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端華、杜翰來海晏堂!”
恭親王前腳剛走,咸豐就命左右去把主管戶部的鄭親王端華和剛剛調任戶部漢尚書的杜翰都給宣來了。
端華、杜翰一個是戶部的滿尚書,一個是戶部的漢尚書,還都在軍機處行走,又都是咸豐的心腹,由此也可見眼下最叫咸豐頭大的其實不是前線的軍務,而是朝廷沒錢。
他剛剛和恭親王奕訢商量了一個省銀子的法子,這會兒把自己的兩個心腹重臣尋來,自是要再聽聽他們的主意。
“皇上,您說恭王爺的意思是讓羅雪巖、曾國藩、左宗棠、江忠源這些個在外領軍的漢臣當惡人減八旗的餉?不知這事兒具體該怎么個操辦法?”
戶部漢尚書杜翰聽咸豐說完了和恭親王商量出來的法子,似乎還是有點懵懂,于是便詢問了一句。
“端華,你說呢?”
咸豐知道杜翰一準明白,只是在和他裝糊涂——他是漢臣嘛!涉及到砍八旗鐵桿莊稼的事兒,他能不糊涂?
但鄭親王是鐵帽子王,而且還是個實權鐵帽子王,他可不能裝糊涂!
端華微微一皺眉:“皇上,奴才以為恭王的意思是讓羅雪巖、曾國藩、左宗棠、江忠源等人上題本請八旗兵南下助戰!”
咸豐輕輕點頭,這個端華果然是忠臣啊!讓八旗兵助戰的話,恭親王可沒敢說出口但端華敢說!
大清就是需要他這樣的漢子!
咸豐又看著杜翰。
端華捅破了窗戶紙,杜翰自然就可以往下說了:“皇上,臣以為該讓羅雪巖、曾國藩、左宗棠三人一起上題本。現在羅雪巖拿著江海關,曾國藩拿著兩淮鹽運衙門,左宗棠拿著浙海關.如果他們三人肯上題本請八旗兵南下,削減旗餉和祿米的事情就有可能了。
如果他們三人不肯當這個惡人,至少也得給朝廷上幾十萬兩的貢,這多少也能紓解一下朝廷的困境。不過.”
他又欲言又止了。
咸豐瞄了他一眼:“杜翰,你有什么就直說,朕這里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皇上圣明,”杜翰叩了個頭,“臣以為朝廷即便可以節省數百萬旗餉,國用依舊是大大不足的。如今長毛已經具有大半個江蘇、大半個湖南、大半個江西、部分湖北和部分安徽盡是膏腴之地,其勢恐怕已成了!
將來說不定會有南北朝的局面.”
“杜翰,你說什么胡話呢?”
端華例行公事一般吼了一嗓子。
“端華!”咸豐擺擺手,“讓杜翰說下去。”
其實有個南北朝就不錯了!
如今的太平天國可不是歷史上那樣“城內天國、城外大清”,人家是會經營鄉村的!最早被太平天國拿下的半個湖南省的地盤都已經分過田地了,雖然工商業受了挺大的打擊,但是太平天國的基層是真的建立起來了。
而在稍后被太平天國吃下的湖北和江蘇地盤上,也正在進行分田分地打土豪,雖然進行的沒有在湖南的時候那么快那么暴烈,但總歸在推進。
隨著鄉村土地的重新分配,一個忠于太平天國的基層還是在緩緩形成.其實也不是太緩,只是太平天國的成長太快了,有太多的地方需要去分田分地建設基層,而太平天國的干部儲備根本就跟不上,就只能先搞一小塊,。一邊搞一邊選拔和培養干部,等干部多了,分田分地的進程自然會加速。
而一個新生的政權一旦擁有了龐大的基層追隨者,它就有了廣泛的基礎。
另外,太平天國畢竟是新開張的政權,上層的那幾個王的威權還很大,執行力還是有保證的——歷史上太平天國在天京事變之前,一直都有極強的執行力,只是執行的路線不一定正確。
所以只要現在的太平天國能夠有一部分執行正確的路線.一部分就行,那么它的發展就會比沉疴纏身的滿清更快。
最后即便不是太平天國取而代之,也會出現元末的情況,由紅巾軍衍生出來的群雄之中最強的一個脫穎而出,建立一個取代元朝的新國家。
而現在的太平天國,顯然就有這樣的趨勢。
留給大清自救的時間,可能不太多了!
“皇上,”杜翰道,“臣擔心一旦形成南北對峙的局面,若北朝不能振奮精神,革新政治,廣開財源,那南朝的歲入很可能會大大超過北朝.而如今用兵打仗都靠洋槍洋炮,洋槍洋炮又昂貴,打的就是銀子啊!”
咸豐嘆了口氣:“杜翰,你說的沒錯.有銀子才有軍隊,才有洋槍洋炮!可朕上哪兒去搞銀子?”
“唯有.新政!”杜翰斟字酌句地說。
咸豐點點頭:“朕知道,朕這些日子已經在想辦法了.天津、煙臺、釜山、海參崴的開埠已經在辦了,向英國采購洋槍洋炮、聘請洋將洋兵的合同都叫奕訢去辦了!
另外,朕還派了肅順、元保、白斯文、李鴻章等人出使歐洲。下一步還要在天津開辦可以打造洋槍洋炮的工廠,還要設立同文館,專司翻譯西洋的書籍可是這些個新政都是花錢的。可朝廷現在真是缺銀子啊!
端華、杜翰,你們好好想想,到底有什么能來銀子的新政?”
來銀子?
端華、杜翰當然是知道怎么來銀子的因為他倆家里都有很多銀子!
不過這個來銀子的途徑可能和新政沒多大關系,全都是舊政,可能還不大光彩 見這兩人不說話,咸豐其實也有點明白了:“說吧,朕不是那種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只要有銀子,能救得了大清,朕不在乎罵名。”
“皇上圣明.”
“皇上真圣君也!”
咸豐苦笑:“說吧,有什么高招盡管說。”
“皇上,奴才先說吧,”端華道,“這朝廷啊,說穿了就是個官鋪子.皇上若是要賺一筆快錢,那就只能賣官鬻爵了!”
“賣官鬻爵?”咸豐皺眉,“不是早就開賣了嗎?”
杜翰道:“皇上,現在往外賣的都不是什么好缺,而且也沒有賣對人,所以賣不上什么錢。”
“哦?”咸豐問,“怎么說來著?”
杜翰說:“譬如.上海、寶山、崇明、嘉定、奉賢、南匯六縣和川沙廳的父母官,琉球國的監督,蘭芳國監督,松江府的知府,蘇松鎮的總兵只要賣對了人,就能賣出一個好價錢!”
“這”咸豐小眼睛一瞇,用細不可聞地聲音說,“這那是要賣官?這分明是要賣藩鎮的名與器啊!”
“皇上圣明!”杜翰道,“反正朝廷派出的官員現在也很難去那些藩鎮的地盤上赴任,不如順水推舟賣了官職多少換點錢!”
端華則補充道:“皇上,漕運總督、兩淮鹽運使和江蘇巡撫、徐州知府、海州知州、淮安知府,還有徐、海、淮三地下屬的屬州屬縣,江蘇提督、徐州總兵等等的官職,雖然賣不了幾個錢,但是卻可以用來抵充軍餉。現在朝廷還欠著幾個出省作戰的團練大帥不少軍餉呢,咱完全可以給他們一些地方官的差遣,讓他們自己去撈。”
咸豐輕輕點頭:“這倒是個辦法!還有嗎?”
“還有.”杜翰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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