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屈腿。
松鼠起跳。
松鼠飛起!
那皮毛雪白,看上去相當可愛的松鼠就這么水靈靈地拔地而起,旱地拔蔥般,向著半空中的赫伯特猛地“射去”。
嗖——
而作為被攻擊的目標,赫伯特現在是有些懵逼的。
不是因為對方一上來就動手的應激反應,而是因為這家伙的種族。
對于自己的這次考察可能遇到的危險,赫伯特想過許多種可能。
任何事情都是會有風險的,他任何時候都不會放松警惕。
有些人會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覺得我就遠遠看一眼,肯定是不會出問題的。
要是真這么想的話,那可就太天真了!
命運是最反復無常的婊子。
當你覺得美好的未來在前方等著的時候,它就會殘忍地向著壞的方向一路狂奔。
如果你覺得這件事可能不會發生——那它大概率就一定會發生。
尤其是在迷霧山脈之中,危險實在是太平常了。
像什么巨樹拔地而起,又變成一個狂暴的樹人啊、又或者像是巨樹用樹枝向他發起了攻擊啊、再或者這移動巨樹本就是一個陷阱啊…
赫伯特確實考慮過巨樹上會有伴生的守護魔物,但他設想的都是蛇、鳥、蟲之類的危險魔物。
他真的沒想到會遇到眼下這種展開。
不是驚嚇,而是疑惑。
咦,這里怎么有一只可愛的松鼠?
來來來,你告訴我,什么叫對面來了一只“會打拳的飛天大松鼠”?
而在這份強烈的反差之外,還有一個真正令赫伯特心神震撼的發現。
這松鼠…好像,很強?
在靠近巨樹后,赫伯特察覺到了一股似有似無的威壓。
赫伯特第一時間還以為這份威壓是來自巨樹的,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想錯了。
威壓的主人,并非巨樹。
就是這只看上去憨態可掬的松鼠,給了他很強的壓迫感!
不是!
它怎么會比枯萎者所化的荊棘樹人還要強!!?
史詩強者!!?
在松鼠向他飛奔而來的瞬間,赫伯特的直覺在瘋狂告誡他——躲開!
不躲的話,可是會死的!
赫伯特沒有頭鐵,在察覺到生死危機的瞬間做出反應。
背后雙翼一振,向著上方猛然沖去,在松鼠拳風近身之前就提前來到了安全區域,完全沒有試探一下的想法。
而結果證明,赫伯特的謹慎是對的。
那松鼠在赫伯特閃過后沒有繼續飛行,而是把身后的大尾巴一甩,調整了角度,向著地面沖去。
它調整好姿勢,最終以“超級英雄落地”的姿勢單膝砸在了地面上。
轟!!!
迷霧山脈堅硬的地面就被它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震得煙塵四起,周遭不少的樹木都遭了殃,被震得歪斜傾倒。
咔咔咔!
“嘶!”
別說別人了,就是赫伯特在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幾分,忍不住嘬起上牙膛。
臥槽!
這一拳!
我接得住嗎?
赫伯特思考了一下,然后嘴角不停抽搐。
接個錘子接!
光從眼前這一幕,擁有了烈日之眸加持的赫伯特就已經分析出了很多以前無法確定的細節。
然后,他更迷茫了。
這份力量,真的很夸張。
在赫伯特的分析中,剛才那一拳很簡單——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法則加持,完全是“純粹的力量”!
就是單純的勁大!
而完全靠著肉身之力揮出的一拳,竟然達到了史詩級的層面?
這看上去小小一只的白松鼠,單單在力量上,是能夠跟瓦倫蒂娜這種超巨型的巨龍相提并論的特殊存在…這對嗎?
什么一拳超人啊!
呃,不對,一拳松鼠?
以及,從對方在空中的姿態調整來看,它…好像真的不會飛吔?
赫伯特有些不解。
除非是那種腦子里完全是肌肉的九智戰士,不然大多數的傳奇強者都擁有滯空的能力,至少也會找一些幫助自己浮空滑行的手段。
完全不會飛的史詩強者實在是太罕見了。
另外,剛才…
想到白松鼠那在動手之前浮夸的大喝,以及那兩條被捶暈但還剩一口氣兒的巨蟒,赫伯特心中一動。
“嘖!你果然躲得開!”
煙塵消散,坑中的白松鼠抬頭,不爽地看著上方逃過一劫的鳥人,怒哼了一聲:“我果然很討厭你們這些會飛的家伙!”
“你們這群家伙,總是高高在上的!會飛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們…哦?”
