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歷六年,二月初二,煙雨蒙蒙。
今兒是太平天國第一屆“高考”放榜的日子!
雖然太平天國的禮部早就一再聲明:高考絕非科舉,考上了也不會立即授官,甚至不一定授官。但是這場考試卻是太平天國立國以來,第一次由禮部負責舉辦的,面向全國學子的“大比”。而且太平天國朝廷對這場高考的重視程度簡直前所未有,在王利賓帶著普魯士的小學、中學理科課本返回中國后,就開是籌備了!甚至為了這次“大比”還開辦了一個名叫“太平大學堂”的“太學”!
之前太平天國雖然還舉辦過多次科舉,但那些科舉都不大正式。不是由太平天國朝廷舉辦的全國大比,而是由天國諸王各自舉辦的科舉。其實就是諸王給自己招募文吏、幕僚的考試。羅耀國的吳王府也辦過好幾次所謂的科舉,前前后后選拔了好幾百個“進士”。不過這些進士的“含士量”不足,考上了也沒什么好官可以當,一般就是低級的幕職官開始做。所以太平天國的老百姓也就沒把這些“諸王進士”當回事兒。
而這場萬眾矚目的“高考”,則被當成了正式的科舉大比,引來了無數人,至少是無數讀書人的注意。
雨絲籠罩的太平大學堂南門外,一百一十八根“天道柱”的南面。數千考生擠在油布棚下,眼珠隨著幾個打著傘的太平軍鑼聲顫動。蘇州府考生翁同龢籠著袖子立在棚角,呼吸都屏住了。他早就是羅耀國的幕僚了,而且還有軍功在身,如果想要當官,知府不敢說一定能有,知縣是沒有一點問題的,而且還能弄個好缺。但他想要的卻是“高考狀元”這個出身!
狀元加軍功,以后才能在太平天國的官場上走好走遠!
所以這兩年,他硬耐住寂寞不去當大官,除了替羅耀國跑了幾趟北京賺功勛,就是在苦讀數理化,不僅讀完了中學的課程,還跟著容閎偷偷學了些大學數學的課程,為的就是能一鳴驚人,拿下個頭名狀元.
但是,高考真的難啊!
雖然太平大學堂他是一定能考進去的,但這個狀元還真不一定有把握。
“頭名——蘇州府華蘅芳!”負責唱名的是客家口音的大嗓門,極為嘹亮,連著報了兩遍。
“華”翁同龢眼前一黑,差點就要暈,還好身邊一個來自廣東的少年考生伍廷芳扶了他一把:“翁兄莫急,還有榜眼、探花.”
“第二名——廣州府黃勝!”
還不是我!
翁同龢額頭上冷汗都出來了。華蘅芳和黃勝他都認識,其中的華蘅芳已經自學成才當了江南制造局造船廠的工程師了,那是真正的理科天才!而黃勝還去美國留過學,是上海同文館的館長!翁同龢要學習的大學課本都是人家參與翻譯的.
“第三名——太倉李鳳苞!”
還是沒有翁同龢!
躲在另一座油布棚下聽著唱名官報名的羅耀國,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翁同龢當然是天才,這次他考了第五名——全國高考理科卷第五,絕對是天才了。
但比他更天才的人還有四個,分別是華蘅芳、黃勝、李鳳苞和田久重其中的華、黃、李三人羅耀國都知道,就是那個田久重不知道哪兒來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小個子上海人。
應該是個被歷史埋沒的天才吧?
“不公平怎么都是南方人!”
“一定有舞弊!”
“我中原才子何其之多,怎么一個考上的都沒有?”
“沒錯,連南皮張孝達都榜上無名.一定有鬼!”
當唱名官把所有被錄取的考試名字都念完后,人群突然就炸開了鍋。幾十個北方學子突然掀翻油布棚,沖出來抗議了,現場自有維持秩序的太平軍,人人刀出三寸,眼看就要有一場血案。
正在安慰高考落榜的周秀英的羅耀國不慌不忙抽出手槍,對著天上就是“呯呯”兩槍,這些剛剛把辮子剪了的北方考生頓時就是一呆,全都把目光投向了這個穿著青布長袍,留一頭短發,身后跟著一大一小兩位佳人的男子。
“誰是張孝達?”羅耀國的目光掃過眾人,嘴角掛笑,手里的轉輪槍卻沒有放下。
“在下直隸南皮張之洞。”一個少年從一座完好的油布棚里鉆了出來。
張香帥也沒考上的確難啊!
“怎么沒有考上?”羅耀國問,“是卷子太難,還是學習數學、理化的時間太短?”
