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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1 地上道國

  朱厚照立刻皺眉喝問道,“裴元,你這是何意?”

  裴元苦澀的說道,“請恕臣直言,現在山東的糟糕境況,已經讓羅教大到不能倒。”

  “有羅教在,那些百姓還有些約束,多少也能有點指望。那些奸惡勢力,也會畏懼羅教勢大,不敢輕易冒頭。朝廷還能趁著這個時機,休生養息,緩緩收服人心。”

  “請陛下試想下,若是沒有羅教在,一個遍布山東的龐大邪教分崩離析,會讓多少被壓制的野心之徒乘勢而起呢?”

  “特別是那些各地的羅教徒眾,一旦有人作亂,在整個山東必然會一呼百應,瞬間席卷。”

  “區區霸州一地的馬戶,尚且能給天下造成這么大的禍患,何況是龐大了無數倍的羅教呢?”

  朱厚照聞言怒斥道,“荒唐!簡直豈有此理!”

  接著朱厚照暴怒的看著裴元,“朕用你做事,幾乎言必采納,無所不允,可是你做成了什么?”

  裴元見朱厚照翻臉,立刻說道,“陛下,臣還有驚喜未曾上報。”

  朱厚照余怒未消的看著裴元,“什么驚喜?”

  裴元趕緊說道,“卑職在察覺到羅教的危害之后,立刻派了大批得力的人手潛入羅教之中,然后依靠著西廠督主谷公公的提點,以及山東巡撫王公的配合,成功的混成了羅教高層。”

  朱厚照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展開,不由轉怒為喜,“什么?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裴元見朱厚照是大喜而不是懷疑,立刻加碼道,“不錯!而且負責此事的錦衣親軍總旗陳頭鐵,還抓住機會大膽出擊,帶著秘密潛入的大批錦衣衛,想要生擒那羅教教主。”

  朱厚照聽得一下子把心提了起來。

  剛才裴元渲染的羅教如此勢大,讓他的心緒沉重無比,沒想到峰回路轉間,這裴愛卿部署的精銳錦衣衛,竟然能直接捉拿羅教教主了。

  他連忙追問道,“拿住那賊了嗎”

  裴元略有遺憾的說道,“沒有。”

  朱厚照臉上的期待凝固了。

  卻聽裴元又說,“那羅教教主帶領一眾高層殊死反抗,已經被陳頭鐵帶人擊殺了。”

  朱厚照那剛剛凝固的期待,立刻轉化成了笑容。

  他拍掌大叫道,“好好好!陳頭鐵此舉,使朝廷少了兵革之禍,功勞不下陸完!朕要重重賞他!”

  說著,高興的看著裴元道,“也重重賞你!”

  裴元聞言,流露出些許喜色,隨后道,“陛下,羅教的事情可不是斬殺了羅教教主就能解決的。”

  “剛才卑職所說的那些,句句都是實情。”

  “臣可以頃刻間傾覆羅教,可是羅教沒了,我們依然要面對那些問題。”

  “現在山東百姓民不聊生,又有許多不平之輩,潛伏草野。一旦引發動亂,必定會威脅漕運,使京師震恐,邊軍動蕩。陛下須得謹慎而為啊。”

  “臣也是憂慮此事,所以在陳頭鐵斬殺羅教教主之后,一直讓他秘而不宣。所幸那羅教教主平時喜歡裝神弄鬼,時常穿黑袍示人,短時間內倒也沒人看出破綻。”

  朱厚照飛快的在腦海中將事情過了一遍,忽然想到兩人剛才聊起的事情,不由心中一動,對裴元詢問道,“那裴愛卿是什么意思?”

  裴元連忙道,“此國之大計,臣不過是一拱衛天子的武夫,豈敢多言。”

  朱厚照半開玩笑似的說道,“你以往說的難道還少?”

  怕裴元誤解,不敢多言,又寬慰道,“你是朕的親軍,你才是朕的人。那些大臣哪有裴卿可靠?”

