沒有他們搞破壞,自己這李家堡就越來越像個燈泡。

  太惹眼了。

  懷念白蓮,懷念大嫂。

  府城發金條了,你們快回來啊。

  對了,藍盈盈!

  李郁一咕嚕跳了起來,嚇了范京一跳。

  “軍師,怎么了?”

  “你說藍盈盈,會不會是白蓮教蘇州分舵的會主?”

  “啊?”

  范京提出了一個嚴肅的設想:

  “如果她真是,你要綁了?還是殺了?還是合作?”

  李郁瞬間泄了氣:

  “我一個都不想選。”

  “對啊,既然如此,那我們招惹她干嘛?白蓮教的人,報復心很強的。”

  這個時候,李郁又開始想念一個人了。

  劉千!

  或許是聽到了他的召喚,兩天后,他回來了。

  風塵仆仆,很狼狽的出現在了堡外。

  李郁很驚喜,再不回來都要以為他死了。

  劉千也明白,孰輕孰重,喝了一口水就開始匯報:

  “韋俊納了投名狀,上山了。徽州府那伙人不簡單,不像綠林。”

  聊了許久,劉千把所見所聞都講述了一遍。

  韋俊靠著自己送的三桿火繩槍,輕松就被接納了,理由是被官府懸賞。

  而劉千,自稱是他的朋友,為了義氣一路護送。

  在山寨里,還小住了3天。

  這伙人規模有一百多,有綠營逃兵,有金川部逃人,還有少數本地山民。

  男女老幼都有。

  頭領是個貴州綠營的千總。

  因為運糧延誤了時機,回去要被軍法砍頭,索性就帶著手下人當了逃兵。

  被金川前線將領,下令懸賞緝拿。

  二頭領是個金川女人。

  本是清軍俘虜,和一幫部落山民,被押送下山。

  結果,在被押送的途中。

  官兵和逃亡的千總一群人遭遇了,狠狠干了一仗。

  雙方傷亡都不小。

  結果就是,因為共同的敵人,他們走到了一起。

  就和很多俗套的電影里一樣。

  逃亡的途中,二人產生了感情。

  畢竟這種并肩作戰的友誼,超出了一般的愛情。

  他倆走到了一起,團體就徹底的融合了。

  兵,賊,此時消除了隔閡。

  然而,逃回貴州的道路,被官兵堵截了。

  沒辦法,只能調頭北上,最終溜溜達達跑到了徽州。

  山地,才是他們熟悉的環境。

  在平原,找不到安全感。

  李郁點點頭,對此很能理解。

  這對亡命鴛鴦的選擇是英明的。

  而且,安徽綠營是兵力最少,實力最弱的,僅有一萬人。

  這和所處位置有關。

  整個省,沒有一處八旗駐防的存在。

  用時髦的話說,他們選擇去了敵人最薄弱的地區。

  而且還是最適合弱小一方生存的山區。

  “是個人才。”

  李郁心中暗暗的下了定義。

  從川西逃到徽州,一路要跋山涉水,穿越州縣。

  這絕不是僥幸,

  而是有冷靜的判斷力,和準確的目標。

  徽州官府的兩次圍剿失敗,不冤。

  這伙山賊,是戰場余生的精英。

  李郁甚至猜測,若不是為了低調生存。

  他們可以輕易拿下周邊的縣城。

  經歷過金川的殘酷戰事,活下來的兵,都不能小覷。

  “你辛苦了。去洗洗,吃點好的。”

  劉千走了。

  透過窗子,李郁看到了溫馨的一幕。

  那位高挑的老婆,接過了他手里的包袱。

  堡內,已經有人開始嫉妒了。

  嚼著滿口的狗糧,聊著他們一會要干嘛。

  過幾天,李郁就要交給他一個重要任務。

  去探一下藍盈盈的底。

  如果僅僅是千門燕子,就張個網拿下,分一半的錢。

  燕子是不可能在潘府久住的,一旦取信了潘府三少爺,就要撈錢高飛了。

  如果真是白蓮教會主,

  還是敬而遠之,再也不招惹了。

  不管是哪種情況,平江潘府都要倒霉了。

  潘老爺子和自己也算是熟人了,似乎可以暗示一下。

  如何讓潘家領情,是個難題。

  李郁很眼饞潘府的財力,若是能成為合作者,李家堡的實力定能暴增。

  銀子,永遠不夠花。

  如今的煤餅生意,看著熱鬧。

  實則只有現金流,沒有多少利潤。

  別人或許不信,

  但是李郁心知肚明,他已經把價格壓到了很低了。

  因為,他需要打開市場。

  只能采用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方式,瘋狂擠占市場。

  第一個月,刨去成本開支,還有各種打點。

  凈利潤只有可憐的千把兩銀子。

  說出去,誰信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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