這次高考一共五張卷子,數學、物理、化學、儒學、太平諸經(主要是《反經》、《天朝田畝制度》、《資政新篇》的內容),“念經”肯定是難不倒張之洞的,難住他的應該是理科。
“先生,是數、理、化沒有考好。”少年張之洞倒也坦然,“不過明年我一定能考上!”
“好,有志氣!”羅耀國贊許地點點頭,然后目光四下一掃,將這幾千學子的渴望都收入眼底,“凡是對自己有信心的,都可以留在天京‘復讀’,本王會安排考上太平大學堂的學生給你們補課,明年再戰一場.本王在山巔等著你們!”
滾滾黑煙染透了漢江北岸的暮色,臉色鐵青的楊秀清大步走進事故現場。俄式高爐的鑄鐵外殼裂如龜背,朝鮮工匠樸七的斷腿還卡在進料口,手里攥著塊含硫量嚴重超標的焦炭——那是用從中國進口的煤炭土法煉成的焦炭。可能是造成炸爐的原因,也可能是耐火材料不過關,或是別的什么原因。
圖波列夫滿頭大汗地跟在楊秀清身后,他其實并不太懂煉鐵,實在是趕鴨子上架來著。明明是照著圖紙來的,可結果不知道怎么還是炸了。
“死傷者都從優撫恤,”楊秀清目光掃過滿地的傷亡,然后冰冷的目光又掃過圖波列夫:“繼續干,一定要搞成!”
木屐聲從楊秀清身后傳來,稻子拿著一封密信悄悄走到楊東王身后:“東王,天京好像出了次科場舞弊.大比之后有人鬧事,羅吳王還扣了兩三千人參加什么‘復讀班’!”
“考得什么?”楊秀清皺眉道問。
“數學、物理、化學、儒學、太平諸經。”稻子回答道。
“這都什么呀?科舉哪有考這種東西的,誰會啊?”楊秀清眼珠子又轉回了那臺炸毀的高爐,對稻子說,“你再辛苦一下,去趟上海,看看能不能請幾個會砌高爐的來!還有,不要怕花錢,多搞點什么圖紙和配方之類的!”
“哈伊!”
白金漢宮的雕花銅床在壁爐火光中泛著暖光,阿爾伯特親王蜷縮在絲綢被褥里,腸鳴聲混著窗外倫敦的雨聲,像極了死神叩門的節奏。他這段時間因為和俄國人的戰爭而心力交瘁,再加上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心情總是有點抑郁,身體狀況也越來越差,前幾日不知道吃了什么?結果就上吐下瀉了該不會是死期將至了吧?
說好的是1861年死,現在才1856年,還有5年呢!
“上帝啊,救救我,我還年輕,不想死.”阿爾伯特親王正和上帝禱告呢,他忽然聽見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嗒、嗒、嗒”
高跟鞋踩碎走廊的寂靜,緊接著阿爾伯特親王就聽見了妻子有些歡快的聲音:“親愛的阿爾伯特,該吃藥了.”
同一時刻。
舊金山碼頭上,蒸汽船揚起的煙氣還未散盡,黃世仁的千層底布鞋已踩在碼頭外的爛泥地里。他忽然聽見一陣熟悉的鑼鼓聲,抬頭一看,一個粵劇班子正唱《天父誅妖》,敲鑼的卻是個長相有點古怪,不像是漢人,也不像是白人,當然也不是黑人的少年,臉上涂著朱砂符咒。
而在咸腥海風里,一座洪秀全的鎏金圣像正被人抬著游行。這圣像已經被改成三頭六臂——左持《圣經》,右握《真約》,中間兩手捧著《天朝田畝制度》。咸豐穿著真約派牧師的黑袍,手里捧著《真約》,口中念念有詞,應該是在念經,目光卻對著日本藝妓的油紙傘發呆——她有點像凜子,可惜不是她!
“奧康納參議員正在大教堂里給天王像貼金箔呢。”和咸豐一起德齡這時候突然指著遠處的真約派大教堂,對著底下一群華人和愛爾蘭人扯開嗓子道,“他的東瀛夫人說,一定要學會用客家話禱告,因為天王說過,天父講的就是客家話.”
這時,碼頭上的華人突然沸騰了。正在競選舊金山市長的史密斯挽著穿振袖和服的妻子走來,西裝口袋插著把柯爾特1851海軍型手槍——扳機護圈刻著“江南制造局”。
黃世仁看著眼前這一幕似乎有點不真實的場面,一時間都有點懷疑自己真的到了美國,還是來了廣東?又或者他還在上海,只是黃粱一夢.
“這位兄弟,怎么稱呼,從哪里來?”一個聲音有點沙啞的京片子突然在黃世仁的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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