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儀式徹底降臨之前,一股同源的魔鬼威壓引起了薩米的注意。
召喚者的身旁,竟然還有一位魔鬼?
什么意思?
對方竟然一口氣召喚了兩位魔鬼?
是舉行了某種比較儀式?還是想同時與多個魔鬼簽訂契約,以便壓價?或者…更糟糕的情況?
薩米陡然警覺,靈魂投影都出現了一絲不穩定的波動。
難道說,這么快就要出問題了嗎?
她很想直接拔腿就跑,但靈魂降臨已經進行了一半,半路取消也是損耗,還不如看清楚情況后再跑。
多年養成的直覺已經在不斷給薩米提醒,讓她小心警惕。
“感覺,可能要不妙啊…”
在惶惶不安中,她意識徹底降臨,也終于看清了周遭的一切。
她率先看到了自己的那位同族。
因為身高的緣故,薩米最先看到的是對方豐腴高挑的身軀,披著華麗的禮服,一副魔鬼貴族的標準打扮。
“…”她下意識盯著那傲然挺立的胸膛,暗自比較了一下。
不算小。
估計,也就只比自己小一點。
但這個身材,還真是讓人羨慕呢。
雖然不如自己大,但勝在和身高搭配,看上去相當勻稱。
不像是自己…唉,真是倒霉呢。
怎么就偏偏長了這么一對沒用的累贅呢?
薩米心中自怨自艾地閃過念頭,但沒有放松警惕,整個人依舊警覺。
她本想著看向同族的面容,看看能不能認出對方的身份。
這么多年的“逃亡”生活,她作為一名出色的傳奇刺客,早就練就了一身過硬的基本功。
薩米一直很重視情報收集,靠著過目不忘的能力,她幾乎把地獄中的所有同族記住了大半。
就算記不住準確的面容,也可以從家徽、服飾、舉止中分辨出一些信息。
只要看一眼,就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但是,就好似本能地,在看清那位同族的面容之前,薩米的感知捕捉到了另一股更加鮮明、更加具有沖擊性的氣息。
薩米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同族的身旁,看到了那站在她旁邊的另一道身影。
他就是召喚者?
等等…這股氣息到底是什么?
接著,在感受到了強烈的圣光氣息后,薩米猛然睜大了眼睛。
對方是圣職者!!?
如此濃烈純凈的圣光,對方肯定是偽裝成圣職者的墮落者,那么…這是一場針對自己的陷阱?
如此鋒銳的圣力,對方也不是光頭…召喚者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薩米提起了全部的戒心,瞇著眼睛,謹慎地盯著召喚者。
“圣,圣騎士?”
“你好哇”
那圣騎士在看到薩米緊張的表情后非但沒有驚訝,還友善地沖著她笑了下,眨了眨眼睛。
那笑容看起來溫和而無害,甚至帶著點少年般的爽朗,與他周身那隱隱傳來的、足以讓邪惡生物心驚膽戰的圣力波動形成了荒謬的對比。
而讓薩米感覺更詭異的一點,是自己的那位同族的姿態輕松,竟然完全沒有戒備他的意思…
是她被奴役了嗎?已經簽訂了互不傷害的契約?
還是說,他們有特殊的私人關系?
不是,圣騎士和魔鬼?
這是什么組合…
“等等!”
薩米瞇著眼,看著那圣騎士的白發與俊朗的容顏,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名字。
在想到那個名字后,薩米偽裝出的冷酷表情徹底失態,瞪大了眼睛,望著那含笑的少年,失聲道:
“你…你是弒神者!!?”
怎么會是他?
弒神者赫伯特!
如今風頭正盛,最惡名昭著的弒神者!
他為什么在這里!!?
不不不,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難道說,我的厄運終于升級到了能吸引這種存在注意力的程度了嗎?
薩米絕望地在心中哀嚎著。
不應該啊!
怎么會遇到他?
作為一個飽經考驗的倒霉鬼,薩米雖然一直遇到各種麻煩,但都是在勉強可以算是在她的能力范圍之內,不會出現真正必死的局面。
證據就是,她至今還沒有遇上神靈這個級別的敵人,最多最多也就是被史詩強者注意到,但也是能逃掉的額那種。
可現在——這可是弒神者啊!
