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騙嗎?哈哈這還真是一個壞心眼的評價呢。”
涅娜莎對于赫伯特的結論毫不意外,反倒是好奇他為什么會用這樣一個微妙評價。
不上不下的,既算不上惡意,但又沒有多少同情。
“祂的性格有些過于溫和了,這對于一位善良的女神來說沒問題,但對于一位神系之主來說,就有點不合格了。”
赫伯特對向自己展露善意的芙靈雅沒有惡意嘲諷,反倒是認真的分析:“祂這樣的人適合成為朋友,但卻不適合統領一個神系…祂太善良了一些。”
善良,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都是一個褒義詞,贊美這種美好的性格。
但對于一個領導者來說,這可不是一個好的評價。
慈不掌兵,義不掌財。
仁慈是好的,但過分的仁慈,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都算不上什么好事。
“祂可是連那個消息都直接告訴我了。”赫伯特唏噓地搖搖頭。
在這次友好見面的最后,赫伯特提出離開的分別之際,芙靈雅主動告知了他一個消息。
“大地神系消滅了那批人后意識到自己被騙,以我對祂們那群頑固家伙的了解,絕對不會就此放棄。”
“你要小心,祂們短時間絕對不會放棄尋找你們的蹤跡,勢必要讓你體會到祂們的憤怒。”
芙靈雅貼心地告誡赫伯特,讓他絕對不能放松警惕。
“不要覺得你們沒有留下很久就能一定安全了,那群執著的家伙如果受到刺激,覺得丟臉后,有很大概率會去請動預言系的神明,讓祂們來提供線索。”
在所有的法術能力中,預言系的地位一直相當特殊,在凡人的眼中十分神秘。
赫伯特也親身體會過預言,見識過那位精神狀態不算穩定的月之女神的預言。
他不會對命運百分百相信,但也不會放松大意。
好在赫伯特的命運特殊,與神明有著太多的關聯,想要預言他的難度極大。
一般的傳奇預言師都沒資格探查他,就算是史詩預言師出手,也估計只能得出一個似真似假的模糊信息。
唯有擁有預言能力的神明或者圣者,才能夠預知出一些準確但零散的消息。
芙靈雅也猜到赫伯特的想法,提醒道:“我會出手幫你掩蓋一下,但剩下的獸耳氏族就沒那么幸運了,祂們總能夠找到姐姐線索。”
是的,這是最尷尬的地方。
就算赫伯特不怕預言,但其他人呢?
那些老弱病殘的獸化人們在神靈的視線中可沒有那么神秘,有心想要尋找的話,花費一定的時間精力,最終肯定是能夠找到的。
“我不知道你們現在到底藏身在什么地方,但千萬不要放松大意。”
冰雪女神雖然憨憨的不太靠譜,但在信守承諾這方面上還是可以相信的,關于埃爾達的消息一點都沒有透露出去。
對于芙靈雅提供的消息,赫伯特在沉思后點頭感謝,心中十分感慨。
這些消息的價值不言而喻。
“這消息只要稍微操作一下,就能夠賣個好價錢給我,甚至是借此施恩于我…”
赫伯特都不用多想,輕松就能夠想到七八種利益最大化的方法。
最簡單的就是先把消息壓下,然后等赫伯特遇到危險后再出手救場,既沒讓大地神系的計劃得逞,也能夠賣赫伯特一個人情,讓他在這場合作中落入下風。
當然,壞處是赫伯特早晚會發現不對,以他的性格雖然當面不會說什么,但時候等時機成熟肯定會想辦法報復回去。
亦或者,給赫伯特一部分消息,主動給他提供幫助,借此機會趁機把眼線塞到他的身邊。
但芙靈雅都沒有,就是給赫伯特提了醒,然后在主動提供幫助被他委婉拒絕后也沒在意的接受了。
“是太天真呢?還是覺得沒必要呢?認為我真的能夠解決?”
赫伯特當場還有點拿不住,但仔細思考后得出了答案——祂就是沒多想,只是好心的提個醒。
這讓曾經在貴族圈子里見慣了各種陰險刁民的赫伯特有些無言以對,最終只能感慨自己終于是遇到心思單純的大好人了。
不得不說,芙靈雅這種待人以誠的做法,卻歪倒正著地找到了對付赫伯特的最佳方法。
“也或許,只是善良吧…這也算是一種天然克腹黑嗎?”
