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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5 智熄操作

  裴元估摸了下,說道,“現在還在長江北岸,就已經冷成這個樣子。若是淮安那邊也這么下著,恐怕路也不會好走。”

  司空碎聽了笑道,“這算什么。”

  “弘治六年的時候,黃河發大水,朝廷令有‘弘治三君子’之稱的劉大夏治水。”

  “劉大夏為了力保北京不失,筑太行堤阻止黃河水北上,卻對南線支流不聞不問。結果黃河水從南線奔涌而出,再次席卷淮河流域。”

  “您猜怎么著?”

  “黃河水沖垮了淮河流域后,一直沖進了長江才能入海。”

  “黃河入長江吶,千古奇聞。”

  “那一年可厲害了,大雪從當年的九月下到了弘治七年的二月,他媽的,下了快半年啊!”

  司空碎搖頭,嘆息道,“太慘了太慘了。好多地方被雪埋的,平整的像一面鏡子一樣。”

  裴元哦了一聲。

  司空碎絮絮道,“這才十來年的事兒,很多老人應該都有印象。從那時候起,淮河中下游這些土地就徹底被毀了。河道紊亂,不能暢通,淤積的湖泊到處都是。每年不是旱就是澇,還經常趕上連年水災。百姓們流離失所,淮河流域也自此元氣大傷了。唉。”

  裴元看著風雪,再次想起了劉大夏這個風云人物。

  好像就是弘治六年,劉大夏得到了孝宗的璽書褒獎,晉升為戶部左侍郎、左副都御史。

  朝廷應該對他是很滿意的。

  此君。

  對外,阻止太監汪直收復陷于絕境的越南,游說毀壞張輔征越南的文書記錄以及鄭和下西洋的海圖,可謂有定邊之功。

  對內,筑太行堤,取舍有度,毀掉五岳四瀆之一的淮水水系。舍就近的渤海,而讓黃河遠走長江,給泛濫的黃河擴大了選擇面,可謂有安內之能。

  聰明又憨厚的大明歷史人,當然會公開記錄劉大夏身為弘治三君子的風采。

  也會平實的在別的地方,不經意的寫下,淮河流域在當年下了半年大雪。

  所以,裴元一直覺得歷朝歷代喜歡用那些最聰明的讀書人修史,屬實是一種智熄操作。

  因為他們修出來的史書,無論怎么樣的修飾、美化、篡改,總有一些文字倔強的、笑瞇瞇的在歷史的夾縫里打著招呼。

  ——后世的君子,你們好呀。

  裴元感慨了一會兒,向司空碎詢問道,“咱們帶的棉衣夠不夠。”

  司空碎道,“足夠了,不夠的話也可以向當地衙門強征。”

  裴元自言自語道,“朝廷有人供應棉衣,那些霸州叛軍呢?”

  裴元這話說的突兀,司空碎有些不明所以。

  裴元心中卻對北方的局勢,看的越來越清晰了。

  持續的酷寒、冰凍的淮河水系、北方一層層圍追堵截的防線。

  天時、地利、人和,都在驅使著霸州叛軍向南。

  裴元眼睜睜的看著這么大一個軍功在眼前,卻吃不進嘴里。

  那種感覺,簡直讓他難受的無法呼吸。

  晚上在驛站睡覺的時候,裴元還睜著大眼在黑暗中琢磨著,老子要不要在這里搞點事情啊?

  就算自己不好吃這個軍功,能推點自己人上位也好啊。

  可自己手頭哪有什么可用之人啊。

  他手下這一幫七品、八品的豆芽菜,就算給他們功勞,他們也吃不下啊。

  孫克定倒是在揚州等著自己,不過此人效忠的乃是谷大用,和自己只是合作關系。平日里的言語間,對自己這個錦衣衛武官也瞧不大上。

  就算裴元大度的不計前嫌,可他一個罷職縣令,就算把功勞讓給他,撐死了也就是能到個大州去做同知。

  這踏馬還不夠裴千戶費功夫的呢。

  正四品的蘇州知府倒是位置夠高了,可再怎么離譜,也不能讓一個蘇州的文官,跑這里來立功勞吧。

  而且蘇州知府這個位置十分重要,再進一步的話,就算做到一般的左右布政使都不算升遷。

  裴元嘆息了一聲,大睜的眼睛,在黑暗中很是無助。

  本千戶還是缺少根基啊。

  第二日一早,隊伍便向揚州的府治江都縣行去。

  有了崔伯侯這只兵馬相助,裴元的底氣相當充足。

  押送車隊要在揚州進行過江之后的第一次補給,然后便要向緊鄰的淮安府進發了。

  揚州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去處,富庶程度不在蘇州之下。

  裴元要和孫克定匯合,順便看看他前期的準備工作進行的怎么樣了。

  路上的時候,裴元把三個百戶叫到一起商量,“我之前一直在北邊做事,對這邊了解不多。誰知道今年的冬漕,這時候大約起運了幾成了?”

