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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5 離別

  大群的霸州軍兵士開始渡河。

  結冰的河面被士兵踩得多了,冰面上出現一層黑乎乎的碎冰渣。

  裴元在河邊勒馬停住,身后是程雷響、陳頭鐵還有帶著帷帽騎在馬上的焦妍兒。

  早就心里有數的幾個霸州軍統領,都從各自的軍中匆匆趕來送別。

  劉六劉七并騎而到,趙燧和齊彥名也先后過來。

  他們見裴元在河前勒馬,心中都有些遺憾,但終究還是上前說道,“裴兄弟這就要走了嗎?”

  裴元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過了河,還要再回來,平白多些麻煩。不如就在這里分別吧。”

  想到以后失去裴賢弟的日子,霸州叛軍的諸位大頭領都心有戚戚。

  以往這家伙沒來的時候,他們只覺得這天地間盡可闖蕩,莽來莽去,仍覺得天地無限。

  等這家伙來了,以刀畫地,只以三言兩語就說的他們潰不成軍。

  原本他們放眼望去,滿目全是希望,現在他們放眼望去,只剩下裴元給他們劃下的那條線了。

  這大約就是成長吧。

  回不去了…

  裴元看天色還早,給幾位頭領說著閑話。

  他向劉七說道,“我看冰面凍的不是很硬,要讓手下的兵士們小心一點啊。”

  劉七道,“吩咐過了的。”

  說著也覺得慶幸,“沒想到啊。去年凍到五月,今年這才二月,河流就有解凍的跡象了。要是在南邊陷得久一點,說不定這次就沒那么順了。”

  “嗯。”裴元看著遠方,隨口問道,“騎軍過去了嗎?要小心官軍半渡而擊之啊,這冰面上可布不了陣。”

  劉七道,“過去了。”

  裴元又道,“假如我是官軍,就把那些守城的重炮都拆下來,等到霸州軍過到一半的時候,命令重炮齊發轟擊冰面。”

  “這冰面已經凍的不結實了,又有那么多人在上面走,最多幾輪齊射,就能轟塌。那時候霸州軍前后斷為兩截,等尋到過河的方法,恐怕先過河的隊伍早就被重創了。”

  劉七臉色變了變,對手下吩咐道,“讓那些斷后的精兵調到前邊,讓他們先過河,輜重老幼留在后面。另外告訴已經過河的邢老虎,把騎軍聚在一塊,不要散漫,隨時準備迎敵。”

  裴元不動聲色的看著。

  陸訚和白玉手下估計也沒什么精兵,想要對霸州叛軍直接伏擊,幾乎不太可能。

  他們想要打出戰果,最好的方法,就是進攻那些輔兵。

  如此一來,必須要把霸州軍的精兵放置在前方。

  等到他們渡河之后急于脫離戰場時,這些精兵就會慢慢和那些輔兵脫節。

  裴元不指望陸訚立下多大的功勞,能小勝一場,給各方面交代的過去就行了。

  裴元又回頭看看“大金剛”、“劉備關羽張翼德”和“砍破天”這三人,對他們說道,“咱們也就此別過了。以后的日子,只怕未必那么如意。我算得你們三人,有救主保駕之功,若是遇到危難,一定要第一時間去保護幾位大帥。”

  那“砍破天”納悶道,“我等各自領兵在后,真要有什么情況,只怕未必趕趟。”

  裴元笑道,“隨口說說。”

  他確實是隨口一說。

  這些早期的小頭領,現在正慢慢邊緣化,有不小的概率是在率領輔兵,也就是可能會被陸太監攻擊的那些部隊。

  裴元沒幻想過,只靠這點手段就能促成遇襲的后軍一哄而散,但只要多少有點動搖,也算有所收獲了。

  裴元的目光掃了一眼程雷響。

  程雷響會意,緩緩的撥轉馬頭。

  陳頭鐵也跟著撥轉馬頭。

  劉七注意到兩人的動作,向裴元詢問道,“要走了?”

  裴元“嗯”了一聲,也把馬頭調轉了。

  他指了指陳頭鐵和程雷響二人,“這兩人是我的心腹,一個叫做陳頭鐵,一個叫做程雷響。以后若是有什么來往,而我又抽不開身的時候,他們兩個會替我過來。若是各位哥哥有用到我的地方,可以讓他們帶話。”

  劉七會意,知道裴元指的是用物資換鹽這樁事。

  想到以后還能和裴賢弟聯系上,時不時聽聽裴賢弟的見解,幾個頭領心中都覺得像是松了口氣一樣。

  齊彥名見裴元時不時有意無意的看他,雖然知道前次的事情惹了不少嫌疑,仍舊道,“那我就送送裴千戶吧。”

  劉七道,“很好。”

  說完擺擺手,有幾個手下各捧托盤過來,劉七下馬,伸手要去揭那托盤上的紅布。

  不料,裴元也同時下馬,用手按住了那紅布。

  劉七豪爽的笑道,“一點心意而已。”

  趙燧卻在旁加強著這話的分量,“霸州軍上上下下,就這么點好金子,全都在這里了。”

  金子容易攜帶,又容易埋藏。

  霸州軍這一年多四處打仗,銀子搶了不少,金子還真沒得到多少。

  他們又是流竄作戰,也沒太多精力仔細搜刮。

  這次要送別裴元,想著這家伙愛錢,幾個頭領就合伙湊出來這幾千兩的金子。

  然而…

  裴元卻不敢拿了。

  他百般婉拒不果之后,只能對劉七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大帥先替我留著。等哪一天,我若有了能問心無愧拿走這些金子的理由,到時候再讓人來取,如何?”

