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圣所之中,赫伯特緩步前行。
赫伯特眉頭微微皺起,遙望著遠處的老人背影。
和之前直接就走到大主教身前不同,此刻的圣所似乎比過去擴大了數十倍。
他已經走了整整五分鐘,但竟然一直沒有走到大主教的身前!
明明能夠眼睜睜看到大主教在那里安靜地坐著,但就是沒辦法走動。
兩人之間,似乎隔著極為遙遠的距離。
“這算什么?咫尺天涯?”
心中懷著懷疑嘗試了幾番之后,赫伯特終于停下了腳步。
他已經可以確定,圣所中的規則出現了變化——如果只靠走的,是永遠無法走到大主教身邊了。
但這樣的規則困不住赫伯特。
“呼…”
伴隨著一聲嘆息,猩紅的雙翼自赫伯特身后綻放。
刷——
靠著圣力所化的羽翼,赫伯特雙腳脫離了地面的束縛,迅速將二人之間的距離縮短。
赫伯特輕輕落地,背后的羽翼消散,他對著閉目養神的老者躬身行禮。
“閣下。”
在行禮的間隙,赫伯特偷偷觀察了一下大主教。
之前的感應并非錯覺。
眼前的老人,似乎變得“更強”了。
但這個想法或許并非事實。
以赫伯特的實力,他是沒有資格對大主教的實力進行評判的,甚至連理解都很難做到。
正因為無知,所以他才沒辦法感受到大主教真正的強大之處。
而現在,隨著實力的提升,他對大主教的強大感觸也變得越深。
實力越強,就越能感受到自身在這個老人面前的弱小。
“這份實力,還真是可怕呢…”
他看著大主教,眼前似乎出現了一絲扭曲,看到了宛若深淵一樣的陰影。
整個圣堂也似乎變了一副模樣,變得空曠死寂,布滿了厚重的迷霧和扭曲的陰影。
赫伯特心神一震,精神都出現了一瞬的恍惚。
似乎懵懂無知的孩童終于通過空隙看到了表面之外,窺視到了一絲令人窒息的真相。
像是一葉小舟駛入汪洋大海,感受到了那令人戰栗的深邃恐怖,忍不住想要打個冷戰。
但是,隨著赫伯特的一陣恍惚,那些所見又全部消失。
迷霧和陰影全都消失不見,圣所之中依舊灑落著柔和的圣光,溫暖的光華驅散了他似乎變得有些冰冷的身體。
眼前的老人依舊是他熟悉的目光,看上去慈祥平和,沒有一點架子。
“回來了?”
他笑呵呵地沖著赫伯特點點頭,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嗯,回來了。”
赫伯特從善如流,老實地坐到了他的身旁,主打一個聽話懂事。
乖巧.jpg
至于什么“我和他五五開!”啊,什么“區區老登!”啊,什么“彼可取而代之”啊…那些都是開玩笑的啦。
大家都了解的,我這個人一向是很尊老愛幼的。
我一直都很尊敬大主教閣下!
我“尊老”了,所以,也希望老登同志能夠發揚一下“愛幼”的精神。
謝謝了!
“…嗯?”
在乖巧地坐了一會兒后,赫伯特忽然奇怪地側過頭,不知道老登為什么一言不發。
大主教:“…”
老人沒有開口,只是保持著半瞇著眼的姿勢,
是你把我叫過來的吧?
可你為什么什么都不說啊?
這樣的沉默實在是有些令人感到不安。
忍耐了好一陣子,赫伯特還是忍不住道:“閣下?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赫伯特心中惶恐地發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結果,大主教在聽完居然愣了一下,歪頭看了他一眼,恍然道:“哦哦!你原來還在啊?”
少年頭頂飄起了一連串的問號。
朋友,當我打出問號的時候,不是我真的有問題,而是覺得你有問題。
老人看著少年沒繃住的表情失笑搖頭,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哈哈,人啊,就是不能上歲數!我剛才竟然睡著了,哈哈哈…”
赫伯特:???
不是,您老人家真的上歲數了啊!?
堂堂圣者跟我搞這套是吧!
我信你個鬼,糟老頭子壞得很!
赫伯特沒忍住地撇了撇嘴,根本就不相信大主教會真的睡著。
一個看守者,一個大主教,這兩個老東西都一個樣,嘴里沒有一句真話。
信你們才有鬼了!
你們明明就是在想別的事情!
看守者還好一些,只說自己發呆了,您老人家倒是演都不演啊,直接說自己睡著了。
“呵呵…”
在笑了好一陣子后,大主教微微搖頭,看著赫伯特輕聲問道:“現在感覺好一些了嗎?”