  三個百戶聽了都面面相覷。

  倒是司空碎略懂一些,開口答道,“此事要看南方各府完稅的情況,另外這次平叛朝廷動用了不少衛所的兵。運軍和各衛所是怎么協調的,也不好確定。”

  裴元聽了就覺得頭大。

  這復雜的轉移支付,的確不是三兩句話,就能問明白的。

  裴元沉吟了下,說出了自己的主要目的。

  “之前跟我過來的錦衣衛士兵,以及各路僧道大多是南方人,我怕他們水土不服,打算在揚州暫時修整幾天,你們覺得怎么樣?”

  司空碎聞言,立刻反對道,“千戶,難得這幾天路上清凈,正該早點往前趕趕路。萬一再有人追過來,恐怕又有不少的麻煩。”

  澹臺芳土也嘟囔道,“弟兄們之前都修整的差不多了。而且咱們千戶所走南闖北的出任務,都皮實得很,哪有那么容易水土不服。”

  崔伯侯倒是一直沉默著沒說話。

  司空碎和澹臺芳土反對,是因為裴元曾經答應過他們,只要到了淮安,就會設法找個借口,中斷這次押運,讓他們帶著稅銀回去。

  眼看淮安就在眼前,這兩人當然不想讓裴元出什么幺蛾子。

  這小混蛋可壞得很。

  裴元想要在揚州暫留,主要是有兩個原因。

  一個原因是,他要等韓千戶來把那八萬兩銀子換走,好為去淮安炒貨做好準備。

  淮安城里現在魚龍混雜,有各路衙門,有各處衛所,還有各州府送糧的民壯。若是等到那時候再著手此事,極容易被人發現端倪。

  另一個原因是,霸州叛軍雖然面對“天時”、“地利”、“人和”三大不利,仍舊在努力試圖回轉北方。

  南下的意愿并不算強。

  裴元查看了好幾天的債主地圖,發現劉七像是打水漂一樣在陸完的北方防線試探,甚至還短暫的進入了沂州。

  為了配合霸州叛軍的行軍,裴元得適當控制一下節奏。

  裴元不好說的太明白,只得道,“韓千戶這幾天可能要來揚州主持此事,我主要是想等她過來。”

  澹臺芳土聽了下意識的就問道,“要是韓千戶來主持此事,裴千戶之前答應我們的,還算不算?”

  裴元意識到澹臺芳土說的什么。

  立刻斬釘截鐵道,“算,當然算。我堂堂副千戶,這點面子,韓千戶還是要給我的。”

  說完,覺得四下有些安靜,又補充道,“再說,有崔伯侯在這里,正好可以補了你們的空缺。”

  司空碎聽出裴元話里有話,詫異的問道,“怎么,千戶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裴元半真半假的說道,“這一路經歷了這么多艱辛,就這么算了也有點可惜。伱們帶著銀子走,我和崔百戶探探路,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兩人將信將疑,但是聽裴元說的那么具體,也就只能暫時放下心思。

  崔伯侯主動問道,“大人要在揚州修整,可想好要駐扎在何處了嗎?”

  裴元邊思索邊答道,“驛站肯定是不行了。揚州是大城,南來北往的人員復雜,不容易區分敵我。”

  說到這里,明白崔伯侯意有所指,于是問道,“崔百戶的意思呢?”

  崔伯侯直言道,“南京錦衣衛在揚州有幾個百戶所,或許我們可以借助那邊的力量。”

  裴元聽了一愣,“什么意思?”

  司空碎先反應過來,替崔伯侯解釋道,“南京錦衣衛現在雖然不如從前了,但還是有十多個千戶所,不少千戶所在揚州都有駐點。”

  “南直隸雖然地盤不大,但是卻很繁華,一些千戶所就在揚州、蘇州、杭州、淮安等地設置了駐點。一來方便搞錢。二來,那些千戶所的千戶,就能名正言順的留在這些地方,逍遙度日了。”

  裴元聽了無語,“那些千戶所的人還能用嗎?”

