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銅制煤油燈的暗光下,拿破侖三世的中指和食指捏著一份泛黃的信札——那是奧地利皇帝弗朗茨.約瑟夫在第二次意大利獨立戰爭期間寫給拿破侖三世的信。在這封信中,奧地利皇帝懇求法國不要支持意大利統一,奧皇在信中苦口婆心地告訴拿破侖三世,一個統一的意大利對于法國而言沒有哪怕一分錢的好處!
可是當時以“歐洲民族解放者”自居的拿破侖三世卻根本聽不進去,當時的他與其說是想利用撒丁尼亞去削弱奧地利,還不如說單純只是想證明自己很能打,是拿破侖一世在人世間的影子。
為此他還模仿自己的伯父拿破侖一世來了一場御駕親征,并且在索爾費里諾戰役中大獲全勝.但是這場勝利除了證明拿破侖三世“很厲害”又有什么別的意義?
讓意大利距離完全實現統一更近了一步?一個統一的意大利對法國有什么好處?好像也沒有啊!
拿破侖的書房內,多利亞大主教,瓦列夫斯基公爵和拿破侖親王三人都是一臉的恍然,三人都看到了拿破侖三世手中那封信上的德文花體字。他們都能認出來那是奧地利皇帝的筆跡!
拿破侖三世的心思,已經明明白白放在那里了——歐洲是從來不流行單打獨斗的,以多欺少才是歐洲主流!
“陛下,普魯士的鐵路里程去年已達11,000公里,我們的干線卻卡在9,500公里。”拿破侖親王展開1864年的西歐和中歐鐵路圖,手指劃過萊茵河畔密集的普魯士站點,“他們的軍列從柏林到科隆只需18小時,而我們從巴黎到斯特拉斯堡需要整整一天。”
法國皇帝深吸一口雪茄,煙霧模糊了墻上歐仁妮皇后的肖像:“鋼鐵呢?”
“貝色麥煉鋼法讓普魯士去年的鐵產量突破150萬噸,鋼產量突破了40萬噸,比我們可多了不少…”親王抽出1863年工業報告,“洛林鐵礦含磷量太高,我們需要花費不少時間對煉鋼爐進行升級才能煉出合格的鋼鐵,而且我們的煤炭也不太夠,需要從英國進口。”
瓦列夫斯基突然插話:“人口也是個問題。普魯士雖然只有2000萬人,但他們的人口結構更年輕,增長率也更高,我們雖然有3800萬人,其中平均年齡偏大,人口增速緩慢。”他翻開德意志各邦1864年人口普查,“如果算上德意志其他各邦國的人口,德國人可能已經超過了4000萬。即便扣掉奧地利本土的500萬德意志人,該死的德國佬也有3500萬了!”
這是3500萬年輕力壯的德國佬對3800萬上了年紀的法國人.
多利亞大主教則提醒拿破侖三世道:“俄國人永遠不會原諒奧地利皇帝在克里米亞戰爭中的背叛!亞歷山大二世寧可看著柏林統一德意志,也不愿神圣羅馬帝國重現人間.當然更不愿意看到法蘭西的三色旗在柏林的上空飄揚!“
瓦列夫斯基的眉頭則擰成了一團:“英國人更陰險,他們利用我們去阻止俄羅斯,然后就開始扶植普魯士牽制我們普魯士的工業可以發展的那么迅速,是少不了英國扶植的!”
法國皇帝嘆了口氣:“奧地利呢?英國人怎么說來著?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是嗎?”
“弗朗茨·約瑟夫的條件一如既往。”大主教戴上金絲眼鏡,“第一,法國撤回羅馬的駐軍;第二,承認威尼斯為奧地利的勢力范圍。”
拿破侖親王猛地捶桌:“荒唐!沒有我們在羅馬的軍隊,加里波第的紅衫軍明天就會沖進梵蒂岡!”
多利亞大主教低聲提醒:“陛下,您難道忘記了那支澳門的十字軍了?教皇真有一個師啊!”
拿破侖三世摁著額頭:“那是.10年前的事情了?他們還能打仗嗎?”
“這不重要,”多利亞笑道,“重要的是.全世界都知道教皇真有一個師!我們可以讓這個師從亞洲返回,進駐羅馬.而我,將成為這個師的統帥!”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成為一個手里有兵的教宗,多利亞大主教就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沖動。
“而且奧地利是我們最后的希望!”瓦列夫斯基說,“自從支持意大利統一,我們在南歐多了個強鄰.而奧地利又被削弱得太多。一旦奧地利被普魯士吞并,一個4000多萬人的超級德意志就要出現了!”