赫伯特看著老人這幅樣子,嘴角抽了抽,無奈道:
“…很難說到底有沒有好一些,但確實是不那么緊張了。”
這算是安慰人的新方式嗎?
不過…我親愛的老登,您這個方式,比起驚喜,更像是驚嚇啊。
“不緊張了就好,這就好,呵呵。”
大主教慈祥地笑笑,有些唏噓地搖搖頭,感慨道:
“難得遇到一個像你這樣不畏懼我的小家伙,我可不能讓你變得和其他人一樣。”
作為一位古老的長者,作為整個修道院最重要的存在,作為超越凡物領域的凡間至強者…大主教一直以來面對的都是敬畏與惶恐的目光。
很少會有年輕人會像赫伯特一樣,表面上對他恭恭敬敬,內心里其實并沒有多敬畏他。
不,畏懼或許有,但尊敬真的沒多少。
這份不敬會讓大主教感到冒犯嗎?
他非但不覺得冒犯,反倒因為稀奇而覺得有趣。
呵呵,真是個有趣的小家伙。
大主教眼神中閃過諸多畫面,回想著這漫長歲月中望向自己的各異目光。
有敵人望向他時的仇恨與恐懼…但更多的都是身邊人時的尊敬與畏懼。
除了幾位老朋友,很少有人能夠用平常心來對待他…當自身足夠強大之后,就連神明也不會輕視他,看向他時滿是謹慎與戒備。
這份力量還真是令人煩惱啊!
“還有那些小家伙,對我有那么多敬畏有什么用?”
大主教想著修士們看向自己的崇拜目光,無奈道:“我又不會像那些端坐在天宇上的家伙一樣給他們賜福。”
當大主教吐槽的時候,赫伯特忽然冷不丁插了一句,好奇問道:“做不到嗎?”
“要做,那還是做得到吧。”
大主教想都沒想的回答道:“諸神的把戲不算復雜,信仰之力也沒有那么…嗯?”
他挑了挑眉,失笑地看著一臉乖巧的白發少年:“看來,你是真的不緊張了。”
“嗯,多虧了您的仁慈。”
赫伯特嘻嘻一笑,聳了聳肩膀:“是您自己讓我不要太拘謹的。”
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哦。
“哈哈,沒錯,是我讓你這么做的。”
笑了一會兒,老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用平靜的眼神盯著少年,緩緩道:“可是,我可沒讓你在迷霧山脈中大肆屠戮魔物啊。”
嗡——
一瞬間,赫伯特感覺自己身上的壓力暴增,整個人都如墜深淵之中。
又來?
赫伯特看著情緒陡然準變的老人,心中暗暗撇嘴。
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總是這一套啊。
先樂樂呵呵,然后冷不丁嚇人一跳…糟老頭子!
“不行嗎?”
已經習慣這個套路的赫伯特神色不變,反問道:“我作為圣騎士去與魔物廝殺歷練,這難道有什么問題嗎?”
大主教眉頭微微一皺,自他身上蔓延的壓力散去了大半,沉聲問道:“你變得厭惡魔物了嗎?”
“不。”
赫伯特坦然搖頭,認真道:“我從來不曾厭惡它們,過去如此,現在依舊。”
魔物?
那我可太喜歡了 沒有人比我更喜歡魔物娘了!
大主教眉頭再松一些,繼續追問:“既然如此,那你為什么要殺死那么多的魔物?”
“你身上的靈魂,已經遠遠超出了歷練所需的數量!你在虐殺它們?通過殺死它們來取樂?”
圣騎士并不禁止殺戮,但卻禁止虐殺。
他們的劍人可以消滅邪惡,但卻不能殘虐無辜!
赫伯特當大主教問起這件事后就已經猜到了他的擔心之處,早已準備好了應對。
“不,我從來都沒有覺得殺戮開心過。”
赫伯特坦然地望著老者的眼眸,無比認真地說道:
“如果您懷疑我的話語,我也可以向你起誓,我這一生所進行的任何殺戮,從來不曾為了取樂。”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超越個人樂趣的…大義!”
沒錯。
屠戮迷霧鬼狼,看似兇暴殘虐,但這其實是統一一個因為狼王慘死而散亂族群的必經之路。
為了更多迷霧鬼狼能夠生存下來,必須讓阻礙的頑固份子讓步——不愿意,那就碾過去。
這是為了生存的大義。
甚至再說遠了一些,殺死霜晶的貴族,其實也是為了霜晶百姓的生活。
這也是一種大義!
“大義嗎?”