  司空碎答道,“夠嗆。現在朝廷已經不再增補南京錦衣衛了,除了本所的軍戶子弟可以襲職,大多數都已經縮減的不成樣子。”

  “那些千戶所的千戶樂得能吃空餉,也沒在意過這些事情。”

  裴元疑惑,“那我找這些人有何用?”

  司空碎答道,“人雖然沒用,但是駐所卻好。這些百戶所雖然地段不好,但修的十分牢固,堪比寨堡。咱們要是臨時在揚州停留,去這些地方最好。”

  裴元明白了司空碎的意思,“原來如此,這也不錯。那我該怎么找他們幫忙,用朝廷的公文征用嗎?”

  這種朝廷的任務,尋求兄弟單位的協助,本來也是常事。

  司空碎咳了一聲,輕聲道,“都是錦衣衛的兄弟,不用做的那么難看。等我進城問問報價,一天十多兩銀子,應該就能說下來。”

  裴元無語,這踏馬的可真讓我意外。

  裴元想了想,駐扎在百戶所還真是個不錯的主意。

  等韓千戶來換銀子的時候,也更容易封鎖消息。

  于是交代道,“行吧,本千戶也不是計較的人,你先行一步,去把此事安排妥了。”

  裴元又把陳頭鐵叫了過來,對他吩咐道,“等會兒你和司空百戶一同去,進城之后,就去約好的地方去尋孫克定,告訴他我已經到揚州了。”

  想要了解冬漕的事情,還是找孫克定問一問更靠譜。

  他之前擔任過靖江縣的知縣,對這種地方政務要熟悉的多。

  有能力的小弟多了,做大哥的就很省心。

  車隊臨近江都縣的時候,司空碎就來回報,已經談好了南城門附近的一處百戶所,價格為每天十五銀子。

  友情價。

  于是車隊入城之后,直接去了那百戶所的駐地。

  這個百戶所隸屬南京錦衣衛中后千戶所,聽說這些人是押運官銀北去,做的十分地道。

  除了一個看門的老軍,直接避嫌的沒留一個人。

  孫克定那邊,聽說裴元要進入揚州了,也是大喜過望。

  他讓陳頭鐵傳話,已經在揚州最好的院子定好了房間,為裴元接風洗塵。

  翻譯成人話,就是有些商家對北上的事情心中沒底,想見見負責押運的錦衣衛千戶。

  以裴元之桀驁,以及對當前形勢的慎重,聽說金主爸爸相招,也義無反顧的讓陳頭鐵帶信回去。

  一定到場!

  等到押送稅銀的隊伍在百戶所里安頓下來,裴元就吩咐司空碎看好家,自己帶了人出去見孫克定。

  考慮到接下來的危險,很可能會以江湖刺殺為主。

  裴元除了程雷響和宋春娘這兩個自己人,又一口氣帶上了醍醐和尚、知為道人、崔伯侯這三個功夫不錯的。

  另外還要侯慶帶了內穿棉甲的一隊錦衣衛,遠遠的戒備著。

  司空碎和澹臺芳土本來想勸一句,但是看裴元都慫成這個樣了,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這踏馬要是帶著這么多人,裴元還能被刺殺了,那他就該!

  裴元換上便服,帶著手下們浩浩蕩蕩上了街。

  這揚州城的格局和濟寧有些相似,大量的人口都密集的居住在城外運河兩側。

  因為明朝的時候,還沒有那么繁榮的市民經濟,單純依靠城市本身的商業活動,是不足以支撐住這么一座巨城的。

  裴元邊走邊看,貪瞧滿城煙華,二十四橋風情。

  然后想到孫克定請客的地方,應該差不到哪去,便回頭對程雷響說笑道,“說不定能有竇娥冤可以看。”

  程雷響聽了會意,恰到好處的露出微笑,給裴元一個回應。

  只是現在人多,程雷響也懂分寸。

  宋春娘也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物,那竇娥冤的之類本子,估計也看過些,看到兩人的反應,很嫌棄的看了他們一眼。

  就在裴元惡意的揣測宋春娘有沒有拿捏過那女縣令的時候,裴元意外的發現自己的“債務清算系統”彈出來一個小彈窗。

  ——人情債(1/1):

  南京兵部尚書王敞決定賣你個人情,和你放下這段糾葛。

  人情債的償還訴求:他不想再看到你。

  任務時限:最低時限九千九百九十九日(當你出現在他面前時,時間將被刷新。)

  裴元一臉懵逼,怎么又刷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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