  “再說,你的才能朕早已知曉,這等時候,無需避嫌。”

  裴元今天一再的以錦衣親軍的身份說事兒,為的就是加深朱厚照的這個印象。

  正是因為朱厚照被強化了這個印象,所以在裴元和江彬的互毆問題上,讓他下意識有了內外之分。

  也正是因為這個印象,讓裴元提及陳頭鐵的行動時,朱厚照并沒有深想太多。

  因為那些都是他朱厚照的親軍,都是他朱厚照的人,是他朱厚照的鷹犬爪牙。

  陳頭鐵的行動,在概念上就是他朱厚照在行動。

  哪個人會懷疑自己?這簡直令人發笑。

  裴元見時機差不多了,這才說道,“陛下,臣之前說過,陛下并不是喜歡離經叛道,而是因為那些‘經’和‘道’,不能給陛下提供什么助力。”

  “如今山東百姓崇信羅祖,而羅教又掌控在陛下親軍手中,那這個‘羅祖’為什么不能是您呢?”

  朱厚照心中大喜,這與他所想暗合。

  他不動聲色的問道,“你的意思是,把這羅教收歸朝廷?由朕出面正式冊封羅教?”

  裴元連忙道,“并非如此。”

  “臣的意思是,這羅教不可收歸朝廷,但可以收歸陛下。”

  “那些百姓本就是陛下的子民,您用縣令管著他們,和用祭酒道人管著他們,并沒有什么不同啊。”

  “而且,那些代替陛下牧民的祭酒道人,是不需要經過吏部任命的。山東歷來有拱衛京畿的重任,若是近在咫尺之地,陛下能繞開六部掌握這般力量,必定能成為陛下那雄圖大業的助力!”

  朱厚照聽了眉飛色舞,一時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

  在劉瑾新政失敗后,他的政治力被大幅度縮減,只能尋求軍事突圍。

  這軍事突圍的方法,甚至還得依靠認義子這種江湖的方式,把自己的影響力下沉到軍方中。

  可是沒想到,之前給出“義子策”的裴元,今天又給了他新的驚喜。

  朱厚照忍不住脫口而出道,“如此一來,羅教蔓延的山東,豈不成了朕的地上道國?”

  裴元立刻拍馬屁道,“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內圣外王,不過如此。”

  朱厚照聞言心花怒放,越發大喜。

  他一事不煩二主,連忙繼續問道,“那朕該如何做呢?”

  裴元試探著問道,“陛下若是有此心,一些具體的細節,就不必讓內閣七卿知曉了吧。”

  朱厚照理所當然道,“自然如此,不然朕為何問計于裴卿?此番自然得秘密行事才好。”

  裴元松了口氣。

  秘密行事是吧?

  ——行,那就讓這件事成為我們兩個的永遠秘密吧。

  為了求穩,裴元又道,“除了臣剛才說的那些原因,其實還有一個因素,如今山東的百姓困苦不堪,隨時可能會出亂子。”

  “一旦羅教約束不住,只怕會有損陛下圣明。”

  “為今之計,最好的方法,就是要盡快讓山東恢復元氣,讓百姓過上好日子。這樣才能徐徐圖之,徹底讓羅教為陛下所用。”

  朱厚照聽到這里,想到那些繁瑣的庶務,也覺得有些為難。

  正躊躇著,就聽裴元說道,“臣在山東的時候,聽說戶部右侍郎王瓊正在民間查訪,探問民間疾苦。”

  “臣為了羅教的事情去拜訪山東巡撫王敞的時候,也聽王公說過,王瓊似有兼濟天下的高論。”

  “陛下不妨稍微期待一下。”

  “若是王瓊的方法確實有可圈可點的地方,不如先在山東試行,或許能起到不錯的效果。”

  朱厚照聽到王瓊,不見什么愧色,只是猶豫著說道,“王瓊因為私下干謁,被群臣所銜恨。”

  “若是朕再出面將他召回,只怕不但沒什么效果,反倒會增加王瓊回朝的難度。”

  王瓊有另外的騷操作,裴元不擔心這個,現在正是趁著朱厚照心情好,向他要政策的時候。

  于是裴元岔開這個話題,轉而說道,“現在羅教的情況十分復雜,陳頭鐵正在秘密主導此事,卑職以為當務之急還是求穩不求變,先讓陳頭鐵管著那邊。”

  “等到山東的情勢安穩了,再做計較。”

  朱厚照對此表示理解,“這是自然。你等務必機密行事,既然這件事谷大用和王敞都參與了,你可以稍微提點下他們,讓他們在羅教的事情上緊密配合。”

  “谷大用是自己人,你可以直言不諱。那王敞是文官…”

  朱厚照猶豫了下。

  裴元連忙道,“王敞乃是當年的劉瑾一黨,受牽連才由七卿轉任地方,想來不會與其他人同流合污。”

  朱厚照聽到王敞是劉瑾余黨,神色復雜的呼出口氣。

  什么劉瑾余黨?

