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呸!”
帶著血色的唾液從口中噴出,斷臂的戰士來不及脫下甲胄,直接脫力地向后倒去,重重跌坐在地面上。
“哈,哈…”
右手斷臂處被他粗暴地用碎布條纏住,勉強制住了鮮血的噴涌,但此刻仍然是有血滴從猙獰的傷口處滲出。
戰士在喘息了一陣子后轉頭看了看周圍,在發現其他人也如他一樣休息的時候,才終于將懸著的一顆心放下。
“呼…終于,又打退了一波敵人!”
“我們守住了!”
想著這一點,拉德利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這里,是晨曦谷要塞。
是距離光輝圣城百里外的一處不起眼的要塞城鎮,歷年的常住人口不足千人,只能算是一個較大的城鎮。
如果說,光輝圣城是太陽神的地上神國,是離祂最近的地方。
那這里,就是太陽信徒們生活的現實,是離索蘭提斯最近的地方。
這里生活的居民大多是心中向往著索蘭提斯,但卻因為各種原因此刻無法前去或者在里面定居的信徒們。
這種小型的要塞城鎮在周圍不算少見,一批又一批的信徒在無功而返后定居在了這些地方。
信徒們向往著索蘭提斯,不舍得放棄寶貴的機會,一直想要找尋時機走入其中。
而當孽欲教會挑起戰爭之后,他們這些“衛星城”也成為了雙方教會交火的橋頭堡。
是的,孽欲教會雖然說是對太陽教會發動了“全面圣戰”,但他們并沒有選擇正面硬剛。
再次聲明——孽欲是邪神,祂是瘋,不是蠢。
孽欲教會沒有做出大舉進攻光輝圣城的白癡舉動,而是選擇了在索蘭提斯外的各處要塞城鎮進行騷擾襲殺。
你不是想要反擊嗎?
我看看你們要怎么反擊!
當幾乎所有要塞城鎮出現問題后,太陽教會很快就進入了疲于奔命的狀態。
這是孽欲之神的陽謀。
太陽教會的信徒再多,也比不上祂在盛神國中捏了無數歲月的造物多。
那些造型各異的量產蛇類造物在實力上做不到穩定取勝,但在數量上,可是從來都沒輸過。
來吧!
互相傷害吧!
孽欲要的只是發泄一下自己的不滿,稍微意思一下爭個面子,祂可沒想到太陽教會的反應那么激烈。
“咳咳,嘶!”
隨著在戰斗中飆升的腎上腺素消退,拉德利感受到從手臂處傳來的鉆心痛苦。
他抬起左手,費力地摘下刻著日輪紋章的頭盔,露出了被血污黏在額頭的雜亂棕發,以及一雙布滿了血絲的疲憊眼眸。
破舊頭盔上的紋章證明著拉德利的身份——這是一名來自于太陽教會的虔誠戰士。
就在剛才,他以自己精湛的劍術,以中階戰士的實力,只花費了一只手臂為代價,就成功消滅了一只高階的毒血之蛇。
或許對于其他強者來說,這不算什么。
但對于拉德利來說,這簡直就是奇跡。
雖然現在樣子慘了點,胳膊實在是疼了點,身體也是累了點…但他此刻的心情是無比愉悅的。
這可是一個難得的壯舉!
而在拉德利的旁邊,在晨曦谷要塞中,像他這種模樣凄慘的戰士并不在少數。
牧師們來回奔波,焦頭爛額的治療著傷員,將他們從死亡的手上搶回來。
雖然這個世界的死神比較佛系,一向是逆來順受的,但也不是所有牧師都有能力施展復生神術,死傷者依舊是存在的。
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烈的鏖戰,好不容易才將邪神爪牙逼退,獲得了喘息的時間。
但誰也沒有徹底放松下來,沒有人知道它們什么時候就會卷土重來。
“這已經是第…第八次了吧?這群惡心的東西到底還剩下多少?”
被包扎完的狂戰士嘟囔了一句,用斷刃挑開腳邊的猙獰蛇頭:“這些雜種本身就很惡心,在長出翅膀之后變得越來越惡心了!”
狂戰士的話語引起了其他人心中的共鳴,不少人忍不住點頭,附和道。
“就是!”
“全部會飛也太過分了。”
“這簡直就是在說耍賴!”
這是要塞中所有人的心聲。
在硬實力上,他們并不懼怕邪神造物,甚至整體實力猶在它們之上!