法國皇帝突然喃喃自語:“當年燒炭黨的誓言…”
“陛下!”大主教厲聲打斷,“意大利人從未感激過您!加富爾在都靈嘲笑您是‘戴著皇冠的投機客’,加里波第甚至在暗中支持法蘭西的共和派!”
瓦列夫斯基提醒皇帝道:“在1859年我們本可徹底擊潰奧地利,是您突然停戰,讓意大利統一進程中斷意大利人從此就不再感激您了!”
“好吧!我首先是法蘭西皇帝,而且還是一個拿破侖!”拿破侖三世決心已定,“大主教,你走一趟維也納,去和奧地利皇帝聯絡就說我想和他簽訂一個共同防御普魯士侵略行為的條約!條件是.承認威尼斯永遠屬于奧地利!”
“是,皇帝陛下!”多利亞大主教二話不說就把任務接了下來。
“公爵,”拿破侖三世又對瓦列夫斯基說,“你想辦法和俾斯麥聯絡。”
“和俾斯麥?”瓦列夫斯基一楞。
“對!”拿破侖三世一臉精明地說,“我既要防止普魯士做大,威脅到法蘭西的霸權,同時又要防止奧地利利用和我們的聯盟做大吞并了普魯士.那將會是一個擁有近6000萬人口的超級帝國!”
當眾人散去,皇帝獨坐鏡前。玻璃映出無數個搖晃的拿破侖——有的頭戴羅馬桂冠,有的置身于滑鐵盧軍前,有的蝸居小島。他想起叔叔的警告:“歐洲容不下兩個皇帝。“
同一時間,在圣奧諾雷街的太平天國大使館內,煤油燈的火苗在玻璃罩中微微搖曳,將四張東方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胡萬勝的指尖輕輕敲打著檀木桌面,節奏如同戰鼓的前奏。馮秀英則把玩著一塊赤金懷表——那是羅耀國贈予她和胡萬勝的結婚禮物,表蓋面上是天王像,表蓋內刻著“天下大同”四個字。
翁同爵的鼻梁上架著一副西洋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卻始終盯著墻上那幅歐洲革命形勢圖。而角落里,馮云山的另一位養女,圣殿山女伯爵凜子則捧著一本《真約》嫻嫻靜靜地端坐著。
“歐洲的局勢已經明朗了。”馬寶才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他展開一份密信,信紙上的火漆印赫然是太平天國的蟠龍紋章,“老師的指示很明確——歐洲大戰和革命不可避免,而我們的任務,是讓法蘭西變成紅色。”
這封密信是一道命令,由誰傳達,誰就是這次“紅法行動”的負責人!
“紅色法蘭西?”凜子挑了挑眉,“吳王殿下的意思是”
“法國一定會輸掉和普魯士的戰爭。”馬寶才將羅耀國的信收好,“而歐洲各國的工人領袖最近會在倫敦集會,以求結成一黨,戮力同心,共謀大業。”
凜子微微皺眉:“共謀大業?他們有那個能力嗎?”
“能力是可以培養的。”胡萬勝開口道,“尼古拉斯.趙四可以教會黑奴戰斗,我們也可以幫助法國的工人掌握戰斗的技巧.實際上巴黎的人民從來不缺乏斗爭的精神!”
巴黎可是最老最老的老區!
翁同爵推了推眼鏡:“但光靠精神是不夠的。”
“所以我們要給他們武器。”馬寶才從公文包中取出一張清單,“這是法國工人需要的東西,太平天國會想盡一切辦法提供的。”
胡萬勝接過清單看了一眼:“鐵絲,鐵鍬,白糖,橡膠,美國石油.化肥?”
“豫王殿下,知道這些東西該怎么用嗎?每一樣都是可以合法買賣的,但只要用好了,就能讓巴黎人民成為全世界最優秀的戰士。”馬寶才的聲音如同夢魘般在眾人耳邊回蕩,“當德國佬的炮彈落在巴黎街頭時,他們會發現,他們一頭撞進了一座.‘鋼鐵格勒’!”
“鋼鐵格勒?”翁同爵有點不明白,“格勒聽著好像俄文,是什么意思?”
“我不清楚,”馬寶才說,“這是我的恩師當面告訴我的.我只是一五一十復述給你們聽而已!我的恩師說,我們的任務就是在未來把巴黎變成法蘭西的鋼鐵格勒!”
窗外,圣母院的鐘聲敲響了午夜十二下。胡萬勝望向窗外的塞納河,水面上倒映著杜伊勒里宮的燈火。恍惚間,他仿佛看到那輝煌的宮殿正在血與火中燃燒。
“記住,”馬寶才的聲音如同鋼鐵般冰冷,“我們的目標不是幫助普魯士打敗法國,也不是幫助法國打敗普魯士。我們的目標,是讓這場戰爭變成革命的導火索,并且幫助法蘭西的勞動人民奪取天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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