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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1韓千戶的特使

  裴元想著,一邊避嫌似的轉身離開,一邊目光掃過那些堆疊的奏疏。

  他越發意識到了通政司的重要性。

  雖然現在通政司不能捂蓋子了,一些重要的奏疏和批復也會以邸報的形式明發天下,但是誰說那些不重要的奏疏,就沒有關鍵的信息了?

  如果能在通政司放個眼線,那么以他裴元的操盤能力,豈不是能直接起飛?

  想到這里,裴元也想起了自己關注的幾件時事。

  比如說,“大老虎”和“滿天星”有沒有把來自諸葛蔣干的恐怖支配力,釋放給劉六劉七他們。

  霸州叛軍有沒有按照原本的構想進入湖廣。

  裴元又想起了“吾兒奉先”,也不知道齊彥名能不能在霸州叛軍覆滅的時候,保住狗命。

  如果這個有著豐富攻城流竄經驗的家伙能活下來,那么裴元在山東的布局還要再動一動。

  山東人口稠密,有產糧的大平原,有煤有鐵,有運河貫通南北,還就在京城邊上。

  若是再好好經營,用羅教進行思想意識的統一,那裴元也能像張居正那樣謙虛的來一句,“吾非相,乃攝也。”

  裴元想了想,直接便離開了通政司。

  雖然他想和魏訥有進一步的交流,但是這里不是地方啊。

  裴元總不能當著那么多人拉攏魏訥,讓他沒事就幫自己刺探內外的情報吧?

  與其浪費這個極好的由頭,還不如把機會放在后面。

  裴元離開了通政司,也沒有繼續在這里待下去的想法了。

  想著若是陳頭鐵去了山東,身邊實在沒什么可用的人了,裴元便打算去順天府把岑猛要出來。

  畢竟,總不能讓云不閑那個二五仔,幫自己處理所有的事情吧?

  岑猛能在關鍵時候跳出來替裴元頂罪,無論是從裴元的個人情感,還是做給所有人看,裴元都必須要重用岑猛。

  再說,隨著朱厚照的智化寺之行,上次三家在大慈恩寺曬馬的事情,基本上算是過去了。

  裴元現在可以理直氣壯的去順天府要人。

  就在裴元離開通政司的時候,一行精干利落的錦衣衛也進入了京城。

  帶隊的,乃是錦衣衛總旗楊舫。

  楊舫先是找了暗線詢問了些事情,隨后就找到了已經移駐圓恩寺的云唯霖。

  云唯霖聽說南京來人,一下子就想起了前段時間給南京去的密信。

  他一時又是期待又是忐忑,連忙讓人去尋云不閑。

  正好楊舫也要見見云不閑,于是便耐心的在圓恩寺等著。

  裴元今日出去辦事,正好沒把那二五仔帶在身邊。

  出去尋人的,找到了智化寺,輕易便叫出了云不閑。

  云不閑聽說是南京來人,也猜到了原因,緊張的心臟怦怦跳。

  等他緊張的回到了圓恩寺,便見一個錦衣衛武官仔細打量了他幾眼,向他詢問道,“你就是云不閑。”

  云不閑應了一句,下意識想去看云唯霖。

  云唯霖卻把目光錯開。

  在韓千戶的特使面前,再做這些無用的溝通,只怕不但沒什么用處,還有可能激怒對方。

  云不閑看到老子挪開目光,也猛然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趕緊把目光低垂等著韓千戶的特使問話。

  楊舫并不多事,公事公辦的問道,“你是何時在裴副千戶身邊做事的?”

  云不閑如實答道,“之前在淮安的時候,卑職曾為裴千、裴副千戶奔走。裴副千戶賞功,讓卑職做了小旗。”

  說到這里,云不閑猶豫了一下,繼續道,“因為卑職怠惰,惹來裴副千戶不滿,因此有些事情,卑職也只能避嫌。”

  楊舫在來見云不閑之前,已經找人大致了解了下京中的情況。

  見云不閑雖然說不的遮遮掩掩,但也沒說假話,便放過不提,又問道,“那你是何時發現裴副千戶有些異常的?”

  云不閑答道,“有一次卑職與裴千戶一起去見一個舉子,見完那個舉子出來后,卑職就見裴千戶有些異常。卑職曾經學過一點旁門左道之術,所以察覺出不妥。”

  楊舫示意云不閑暫停,仔細詢問道,“那舉子叫什么名字?”