芙靈雅的這個操作或許不夠聰明,但卻是無心插柳,意外獲得了赫伯特的真心好感。
“這位年輕的女神,在這權謀方面的水平,不能說低吧,只能說是有些可憐。”
“讓人都有些不忍心去算計祂了。”
亦或者,其實芙靈雅的段位很高很高,我才是那個被釣魚的?
赫伯特認真反思了這次見面的各種細節,最終還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就祂那個比大學生都清澈的目光,估計是想不出這么復雜的操作。
再說了,我才不會被套路呢!
此外,芙靈雅給赫伯特小心大地神系的告誡對一般人來說是很重要,是足以救命的提醒,但對赫伯特的價值就不大了。
聽說,祂們想找我?
還想要找到我的藏身之地?
認真的嗎?
姑且不說迷霧山脈這個神明禁區的含金量,單說守在外圍的那個修道院里,就有一個饑渴難耐的老東西…
嘿,這不是巧了嘛。
大主教可是一直希望有人不長眼地送上門當沙包的。
如果大地神系真的順藤摸瓜地靠著預言找上門來,那事情可就有意思嘍!
是好兄弟就來砍我!
說好了嗷,誰不來誰就是小狗!
赫伯特很希望看到大地神系興致勃勃地趕來,然后被某位無敵老登暴揍一番的景象。
那場面,一定很刺激吧!
到時候,可得把小零食提前準備好呢。
赫伯特暢想著那時候的場景,然后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
“還是實力不足,靠別人終究不是正路,還得自身足夠強大啊。”
如果自己現在就有圣者級別的實力,那根本就不需要靠著大主教來狐假虎威,當場就打上大地神系了。
“我需要實力,芙靈雅更需要,如果祂現在能有自然之主的實力,那就什么問題都沒有了。”
實力,才是解決一切問題的基石。
別說達到自然之主全盛狀態的實力了,只要芙靈雅現在能有祂爹當年五成的實力,那自然神系內部都會屁事沒有。
就是因為實力不夠,才會被人盯上,當成軟柿子欺辱。
可問題就是祂沒有,不但實力不夠服眾,就連威望也完全寄托在父親身上,說祂是被眾人推舉出來的傀儡都算是抬舉祂了,只是個好看而易碎的花瓶。
“按照芙靈雅之前的說法,現在的自然神系之中唯有四季女神是絕對的嫡系,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異心。”
自然神系包羅萬象,有很多實力不算高的弱小神明,這些人大多是墻頭草,最擅長的就是左右逢源。
對于芙靈雅如今的處境,整個神系都是心知肚明的,原本一些鐵桿支持祂的也開始有了異心,指不定已經跟大地神系暗中勾搭上了。
這些人根本指望不上,誰贏他們幫誰,不添亂就已經不錯了。
好在四季女神都是老牌古神,不但咖位夠大,還實力不俗,壓住了一些人躁動的想法,維持住了神系表面上的平靜。
“可是,就算是那四位女神也受到限制制約,不能對祂幫助的太明顯,只能側面提供幫助。”
四季神系不弱,大地神系同樣實力不俗,真要爆發正面沖突,那肯定是無法輕易收場。
于是,雙方的高端力量都很有默契地不主動出擊,將舞臺交給了明面上的領導者。
于是,這一切的壓力都壓到了芙靈雅身上,只有靠祂本身和發展出的勢力自己來扛了。
但結果嘛…芙靈雅成為代理的神系之主這么多年了,發展了多少私人勢力呢?
只能說是少的可憐,男默女淚,聞之令人嘆息。
“外憂內患啊,不負責任的老爹,破碎的祂,嘖嘖嘖,真是令人心疼呢…”
在分析完芙靈雅如今的處境之后,赫伯特也忍不住搖頭感慨,覺得這家伙現在還沒撂挑子不干已經是很有責任心了。
對于芙靈雅來說,這處境也好解決。
只要交出神系之主的位置,讓自然神系以大地神系為主,那就可以美美隱身,甚至還能夠獲得一個不錯的地位。
畢竟,誰也無法否定祂身為自然之主的子嗣的正確性和法理性,大地神系還需要祂來為自己站臺呢。
所謂的——這是我師傅留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JPG
但這只是最理想的解決辦法,芙靈雅目前來說是不想這么妥協的,不希望將父親的遺產交由他人之手,一直在頑強不屈地堅持著,打算掙扎奮戰到最后一刻。
赫伯特對此是樂見其成的。
畢竟,如果不是眼前這種情況,他想要把手伸進自然神系中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換成芙靈雅口中那個沒腦子的石頭腦袋來主持大局的話,赫伯特估計自己是跟自然神系沒什么緣分了。
說句壞心眼的話,芙靈雅過得越慘,祂就越需要赫伯特,他的價值越大,得到的好處也就越大。
芙靈雅越慘,赫伯特越好。
赫伯特不但沒有拒絕的理由,還得勸芙靈雅堅持戰斗到最后一刻,萬萬不可有“臣欲死戰卻陛下先降”的事情發生。
“從我的立場來看,能夠有祂這樣天真善良且孤立無援的合作伙伴,這絕對是好事,很多人夢寐以求的。”
而且,刨除掉各種功利的想法,赫伯特也不希望看到芙靈雅遭受太凄慘的遭遇。
“畢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赫伯特一向認為自己是個宅心仁厚的帶善人。
“我這人心善,雖然喜歡看女人們打架抓頭花,但不代表我喜歡看到女人遭遇悲慘的折磨…破衣就夠了,破顏就算了。”
“呵,掩飾什么?說白了,你這個家伙就是心軟!對女人狠不下手!”