但他們依舊會打的如此艱辛的原因,就是因為一點——飛翔的能力。
不是所有人都擁有對空輸出的方法,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擁有在半空作戰的能力。
他們缺少空中力量。
可孽欲的爪牙確實每一只都長著一雙覆蓋著血肉薄膜的翅膀,能夠輕易對他們發起攻擊。
此長彼消,導致他們就只能艱難迎敵,付出的代價要比原本高上不少。
一名見習騎士包扎著臂甲下的灼傷,忽然抬頭望向被血色云層遮蔽的天空,低聲道:“要是圣典里記載的銀翼天馬能出現的話…”
“天馬?”
正在磨劍的老兵嗤笑出聲,戲謔道:“你知道主的神國中有多少只天馬嗎?”
“再說了,我們這里可是沒有傳奇級別的圣騎士啊!沒人有資格召喚它們。”
天馬確實很強大,但它們可不是輕易就能夠召喚的天界生物。
“要我說,沒有天馬的話,要是能召喚雷霆巨鷹也是不錯的。”
另一名老兵擦拭著胸甲上的爪痕,唏噓道:“我祖父曾說過,他見過它們撕裂風暴——”
“然后等著它們被邪神的血肉傀儡感染成腐化之翼?”冷著臉的牧師突然打斷,將手里剩下的圣水一股腦澆在傷口上。
嗤——
潰爛血肉在接觸圣水時發出滋滋響聲,疼的老兵齜牙咧嘴地倒吸著涼氣:“嘶!喂喂!慢點,我親愛的姐妹,慢一點!你是要殺了我嗎?”
牧師表情不變,淡淡道:“放心,你不會有事的,你們都不會有事的。”
“不必幻想有什么幫手突然降臨,你們清楚這是不現實的。”
隨著牧師現實卻無趣的話語落下,焦灼的沉默在眾人之間蔓延。
拉德利也是沉默下來,抬頭仰望著天空,發現要塞外圍的防護結界上的日輪紋章正在褪去光輝,隱隱發出著不堪重負的嗡鳴。
更外界的血色云層中隱約浮現出成群的扭曲蛇影。
下一輪戰斗,恐怕不久就要來臨了。
他猶豫了一下,接著放聲大笑起來:“姐妹,不要這么古板嘛,我們只是閑聊一下,哈哈哈!嘶,疼疼疼…”
牧師聞言搖了搖頭,上前為他處理傷口,淡淡道:“拉德利,你這幅樣子,可不像你吹噓的那樣硬漢啊。”
“嘖!硬漢怎么了?硬漢也不能沒了一只手啊!”
拉德利呲著牙強笑,低聲道:“教會的姐妹,拜托了。”
牧師表情依舊嚴肅,但聲音卻溫柔了不少,輕聲道:“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而當第一個人打破沉默后,剩下的人也搭上了話茬,連連嚷道。
“就是就是!我們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的情況,讓我們說說怎么了?”
“反正現在也沒有事情做,又不是向吾主祈禱,就讓我們聊一聊嘛!”
冷著臉的牧師抿了抿嘴唇,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但最終選擇了沉默,順應了大家的想法。
她不是真的看不得他們閑聊,只是不想讓他們在放松大意之下松懈了戰意。
但現在看來…或許松懈不松懈,對戰局的結果影響并不大。
或許,這就將是他們的死期。
也許是下一輪,也許是下下輪。
但沒有人逃避,沒有人畏懼。
他們為了信仰而來,愿意為了神明的威嚴而戰,縱死而不悔!
“或許,我們該討論一下,什么魔物才是真正的天空霸主。”
“好好好,這個問題不錯!”
“就這個了!”
這群缺少著空中力量的戰士們苦中作樂,開始討論起誰才是最強的天空力量。
“我覺得是獅鷲吧?它們的利爪能撕開山巖,還能夠讓人騎乘,數量還不少!要是有成編制的獅鷲騎士,那肯定能夠輕易將這些怪物消滅!”
“不不不,獅鷲差的還是有點多吧?單體實力比不上天馬,就連那些長著翅膀的羽蛇都比不過,也就數量多一點了,但就算數量多,也不是其他人的對手啊!”
“要我說,還得是雷霆巨鷹!我祖父曾說過,他見過它們撕裂風暴——”
眾人爭論不休,誰也不曾退讓。
他們倒也不是真的在爭吵,只是借著話題趁機發泄自己的情緒,只要聲音夠大就行。
他們是無畏的戰士嗎?
在世人眼中,他們是的。
他們無懼死亡,選擇站在與邪惡對抗的前線。
但是,在這群勇士的心中,真的就一點恐懼都沒有嗎?