毫無疑問,這個存在是連諸神都要小心對待的危險人物。
滿手神血,對邪惡絕不留情。
丸辣!
接著,來不及多想,薩米幾乎是順應著本能,下意識啟動了自己準備的后手,選擇了最快的逃離方式。
她沒有敢跟弒神者拉扯分毫,絲毫不敢靠著交談拖延時間,竟然直接自毀了這一縷靈魂。
“嘭”的一聲輕響,她的投影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般,瞬間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召喚法陣之中,只留下些許硫磺氣息和靈魂殘渣。
“啊,走了。”
留在原地的赫伯特特看著化作一縷青煙的靈魂殘渣,眨眨眼,感慨道:“怎么這就跑啦?怎么這么著急,連一句話都沒說呢。”
我都跟她打招呼了,怎么都不回話啊。
最近的魔鬼,可真是沒禮貌呀。
“呵,當然是會跑啊!”
一旁的克雷緹斜了他一眼,暗自撇嘴。
為什么跑?
你這不是廢話嗎?
你也不看你自己是個什么怪物,怎么還有臉問為什么啊?
“我就說你別露面吧,你看,直接把人家嚇跑了!”
克雷緹哼了聲,吐槽道:“現在好了,想聯系也聯系不上了。”
“你看你,又急。”
赫伯特此刻卻顯得老神在在,根本不慌地搖搖頭:“我倒是覺得,她會回來的。”
“回來?呵,你做夢去吧!”
魔鬼小姐撇撇嘴,哼道:“要我是她,可絕對不可能再回來了!誰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白癡才會自投羅網!
“會的會的,你就等著吧,別急嘛。”
赫伯特笑瞇瞇地搖搖頭,再次啟動了召喚陣,淡定地說道:“放心吧,等她回過神來之后,會明白的…”
“首先,從形象上看,我哪里像個壞人了?”
“其次,我可是個世人皆知的大善人,品行高潔,怎么會嚇到她呢?”
克雷緹毫不掩飾地嗤笑一聲,哼道:“呵呵,你就替自己吹噓吧!我才不信呢。”
“我看你啊,是真的不清楚你現在的身份對于那些隱藏在黑暗領域中的家伙來說意味著什么。”
神明不會輕易出手。
過去的諸多神戰已經告訴了諸神一個血淋淋的道理——笑到最后的才是贏家。
先下場的都被拖入泥潭之中了,后下場的在一旁美美等待著撿尸。
世界局勢越來越復雜,牽一發而動全身,沒有神明喜歡被別人坐收漁翁之利。
于是,諸神都開始越來越茍。
但赫伯特不一樣。
他沒有那么多的顧忌,向來是該出手時就出手,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對于諸神來說,他就是那根攪屎的打狗棍。
不但會主動出擊,攪渾局勢,還會靠著劇毒附魔來抽打,逼著諸神下場,落入他布置好的陷阱。
赫伯特看著克雷緹篤定的表情,眉頭一挑,玩味道:“那你要是這么不相信的話,克雷緹呀,你要不要跟我打個賭哇?”
克雷緹聽到這話后猛然瞪大眼睛,直接后跳了兩步,全身上下都流露出戒備的情緒,緊張地說道:
“你休想!”
“我才不會給你打賭!”
開玩笑,誰不知道你這個家伙打賭沒輸過啊!
笨蛋才會跟你打賭!
哐當!
雜亂的房間中,薩米騰的一下起身,踢倒了幾個酒瓶。
其中一個半滿的熔漿血酒瓶滾落在地,暗紅色的粘稠酒液汩汩流出,浸濕了地面堆積的灰塵,散發出更濃烈的氣味。
“什么情況!!?”
但薩米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在乎了,只是慌亂地抱著頭來回亂竄,像一只沒頭的蒼蠅,在堆滿雜物的狹窄空間里碰撞著,發出咚咚的聲響。
“這究竟是什么情況啊!”
“不是,我這也太倒霉了吧!!?”
矮小的倒霉魔幾乎要哭出來了,聲音里帶著哭腔和難以置信的絕望,口中不斷重復著:
“怎么會是他在召喚我?”