  都是他改革失敗的犧牲品啊。

  這么看來,這王敞的根子倒是好的。

  朱厚照抿了抿嘴說道,“你告訴王敞,讓他好好做事,朕是信得過他的。我記得他不算老,只要做好了此事,朕還有重用他的時候。”

  等到軍事突圍之后,就該是他拿回朝廷權力的時候了…

  裴元聽了此言,主動提醒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須得有上諭才行。請陛下給臣一道中旨,讓臣密諭二人。”

  朱厚照說道,“好說,等到了永壽伯府,我就給你手書一封。”

  說著朱厚照示意裴元與他步行,一同往永壽伯府去。

  還對離得稍遠的錢寧道,“朕與裴愛卿有話要說,勿要讓旁人靠近。”

  裴元也對錢寧一拱手,指著地上的人皮馬鞍托付道,“這是陛下所賜的馬鞍,勞煩指揮使找幾個錦衣衛,幫著送去智化寺官署。”

  錢寧剛才和裴元一起暴打了江彬,早就把“有事真上”的裴兄弟,視作了鐵桿盟友。

  聞言笑道,“好說。”

  他和朱厚照有著別樣的親昵之情,又是親隨護衛,倒沒那么多講究,徑自便吩咐人去做事了。

  裴元跟在朱厚照身后,一邊向永壽伯府慢慢走著,一邊向天子繼續索要扶持羅教的政策。

  “陳頭鐵現在雖然冒充羅教教主,但是有些時候難免會和地方上打交道。他只是一個錦衣衛總旗的身份,萬一大水沖了龍王廟,讓陛下的羅教有什么損失,那就得不償失了。”

  “可是這般機密的事情,既不好時時勞煩陛下,也不好廣而告之。”

  朱厚照聞言思索著問道,“你的意思是要給山東都司打個招呼嗎?”

  裴元搖頭道,“都司衛所,早已經被兵備道架空。告知了山東都司,很快事情就傳的沸沸揚揚。”

  “真到那時候,朝廷必然會要求廢黜羅教,或者將羅教導入正途。難道陛下這個羅祖,到時候還得接受禮部的冊封嗎?”

  “就算羅教歸于朝廷,也順利完成過渡。可沒了羅教,我們依然要面對那些問題。”

  “那些被亂兵蹂躪,窮困潦倒的百姓,已經對朝廷失望了,總得給他們一個另外的期盼,給他們一點堅持下去的指望。”

  朱厚照慢慢走了好一陣,才又問道,“那你的意思呢?”

  裴元說道,“或許可以給陳頭鐵在山東都司謀一個職務,這樣的話,真要是到了不得已的時候,陳頭鐵還可以從中周旋,不至于事事都驚動陛下。”

  朱厚照想了好一會兒,稱贊道,“這個主意不錯!”

  又說道,“陳頭鐵能平彌羅教的禍患,可謂有大功于國,就算給他個都指揮使也不足以彰顯其功。朕讓他做山東都司的都指揮使怎么樣?”

  裴元聽了卻不敢貪多。

  想要做都指揮使,那得有血脈才成,不然難以讓其他的“血脈人”心服。

  陳頭鐵要是勉強圖謀山東都司的都指揮使,之后肯定會陷入無休止的內部爭斗之中。

  裴元這次回京,剛剛有意涉足朝堂,就看到了暗算尚書的侍郎,背刺大學士的翰林學士,以及毆打邊軍大將的都指揮使。

  這樣的大環境,把陳頭鐵這個忠心小弟,浪費在政治互毆上完全沒有必要。

  再說,都指揮使的實權被兵備道限制著,有些時候還不如直接抓軍隊的指揮使呢。

  現在正是趁著朝爭空當抓實權的時候,能攥住的好處,才是真正的好處。

  再過兩年,等到朱厚照把人馬拉去宣府建立第二朝堂,那時候的爭斗就如熱油滾沸,徹底白熱化了。

  裴元連忙道,“羅教的功勞不宜聲張,山東都司又是顯職,只怕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企降一級任用。”

  朱厚照想著,說道,“那就給他一個山東都司的都指揮同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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