還是,有一些的。
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能夠平靜地面對死亡,絕大多數人都做不到這一點。
既然如此,那為什么那些為了信念而死亡的犧牲者卻從來不少?
害怕,不意味著一定要逃跑。
他們即便恐懼,也依舊勇敢的面對死亡,選擇將自己的生命終結在何處。
有人說,真正的勇敢是在認清恐懼后依舊面對它。
此刻的這些戰士們,他們或許在實力上并不算突出,但卻全部有資格被稱為勇士。
“你們這群白癡!胡言亂語!”
爭論了一會兒,拉德利被其他人的歪理邪說氣得咬牙,轉頭跟要塞角落的青年搭話:
“喂,法奧!你也說兩句啊!他們那群白癡竟然說獅鷲能和巨鷹通婚!太蠢了!”
這位實力出色但沉默寡言的高階圣騎士來的不久,還沒有徹底融入要塞的團體之中。
法奧本來正在低頭擦拭著自己的長劍,此刻聞言抬起頭,想了想,說道:“或許,是巨龍吧?”
圣騎士一語驚醒夢中人,讓原本還在爭論不休的眾人回過神來,連連點頭。
“巨龍?哦!對對對!還有巨龍,怎么能夠忘記了它們那群大蜥蜴!”
巨龍,一個曾經統治了世界的種族。
縱使往日的輝煌不在,它們依舊是站在整個世界的頂尖梯隊。
“這個時候,要是有巨龍就好了,那群該死的邪神爪牙早就被消滅了!”
“要是來位龍騎士,豈能那群家伙占據天空!”
“諸位,還是那句話,龍騎士比獅鷲騎士更稀有,哪有那么容易出現啊…嗯!!?”
正在他們討論的時候,忽然之間,毫無征兆的變故出現了。
遙遠的天空上忽然出現了猙獰的血色,要塞上方的血色天幕突然燃燒起來!
不是圣焰的淡金,而是如血般的猩紅!
“那是…”
眾人正疑惑著,下一刻,震耳欲聾的龍吟撕裂云層。
吼!!!
緊接著,那群可怕的飛蛇群的刺耳悲鳴傳來。
它們猙獰的鱗甲在高溫中熔化,焚盡,像是下餃子一樣從天空墜落。
“那是什么情況!!?”
拉德利猛地咽了一口唾沫,一把抓住胸膛上掛著的太陽護符,沒有任何異動。
太陽圣焰降臨了?
天火?
不,沒感受到吾主的權柄啊…
下一刻,他們終于看清了猩紅之影的真身——一頭體型超過百米的龐大巨龍!
遮天蔽日的龍翼掀起颶風,每一片猙獰鱗甲都流淌著猩紅的紋路。
當那猩紅巨龍俯沖時,無數的飛蛇便在它噴吐的龍息中化為灰燼。
“好好好!!!”
“援軍!一定是教會的援軍趕到了!”
“把那群該死的怪物全部凈化!”
看到眼前的場景,眾人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
在堅持了這么久之后,他們終于等到了希望。
“那是…”
而在欣喜的眾人之中,唯有法奧的表情有些奇怪。
他擦了擦眼睛,茫然地看著遠處天空上的猩紅之影,腦海中忍不浮現了一個白發的身影。
“…會是您嗎?”
“赫伯特大人?”
“你也是為了守衛正義而來嗎?”
他表情一變,對赫伯特的愈加敬畏。
不愧是赫伯特大人!
真是圣騎士的楷模!
“沖刺!沖刺!沖!”
此刻,法奧心中那位大人,正一臉興奮地操控著巨龍飛姬,向著敵軍來回突擊。
“瓦倫蒂娜二營長!給我向著敵軍,開炮!”
瓦倫蒂娜:吼!!!
餓龍小姐不知道什么是二營長,但她玩得很開心!
戰斗!
爽!!!
而在玩的不亦樂乎的赫伯特的身后,身穿著修女裝扮魅魔和魔鬼正一臉無奈地對望了一眼。
她們悄悄交流著:
“那個,他…一直是這樣子嗎?”
“你問我,我上哪知道啊!”
而就在瓦倫蒂娜殘暴出手的同一時刻,索蘭提斯也有了反應。
他們感受著那股陌生的史詩波動,腦海中一直重復著一個問題。
“那是…我們的友軍嗎?”
“雖然它在攻擊孽欲的爪牙,但看那殘暴的樣子,怎么感覺不太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