  云不閑答道,“叫做田賦。

  楊舫問道,“你知道他的住處?”

  想起剛才云不閑說的,又改口問道,“還有誰知道那舉子的住處?”

  云不閑連忙道,“卑職的幾個幫閑替卑職盯過一陣梢,也知道那舉子的住處。”

  楊舫問道,“他們人呢”

  云不閑說道,“都、都在外面。”

  楊舫平靜道,“叫進來。”

  云不閑見楊舫這般盤問,心里沒底,連忙去將那幾個幫閑叫了進來。

  他心中已經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弄成這樣,就不給南京那邊告密了。

  楊舫詢問了那幾個幫閑幾句,那幾個幫閑不知輕重,都踴躍道,“小人們都知道那舉子的住處。”

  楊舫聞言,示意身旁一個武官道,“你去把那舉子殺了。”

  那武官聞言,立刻點了個幫閑,又叫了一隊錦衣衛離去。

  云不閑頓時有些慌亂起來,他連忙道,“楊總旗,此事不好魯莽,裴、裴副千戶似乎很看重那人,這些天又去了幾次。若是貿然殺了,只怕不美,要不要把人追回來。”

  楊舫聽了神色不變,平靜道,“這件事沒什么好說的,韓千戶的親口命令,就是‘殺了’。”

  云不閑額頭的汗立刻冒了出來。

  這幾天裴元的一舉一動都在云不閑的眼中,裴元分明是對田賦有極大的興趣。

  而且看裴元的一些反應,分明是對田賦的手段胸有成竹,有足夠的反制。

  如今的形勢,已經不是他當初告密時的樣子了。

若是事后說開,自己該怎么交代  云不閑趕緊苦勸道,“此事要不要問問裴副千戶的意思?不然只怕他會生怒。”

  楊舫聽而不聞,繼續問道,“你當時見裴副千戶有異,為何沒主動對裴副千戶提起?”

  云不閑的汗立刻下來了。

  想起剛才這人的果決,云不閑渾身顫抖著,忍不住想看云唯霖。

  好在他還記著剛才的事情,只能戰戰兢兢道,“卑職、卑職是怕裴副千戶被妖人蠱惑,若是打草驚蛇,怕害了裴千戶的性命。”

  接著又緊跟著補充道,“卑職不敢大意,也不敢坐視,只能讓人快馬加急去通報韓千戶。”

  云不閑說完,提心吊膽的等著。

  也不知道這個答案能不能讓韓千戶的特使滿意。

  正在云不閑慌得六神無主的時候,就聽楊舫道,“也說的通。”

  又是一段讓人覺得壓抑的沉默。

  楊舫又緩緩道,“晚上發生事情,能在凌晨就讓人出城去南京,可見你還是知道點輕重的。”

  云不閑狂喜,得虧那天和他老爹商量透了這個事兒,沒能犯下大錯。

  不然,只怕當時的處理稍一猶豫,就要被南京方面懷疑首鼠兩端了。

  就在這時,楊舫又開口了,只是他的聲音比起剛才偏低了一點,似乎飽含深意。

  “裴副千戶閃失不得,以后有什么事情,及時向南京傳話。”

  云不閑聽了一怔,這、這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韓千戶讓自己盯著裴副千戶?

  之前的事出緊急,還可以狡辯一下,若是公然給南京方面做眼線,等以后裴副千戶知道了,只怕會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云不閑之前還對這裴千戶不是很感冒。

  但是當這個看似粗莽的家伙,與內閣大學士以及司禮監掌印的親弟弟撕破臉后,居然成為唯一能全身而退的那個。

  云不閑可就知道裴千戶的能耐了。

  要在這樣的人手底下當二五仔?

  楊舫也沒多話,只說了一句,“你好好想想,這件事不會勉強你的。”

  云不閑這會兒很想說點誰都不得罪的漂亮話,可是嗓子干澀發緊的厲害,張了張口,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楊舫絲毫不多留,立刻帶著剩下的錦衣衛離開了。

  云不閑跪在地上,看著那些錦衣衛精兵消失在門外,立刻慌亂的看向云唯霖,“父親,這該如何是好?”

  云唯霖早就知道南京那位千戶凌厲的作風,看到這個架勢徹底熄了一切妄想。

  面對這樣一個凌厲的實權千戶,什么依靠各種關系制衡,只是一個笑話。

  云唯霖也有些慌張的問道,“裴千戶今天去了哪兒?”