白松鼠還在罵罵咧咧地抱怨著,結果看到那個長著翅膀的家伙竟然直接落到了地面上。
他就站在大坑的邊緣,沖著自己微笑道:“好了,我現在也跟你一樣站在地上了。”
這個舉動讓白松鼠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雖然不知道這鳥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著落地的鳥人,下意識感覺心中的不爽少了一些。
呼嗼,這個家伙,好像還挺懂事的嘛!
它雙腳一點,直接蹦出大坑,輕飄飄地落到了對方的身邊,打量著這外來者。
偉大的圣樹守護者有些不解,這個家伙竟然真的沒有逃跑。
吼吼,在自己警告之后,非但不逃跑,反倒是向我走來嗎?
“你不怕我?”
只有半人高的大松鼠眨了眨,身后大尾巴甩了甩,在赫伯特四周蹦蹦跳跳地打量著,直接問道:“你就不怕我直接把你砸扁嗎?”
說著,它還伸出了小爪子比劃了一下。
赫伯特的眼睛十分不爭氣,下意識地跟著白松鼠的尾巴移動了兩下,然后才重新看向松鼠,笑著反問道:
“我又沒有做壞事,為什么要害怕你?”
赫伯特任由對方前前后后地全方位打量自己,攤了攤手,微笑道:“這位閣下,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存在什么誤會。”
赫伯特毫不吝嗇地展露自己的善意,主動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我們并非是敵人。”
因為…是敵人也打不過。
就在剛才,當赫伯特詢問“武力值檢測器”涅娜莎小姐對面有多強的時候,他得到了一個令他眉頭狂跳的答案。
祂說:
“它?哎呀,也沒多強啦,硬要說的話,勉強算是個有著特殊天賦‘半神’吧”
“等等,你先告訴我什么是‘半神’?是我知道的那個嗎?”
“當然是被砍了一半的神明啊”
“啊?”
在赫伯特催促下,涅娜莎沒有繼續扯皮,而是認真給赫伯特介紹了一番。
涅娜莎口中的半神,其實是介于神與凡人之間的特殊存在。
可以說,半神是神明力量在凡界的一種延伸與體現,同時又受到凡界規則的束縛,處于一種尷尬又獨特的存在狀態。
半神的誕生往往與神明有著直接或間接的聯系。
最常見的是神明與凡界生靈結合所生下的后代,這類半神從出生起就攜帶了部分神性血脈。
還有一些是凡人在機緣巧合下,獲得了神明的部分神力傳承,比如被神明選中的信徒在完成重大使命后,被賜予了部分神性,在實力足夠后從而轉化為半神。
另外,極少數情況是古老的器物或自然靈體吸收了足夠的神性力量,逐漸擁有了自我意識,進化為半神。
在神明教會中,一般會將某些特別強大的史詩稱之為“半神”,但這更多是一種贊譽,認為他們如同半神般強大。
而事實上,只有達到史詩巔峰后更進一步,才有資格被稱為“半神”。
他們并非純粹的神明,也不是普通的生靈,擁有著強大的神性與神格,但又與偽神不同。
偽神,擁有一定的神格與神性,甚至是有了屬于自己的信徒和教團,但沒有神職,力量層級也有高有低,從傳奇到史詩,都是有的。
而對于半神來說,神格與神職這些都不重要,信徒什么的更是拖后腿的東西。
對于他們來說,只要自身的神性夠多,實力足夠強大就夠了。
僅從這個角度上看,他們雖然實力比不上諸神,但受到的束縛也更少,或許比諸神更加自由。
如果實在難以區分“半神”與“偽神”之間差異的話,還可以換一個更簡單粗暴的說法。
偽神,是信仰諸神的前一個形態。
而半神,則是古神的劣化版。
在赫伯特認識的所有大佬中,目前也只有灰燼主教可能擁有被稱作是“半神”的資格,還不一定準確。
至于某位孤寡老登嘛,他不一樣…“半神”的名頭根本不足以形容圣者。
圣者在實力方面基本可以等同于神明。
而且,赫伯特感覺,大主教在圣者中都算是特殊存在。
大主教很可能在硬實力方面不輸某些實力強大的古神。
真是個讓人一想起來就頭大的無敵大BOSS啊!
而在搞清楚眼前的松鼠是一位特殊的“半神”之后,赫伯特知道自己該采取什么方針了——不能武斗,只能智取!
沒別的,就是想跟你結個善緣,交個朋友。
絕對不是因為這松鼠太能打了!
絕不是!