那可是弒神者!
一個對邪惡重拳出擊,連神明都不放過的究極狠人!
雖然傳聞中他行事詭異,不按常理出牌,但“圣騎士”和“弒神者”這兩個身份迭加在一起,對魔鬼來說就是最危險的信號!
他怎么會找到我?
他找我…誒?
“不對,他為什么會召喚我啊?”
在屋內亂竄的薩米忽然冷靜下來,最初的恐慌稍稍平息后,一絲疑惑浮上心頭。
為什么?
像赫伯特那樣的存在,如果想要消滅審判她,似乎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地進行召喚儀式啊。
他完全有能力直接定位她的藏身處,然后破門而入。
就算自己藏在地獄深處…他難道還不敢來嗎?
雖然地獄之主會將他當做是眼中釘,但估計不會親自出手,只會派遣手下去對付。
而如果祂不親自出手的話,其他的那些人,攔得住他嗎?
薩米覺得未必。
實力不夠的,攔不住。
實力夠的,也未必出全力出手。
魔鬼社會是有等級尊卑的,自至高無上的地獄之主統治著所有魔鬼,但“下克上”永遠是最熱門的話題。
地獄一直秉持著一個信條——只要“背叛”不被發現,那就沒有發生過。
這一點,連地獄之主本人也是認可的。
薩米覺得,沒有哪個魔鬼大公會為了獵殺赫伯特而用出自己的底牌,實在是得不償失。
除此之外,她還覺得不對勁的,是對方的身份…赫伯特可是圣騎士啊。
再怎么說,一個正經的圣騎士怎么想都不會召喚魔鬼吧?
這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
就在混亂狀態的薩米滿腦子都是問號的時候,她再次感受到了來自凡間的微弱召喚感。
來自同一個地方。
“還來!!?”
她像被燙到一樣跳了起來,下意識地就要徹底切斷聯系,封閉自己的感應。
但就在動手之前,她又有些猶豫。
“可是,如果他真的沒有惡意的話…那我這么拒絕他,是不是有點不給他面子啊?”
“如果與他交惡的話…”
雖然恐懼依舊占據著主導地位,但理智開始慢慢回歸。
薩米開始分析情況。
赫伯特沒有在第一次召喚時就直接動手,甚至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敵意,而又開啟了第二次召喚,是不是意味著…他確實沒有惡意,只想和她交流?
如果她就此逃避,他會不會因為被“拒絕”而感到不悅,進而親自找上門來?
那樣的話,后果更不堪設想!
“可是,可是…”
她的內心陷入了激烈的天人交戰,本就喪喪的小臉變得更委屈了。
答應,可能立刻完蛋。
拒絕,可能以后完蛋,而且可能死得更慘。
“嗚嗚,我怎么這么慘啊…”
她悲傷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掀起了一陣震蕩的波濤,隨后抓起一個開過的酒瓶就往嘴里灌去。
噸噸噸!
“咕、咕、咕…哈!嗝!”
熔巖地獄。
“哎呀,我又不會害你,就玩個游戲嘛。”
“哼,不賭,你說什么都沒用,我是不會跟你賭的!”
“唉,你難道還不信任我嗎?我難道會害你嗎?”
“你還說,不信任的就是你啊!”
赫伯特本來還想誘惑克雷緹跟自己簽訂對賭契約,但誰知道她竟然一點都不上當。
令人失望。
“我害你有什么好處呢?我…哦?這么快就來了。”
他轉過頭,看向儀式法陣,滿意地點頭道:“呵呵,小姑娘很有悟性嘛。”
“嗯?”
克雷緹疑惑地轉過頭,果然看到召喚陣再次亮起,薩米那嬌小卻意外豐滿的身影再次浮現。
“呃,那個,弒神者閣下?”
頹廢的魔鬼戰戰兢兢地縮著頭,小心看著赫伯特,弱弱地開口:“那個,您…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在做完了激烈的思想斗爭之后,又灌下了兩瓶血酒之后,薩米終于是下定了決心。
賭一把。
雖然這話由她來說有點不合適,但…人總不能永遠那么倒霉吧?
不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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