大主教咀嚼著這個詞,看著眼前意志堅定,言行如一的少年,有些感慨地搖搖頭,嘆息道:
“孩子,你難道沒有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被鮮血浸染了嗎?你就不擔心自己會在這個過程中迷失?”
“閣下,我不會的。”
赫伯特堅定搖頭,篤定道:“我從未沉溺于殺戮,不曾覺得殺戮有任何樂趣,那只不過是達成目的的一種手段。”
而且,就算我真的有一天迷失了…也一定有人會幫我清醒過來。
“你是這樣想的嗎…”
大主教感受著赫伯特的堅定意志,感慨地點點頭:“或許,你真的很適合成為一名懲戒圣騎士。”
這個少年的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
他并不嗜殺,但卻也從不畏懼殺戮。
就像是一塊鋒銳的鋼鐵,殺戮的猩紅不會染紅他的靈魂,用水一沖便會露出原本的光澤。
這是一個天生的殺星。
還好…他沒有落入邪惡勢力的手中,而是成為了一名恪守誓言的圣騎士。
不然的話,大主教都不知道赫伯特會成為一個會掀起多大腥風血雨的危險分子。
興許,會是一個讓他親自出手的小家伙?
這么一想,還有些遺憾啊。
想到這里,大主教有些遺憾地看了赫伯特一眼,搖頭嘆了口氣。
唉!又少了一個出門溜達的借口…
赫伯特被他這一出弄得有些發懵,還以為自己的表演沒有起效,還想要再多補充一句。
“好了,我明白你的想法了,不用再解釋了。”
大主教擺擺手,結束了這個話題,轉而道:“說起來,在跟我說起你這次在迷霧山脈歷練的經歷之前,你有沒有忘記其他事情?”
“嗯?您指的是?”
忘記什么?
赫伯特歪了歪頭,有些沒有明白他這是在指著什么,努力回憶著。
“他這么一提,我隱約還有一點印象…我好像真的忘記了什么事情。”
“究竟是什么事呢?”
少年看著老人,哦了一聲,忽然間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戒指!
戒指不夠啦!
“對了,得跟他再要一點指環,我還要攻略更多的魔物娘小姐姐…等等,嘶!!?”
赫伯特正要開口,眼睛卻忽然之間猛的瞪大。
這一瞬,他想到另一件自己下意識忽略了的大事。
非常重要的大事!
不好!
芙蕾梅她是自己走回第三戒律所的——她會直接進入無盡迷宮之中。
那么…也就是說!
沒有了自己這個緩沖帶,瓦倫蒂娜和芙蕾梅她們兩個…現在是直接見面,并且被迫進入了獨處一室的狀態!
這下事情壞了呀!
第三戒律所。
無盡迷宮。
“嘖,你下來!”
“我不要。”
“下來!”
“我就不!”
“你!你不要逼我啊…我又不是不會飛。”
瓦倫蒂娜翻了個白眼,用看著白癡的眼神盯著飄在天上的長條魚人。
‘那不是長條魚人,而是海妖,亦被稱為人魚或美人魚,喜歡歌唱,擅長用歌聲交流…’
‘她似乎和赫伯特有關,不建議食用。’
聽著腦海內的聲音,尤其是最后一句警告,瓦倫蒂娜的表情更加不耐煩,咂了咂嘴。
這還用說嗎!!?
我當然知道啊!
瓦倫蒂娜在接受了傳承之后雖然依舊算不上有多聰明,但通識增加了不少,獲得了不少其他的種族的知識。
這對瓦倫蒂娜很有用——讓她知道了以前吃過的不少種族的名字,方便之后再去找一些同款吃吃。
而對于眼前這個海妖,瓦倫蒂娜之前倒是還真沒有吃過。
然后,就在芙蕾梅開口之前,瓦倫蒂娜盯著她的尾巴下意識思考了一下會是什么味道。
真的只是本能啦。
只不過盯著多看了一眼,再稍稍舔了舔嘴唇,最后咽了口唾沫嘛…你這個家伙怎么就這么激動啊?
“嘖,那個誰…你趕緊下來,我又不會吃了你!”
瓦倫蒂娜呲了呲牙,威脅道:“動作快一點,你別逼我動手啊!”
但是,芙蕾梅拒絕了她的呼喊。
“我不下去!”
她將身體死死貼在天花邊上,試圖遠離地下那可怕的紅發女人,不安地大喊道:
“我警告你!你別過來啊!”
“在赫伯特回來之前,我是不會跟你說任何一句話的!”
赫伯特!
你快回來啊啊啊啊——
瓦倫蒂娜她竟然要吃了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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