  云不閑趕緊答道,“去了通政司,說是要去遞交奏疏。裴千戶說通政司緊挨著錦衣衛和中軍都督府,去的人多了扎眼,就只帶了陳頭鐵。”

  云唯霖道,“快、快去找裴千戶,告訴他田賦的事情。”

  云不閑應了一聲,趕緊爬起來想走。

  云唯霖又趕緊把他叫住。

  心如亂麻了一會兒,說道,“先別去了,咱們先去智化寺看看情況。”

  兩人帶了幾個隨從匆匆趕到了智化寺,向守門的錦衣衛一詢問,果然說是南京的特使已經來了。

  他二人慌亂了一陣。

  越發感到騎墻可真難受啊。

  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進去后又該怎么面對南京來的特使,便見澹臺芳土和司空碎都急匆匆的趕來。

  云唯霖趕緊帶著云不閑對兩位百戶施禮。

  澹臺芳土和司空碎瞧了瞧云唯霖,都沒搭理,徑自進了智化寺中。

  云唯霖雖然是鎮邪千戶所的老人,也多年坐鎮京城威望甚高,但是這家伙也時常有陽奉陰違的舉動。

  袁朗在京城忙了不少日子,也沒把這邊的事情捋出頭緒,這里面就有一些云唯霖暗中抵制的因素。

  袁朗雖然也是鎮邪千戶所的資深百戶,但是他那肩膀,還擔不起惹的京城大亂的麻煩。

  再加上千戶所在南京那邊也不是很順利,別說北上遠征了,穩住南直隸都得做些權衡,因此也只能對云唯霖聽之任之。

  這些事情在鎮邪千戶所的上層不是什么秘密,澹臺芳土和司空碎自然就不是很待見云唯霖。

  只不過現在裴千戶一進京,云唯霖立刻識趣的從大慈恩寺滾蛋了,而且一日之間移駐兩地,別說裴千戶不好找麻煩了,就連澹臺芳土和司空碎也覺得這時候收拾云唯霖,只怕會讓不少人寒心。

  雖然如此,兩人對云唯霖的不待見直接都掛在了臉上。

  等兩人進去了,云不閑在旁看著臉色微沉的云唯霖,小聲說道,“應該都是來見特使的吧。”

  又道,“說不定這兩人也是韓千戶的眼線。”

  云唯霖沒接云不閑的話,只說道,“回去吧。”

  云不閑訝異,“咱們不進去看看情況了。”

  云唯霖嘆氣道,“不能跟著風動,等結果吧。”

  兩人離開不久,裴元也大搖大擺的帶著陳頭鐵和岑猛回了智化寺。

  守門的錦衣衛看見頭發亂糟糟的岑猛,都大喜過望,圍上來寒暄了幾句。

  說起來他們和岑猛的關系也只是平常,但是經過這樣一件事,發現裴千戶把岑猛完好無恙的撈了回來,每個人都跟著心里熱乎。

  等見岑猛樂哈哈的屁事兒沒有,才有人想起來,大聲對裴元稟報,“對了千戶,南京那邊來了個特使,說是要見你的。”

  “什么南京那邊?”裴元呵斥,“要叫韓千戶。”

  雖說這錦衣衛有隱隱把南京、北京并提的意思,但是裴元吃的誰的軟飯,自己還是有點逼數的。

  要是自己現在離開這個位置,失去了推動局勢的那點關鍵的力量,恐怕王圖霸業都成泡影。

  裴元大踏步的進了智化寺,一路瞥見幾個不認識的錦衣衛。

  那幾個錦衣衛見到裴元都恭敬一拜,“卑職見過裴副千戶。”

  “嘖。”裴元一聽就知道是南京過來的。

  楊舫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趕緊迎了出來。

  裴元擺擺手,阻止他施禮,大咧咧的問道,“韓千戶讓你來,是有什么事嗎?”

  楊舫連忙恭敬道,“回稟副千戶,韓千戶讓卑職帶來一封密信,指明了要讓您親自拆看。”

  “哦?”裴元聞言,立刻伸手,“拿來吧。”

  楊舫立刻從袖中取出一個信封恭恭敬敬的遞上。

  裴元看了下封口的印記,就將那密信打開。

  打開之后,里面有一張白紙,裴元抖開一看,見上面內容不多,只平淡的寫著一行。

  ——“行不行啊,裴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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