“你這早晚被女色所傷的不正經圣騎士!!!”
赫伯特沒理會涅娜莎對自己的污蔑,目光悠遠地望向天空,輕聲道:“而且,祂畢竟對我還是不錯的,我不討厭這樣天真的家伙。”
他這次與森之女神的會面還是很滿意的,感受到了對方傳遞而來的善意,也確實獲得了不小的好處。
自然之心的能力,對于他未來的領地建設有不小的幫助,甚至是對魔物娘們的吸引力也能有一定的提升。
芙靈雅對自己,著實是不錯,而且是不要求回報的。
一個出手很大方的富婆姐姐,著實富有且慷慨。
像祂這種好人,應該是能有好報的吧?
如果命運不給祂好報的話,那就我來給吧。
沒錯,你的福報就是我赫伯特噠!
“你打算如何幫助祂?總得讓祂擺脫現在這個尷尬的狀況吧?”
“嗯,確實是要幫助祂,而且是盡最大的力量,盡可能讓我在明面上的第一次出手做到最好。”
赫伯特對于自己一向是很有信心,覺得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到最好。
雖然他之前已經出手幫助芙靈雅解決了獸耳氏族,但那畢竟不是能夠拿到臺面上說的事情,無論是芙靈雅還是大地神系都對此事很有默契的緘默不言。
這個功績拿不出來沒關系,拿出一個更大的功績讓所有人信服就可以了。
“芙靈雅現在需要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最好是有一件讓整個自然神系都關注的事情,最后再由我這個祂的支持者出面解決。”
“最好有人能整個大活,引起更多外人關注,讓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時看向一處。”
赫伯特想了想,都沒有想到最近能有什么特別的操作。
“真是的,我這個時候竟然有些想念孽欲之神了。”
那才是搞事的專家,經常能弄點“所有人目光看向我,我要宣布個事兒!”的神奇操作。
在很多人眼中可怕無比的邪神,經過多次接觸,在赫伯特這里已經快要和諧星畫上等號了。
總吃癟,但又總不低頭。
吃了一口癟,還吃,吃了一口,還吃,樂此不疲,血條拉滿。
真是個小饞貓呢。
不過,孽欲之神之前被太陽女神修理了一下,估計能夠稍微安靜一段時間。
祂這個搞事情專業戶消失的話,那短時間可能沒有一些特別躁動的家伙冒頭出來。
“而且,就算現在真的有大活了,我也沒辦法出手,還是稍微等等吧。”
想了想,有些尷尬的搖了搖頭。
感覺自己像是一個過了某個年齡段而變得有心而無力的中年人。
能看、能摸、能說,但不能做些實質性的操作,除了能弄人家一身唾沫,也干不了什么了。
不是不想,是暫時沒那個能力。
赫伯特現在處于蛻變的關鍵,能不出手還是盡量不要出手,萬一影響到了蛻變的某一個環節,那對他來說絕對是得不償失的。
自己的蛻變已經完成了大部分,差那么一點點,但偏偏還差的那一點契機至關重要。
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赫伯特自然是想要讓自己沒有遺憾,盡可能做到圓滿。
“不過,我隱約有一個感覺,那個契機,估計不會等太久。”
自光輝之城出現第一位隕落的神明開始,平靜了數千年的世界已經走到了一個拐點。
神靈的死亡已經拉開了動亂之局的序幕。
諸神不會就這么一直等待下去的,一些有能力的家伙也會逐漸露頭,這個世界從不缺少野心家。
那些人他們在看不到希望的時候不會輕易露面,但既然已經看到了晉升的希望,那么肯定無法按捺住內心的躁動。
他們會在這個世界的各處推波助瀾,逐漸將局勢攪渾,讓他們有更多的可乘之機。
這個世界早晚會繼續混亂下去,這點是毫無疑問的。
混亂是上升的階梯。
這個世界已經平靜了太久,一些存在不甘于現狀,早就已經想要讓諸神之間的格局進行新一輪的洗牌。
“神戰注定會在未不遠的未來降臨,到了那個時候,我所能依靠的不是盟友,更不是敵人的施舍,我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靠人不如靠己。”
“實力是一切的基石,沒有實力,寸步難行,只能淪為別人的棋子,任人擺布。”
“可若是有了實力…或許能夠在那場亂局之中也分上一杯羹。”
赫伯特可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是個野心家的事實。
如果有機會讓他獲得更多的話,那何樂而不為呢?