我這人吶,就是天性善良,一向是與人為善的。
長得一般的為善,友善接觸,留下一個好印象。
長得好看的就為鱔,最終爭取一個鱔餓到頭終有鮑。
至于長得不太行的嘛…當然也要一視同仁地為善,可不能厚此薄彼。
至于其他的展開,那就只能說一聲抱歉了,我們只是朋友!
——你知道的,我一直拿你當朋友的.JPG
不過,令赫伯特有些遺憾的是,自己示好戰略雖然不能說完全沒用吧,但也是聊勝于無,只能說是效果一般。
“呼嗼,你倒是不傻,沒像是那些心虛的家伙試圖反抗或者逃跑。”
見赫伯特這么上道,白松鼠的態度是好了一些,但卻沒有徹底放下戒心,盯著他問道:“呼嗼,既然不是敵人的話,那你是來干什么的?你為什么要靠近圣樹?”
這位半神松鼠似乎是有些特殊的口癖,故作威嚴地一直“呼嗼呼嗼”的哼著,看著相當的…可愛。
赫伯特看著白松鼠一本正經的嚴肅樣子,心中默默警戒,提高了戒備——生怕自己露出慈祥的姨母笑。
現在一定不能笑!
不然是會被捶的。
不行,還不能笑,一定要憋住!
但不得不說,它長得真是可愛啊!
怎么辦?
好想在家里養一只啊…
偉大的圣樹守護者不會知道,當它“威嚴滿滿”地審問對方時,這家伙非但沒有戰戰兢兢,反倒是滿腦子想的是如何把它騙回家里養起來。
白松鼠在赫伯特面前好好展露了一番強者的風采,看著他被“震懾”住的緊張樣子,滿足地點點頭,輕哼道:
“可不要想著欺騙偉大的圣樹守護者!不然,我可會讓你好看的!”
“呼嗼,說吧,你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我一直很好看的。
赫伯特內心吐槽了一句,然后捕捉到了白松鼠話中的關鍵信息。
原來,這棵不斷會移動的大樹被它稱作是圣樹嗎?
赫伯特想了想,沒有隱瞞也沒有隱瞞的必要自己的目的,指了指大樹。
“因為它。”
“我的領地,就在它前行的路上。”
在松鼠繼續發問之前,赫伯特把眼下的情況簡單跟它講述了一遍,然后盯著它的眼睛,沉聲道:
“圣樹守護者閣下,我雖然不知道您的職責是什么,但一定包含守護圣樹的安危,對嗎?”
“呃…對,對的?”白松鼠對于這個問題有些遲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承認。
它雖然一直是這么自稱“守護者”的,但這其實是它無聊時候自封的。
圣樹是否需要它的保護,其實還是個未知數呢。
這么多年了,還沒有人真正傷害過圣樹,不知道它在受傷后會做出什么反應。
“您是圣樹的守護者,而我,則是領民的守護者。”
赫伯特一臉嚴肅地沉聲道:“作為一位領主,我的職責就是保護我的領民的安全,清除掉一切會威脅到他們安危的因素。”
“既然圣樹在向我的領地靠近,我肯定是要過來查看一下情況的。”
“為了他們,我哪怕清楚這里可能存在危險,我也來到了這里。”
赫伯特說得情真意切,感情充沛。
既表明了自己的擔憂,又摘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然后,赫伯特不給白松鼠反應的機會,接著向對方提出了一個請求,詢問能否讓它幫忙攔住大樹。
“既然守護者閣下的任務是保護圣樹,那能不能讓圣樹一直待在更安全的地方?”
“如果它一直前行的話,我們的領地恐怕會遭受到毀滅性的破壞,那時候,我的領民們恐怕會…”
最后的這番話,赫伯特看似是卑微,但其實是以退為進,默默傳遞了一個不滿的態度。
——朋友,你惹下的事情,你能不能自己解決?能不能不要給我添麻煩?
白松鼠很顯然不擅長這種復雜的話術,被赫伯特忽的一愣一愣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它雖然一身足以“仙人撫我頂,寸勁開天靈”的傲人力量,但還算是個講理的主。
聽完赫伯特的講述,它都有些尷尬了,感覺自己好像是有點太不講理了。
“呼嗼,哎呀,這個,可是這個我也沒辦法呀。”
它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不斷眨眼,不好意思地說道:“它自己想去哪里,我也攔不住的啦…咳咳。”
自己雖然是圣樹上的住客,是名義上的守護者,但實際上對于圣樹來說卻是可有可無的。
自己別說是讓它改道或是停下,其實根本做不到與圣樹進行溝通。
圣樹是有意志的,但很微弱,而且思維很緩慢,很多年都不曾主動開口。
白松鼠這么多年來唯一從圣樹那里得到的反應,是圣樹同意自己住在它的身上——在它住上了三百年之后。
這下尷尬了呼嗼。
但這是能說的嗎?