在這個不確定的危險世界之中,唯有自身實力才是確定的。
“你有這樣的想法是不錯啦,但那注定是很危險的哦”
涅娜莎悠然地提醒了一句,但卻沒有勸說赫伯特小心謹慎,而是笑道:“當然,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赫伯特需要的從來都不是提醒與告誡,更不是擔憂,他需要的是支持。
他是驕傲的,是貪婪的,是謹慎的,唯獨不是軟弱的。
而對于這一點,涅娜莎比所有人都清楚。
祂說:
“就讓我們一起走上諸神之巔,甚至走到諸神之上,去看一看上面的風景吧。”
“諸神之上嗎?”
赫伯特笑了起來,搖頭道:“我覺得我的想法已經夠激進了,沒想到你比我還激進。”
“既然要說大話,那肯定要把目標定得高一些呀”
“目標高一點是沒關系,但也不能太離譜,而且,你還是先老老實實把自己的肉身恢復吧。”
“哎呀你又饞我身子!”
“呵。”
赫伯特吐槽了一句,倒是沒有太將涅娜莎的遠大理想放在心上,畢竟“神上神”這種事情對這個世界來說還是太遙遠了,完全是傳說中的事情,靠不靠譜都不一定呢。
有資格角逐那個稱號甚至是境界的存在全都是大佬中的大佬,都是太陽女神之流的可怕存在。
赫伯特不知道涅娜莎當年在全盛時期是什么級別的存在,那不重要。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過去無論有多么輝煌,現在的祂也只不過是一個縮在自己體內,整天講無聊的葷段子,沒事再假裝手辦的諧神。
以他們現在的組合,能夠在諸神亂局中摸魚,渾水摸魚的獲取足夠利益就已經不錯了。
人還是要學會知足的,好高騖遠只會讓自己心態失衡。
當然了,如果到時候實力足夠的話,那也可以計劃有變。
反正赫伯特,不,涅娜莎一向有著非常靈活的底線,是個沒有節操的諧神。
“放心,我會讓你有這個信心的。”
聽著涅娜莎篤定的許諾,赫伯特也笑了,認真道:“你也放心吧,我一定會讓你恢復往日輝煌的。”
從自然圣域回歸后,赫伯特就回到了迷霧山脈。
此刻,他轉頭看向了濃霧的更深處,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輕聲道:“趁著這段平和的時間,倒是可以把一些事情提上日程了。”
赫伯特之所以沒有在如今的埃爾達領大刀闊斧地進行搞基礎建設,一方面是因為之前時間和資源都不夠充足。
但那只是表面上的次要原因,真正的理由是出于更長遠的整體規劃。
在赫伯特的規劃里,如今的埃爾達在未來注定只會是一個港口城鎮,真正的主城還是要放到更深處的地方。
之前,赫伯特的實力不夠充分,魔物娘們也受困于戒律所中,一次性只能帶出一兩個。
而現在,他已經掌握了讓魔物娘集體出動的方法,也培養出了史詩級別的戰力。
“是時候拿回屬于你的東西了。”
“錯了,是我們。”
涅娜莎指出了赫伯特話語中的錯誤,強調道:“是我的,也是你的,是我們的!”
而就在赫伯特將目光投向迷霧山脈的更深處的時候,在整座山脈的最中心,那最深邃漆黑的迷霧之中…
有一雙眼睛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緩緩睜開,默默看向了遠方。
片刻之后,又好像什么都沒有察覺,再次閉上了眼睛。
黑暗再次陷入寂靜,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但這個時候…
它已經不再沉睡了。
而是在默默等待著。
也就在這個時候。
埃爾達的一處小水潭中,緩緩漂起了一個蛋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