肯定不能啊!
說出來的話,我圣樹守護者大人的顏面何在!!?
白松鼠尷尬地撓了撓頭,恨不得跳回樹冠里藏起來。
好尷尬啊!
“這個,啊,那個,呃,嗯…”
它糾結了一會兒,忽然兩腳一蹬,猛地竄上大樹,讓蓬松的大尾巴在風中搖擺。
在跳回樹上之后,它倒是沒有真的埋起頭裝死,而是一腳將樹上那兩條半死不活的巨蟒直接踹了下來。
樹頂,白松鼠探出小腦袋,大聲道:“你把它們帶走吧!就當是我剛才對你出手的道歉禮物!”
“至于別的,那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再想想辦法!”
它已經做好打算了,等赫伯特走后,哪怕是撒潑打滾,它也一定要跟圣樹搭上話。
它看著赫伯特,恨不得他馬上消失。
你快走吧!
你在這里,我沒辦法跟它開口啊!
“呃…”
赫伯特倒是不知道這其中的門道,他低頭看著兩條暈死過去的傳奇巨蟒,嘴角微微抽搐。
這家伙,出手還挺大方啊。
你人還怪好的嘞。
這兩條傳奇巨蟒,就算是殺死了賣素材也是不錯的,更不用說它們現在還是活著的。
瀕死只是小問題,隨便救一下就能活。
“那好吧,守護者閣下,既然您這樣說了,那我就先離開,等待你的好消息了。”
“我過幾天還會回來的,希望那時候你已經找到解決方法了。”
而就在赫伯特準備見好就收,這次帶著禮物暫且離去的時候,一陣沙沙響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嗯?”
“呼嗼?”
他們終于注意到,那一直堅定向著前方緩緩移動的圣樹,忽然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腳步。
巨樹此刻輕輕顫抖了一下,抖落了不少葉子,并向著赫伯特緩緩伸出了一根枝條。
那粗壯的枝條在靠近時不斷變長變細,等到赫伯特面前的時候,就只有手臂粗細了。
枝條在赫伯特面前搖晃了一下,似乎在跟他打著招呼。
“誒?”
“呼嗼???”
白松鼠震撼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圣樹為什么會對赫伯特有這樣的反應。
它竟然在主動跟他打招呼?
這待遇,連我都沒有享受過!!?
為什么啊!!?
赫伯特遲疑著,不知道對方這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時間沒有敢做出回應。
正當他思索時,忽然看到一片巨大的葉子緩緩飄落到了一旁。
他看著葉片的形狀,忽然感覺有些眼熟,思考了一瞬,接著福靈心至地取出了之前使用后已經變得黯淡無光的神奇葉子。
“它是在找這個吧?”
而在葉子取出的一瞬,那有規律地左右搖晃的枝條忽然僵住不動了。
然后…
嘩啦啦啦!
整棵巨樹猛然顫抖了起來!
自然圣域。
“究竟該如何才能喚醒父親呢?”
芙靈雅蹙著眉頭,一如往常地思索著這個無解的難題。
“父親是在分割了意識后才陷入沉眠的,那么,果然還是得將祂散落在外的‘樹苗’全部收回?”
“只有那樣子,祂的意識才能重新聚攏了吧?”
森之女神思考了片刻,搖搖頭,無奈嘆息:“可是…唉,那實在是太難了。”
這個結論其實很好推導,自然神系早就已經得出,但是這么多年都沒有進展,就是因為這基本沒有實行的可能。
姑且不提這些樹苗本身承擔著什么樣的責任,光是找到它們的難度,就已經令所有人望而卻步。
一些樹苗散布在世界的各個角落,甚至有一些扎根在隱秘的空間裂隙之中,根本就無從尋找。
而且就算真的找到了,也有了解決污染的辦法,在將其帶回的路上也依舊是會遇到阻攔的。
有一些人,可并不希望自然之主能夠順利回歸。
不說是外人了,就連自然神系的內部,其實也存在著反對的聲音。
“大地神系啊,這些腦子里裝著泥漿和石頭的白癡,真的是愚蠢至極,唉!”
芙靈雅雖然早就已經隱約猜到了對方的大概身份,但是在真正確定之后,還是不由得感到一陣心累。
有人在努力維持住這個家,有人則在暗地里鬧著要分家。
而就在祂準備思考該如何處理那個“幕后黑手”的時候…異變發生了。
祂身后已經不知道沉寂了多少歲月的自然之主殘軀,忽然輕輕顫抖了一下。
芙靈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