  幾個頭領對視一眼,眼中都露出喜色。

  這說明霸州軍的前途,還是放在裴賢弟心上的。

  劉七豪爽的說道,“行,那就給裴賢弟留著。”

  劉六又喚人取了酒來。

  幾人斟酒滿飲,隨后齊彥名便喚了一隊騎兵,再送裴元最后一程。

  數騎緩緩而行,穿過那些亂糟糟的等著排隊過河的霸州軍。

  裴元觀察了下,發現被放在后面的部分,有很多是因為無家可歸只能從賊的尋常百姓。

  有相當比例的人,連像樣的兵器都沒有。

  再往南走,便見部隊駐扎的越發零落了,還有三五成群的流民聚在一起,小聲的商量著什么。

  裴元瞧了一會兒說道,“看樣子,這些人是不想往北方去啊。”

  齊彥名掃了一眼,也不在乎,“隨他們去吧,霸州軍有的是人。”

  裴元越發的安心了,要是突襲這樣的霸州軍后隊,陸太監想要刷出功勞,應該也不難。

  想到陸太監,裴元瞧著齊彥名,笑問道,“還記得陸訚嗎?”

  齊彥名哪能不記得這個名字。

  當初裴元對他說的那些話,他還牢牢記在心里呢。

  上次裴元料事如神,一下子識破了陸完的詭計,在霸州軍聲望大漲之后,齊彥名就越發的陷入了一種極度的矛盾之中。

  裴元預言的越精準,那沒指望的未來,也就越發清晰的勾勒在他面前。

  裴元看著齊彥名,眼睛盯著他的眼睛,“一定要牢記這個名字。這個人很快就會因功總督軍務,若是你被官軍困到絕境,就大喊陸訚的名字。他會賣我個面子,饒你一命的。”

  齊彥名見裴元仍舊這么說,心志堅定的再次道,“我說過的,我齊彥名要么光明磊落的活著,要么光明磊落的死,絕對不會做對不起霸州軍的事情。”

  裴元笑笑,“你記著便罷,我說過會保你的。”

  齊彥名心里的感覺就很蛋疼了。

  不是大哥,你這多少有點違背男子的個人意愿啊!

  裴元依舊不理那套,勒住馬看著齊彥名道,“總有要分別的時候,你我來日再會吧。”

  說完之后,直接很瀟灑的打馬向南。

  焦妍兒小心翼翼的騎馬跟上,陳頭鐵和程雷響則墜在最后。

  隨著漸行漸遠,陳頭鐵加快馬速追到了裴元身邊,低聲說了一句,“千戶,沒人跟著。”

  裴元松了口氣,“那就好!”

  如此一來,裴元也不用裝模作樣的假裝鎮定了。

  他跳下馬到了焦妍兒馬前。

  焦妍兒的馬,乃是一匹溫順的母馬,騎著很安全,但是趕路的話,腳程就差太多了。

  焦妍兒也沒學過騎術,只能任由馬兒馱著她慢跑。

  好在馬具齊全,焦妍兒有這小半年的奔波,身體素質也好了不少,這才能在馬上勉強待住。

  裴元扶著馬鞍對著焦妍兒伸手,焦妍兒遞出一只手來,想要扶著裴元踩著馬鐙下來,不想卻身子一晃,直接滾入裴元懷中。

  裴元哈哈笑了一聲,把小美人抱起,到了自己那匹大馬跟前。

  裴元的這匹馬是霸州軍中少有的好馬,不但骨架大耐力強,沖刺的速度也不慢。

  裴元先把小美人放到馬上,隨后自己也上了馬。

  程雷響去將焦妍兒的馬牽了,用韁繩掛在馬后,接著程雷響和陳頭鐵又都換上了自己錦衣衛的服飾。

  隨后,一行四人便快馬向南去。

  裴元摟著焦小美人軟玉在懷,心中頗有旖旎。

  一路的顛沛碰撞,也讓裴元豪興大起。

  焦小美人哪見過這等陣仗,粉耳通紅的軟糯糯縮在裴元懷里。

  這些日子以來,焦小美人已經慢慢有些接受,會成為某人美妾的事情了。

  裴元身高體大,長得又不錯。

  要不是有那張好臉,也不至于讓江湖兒女梅七娘在臨死前,忽然想起這輩子還有個遺憾來著。

  再加上裴元身為一個錦衣衛千戶,竟然能在霸州叛軍中用計定策,指揮的各位賊帥如臂使指一般,這讓焦妍兒在不可思議之余,也越發覺得裴元才能不凡。

  而且裴元的身份是錦衣衛千戶,給他做妾,至少不用替未來的生活擔憂了。

  于是焦妍兒一層層的說服著自己,最終有些認命的意思了。

  她不認命又能怎樣呢?

  原本那個書香門第的家族,已經再也沒有她踏足的機會了。

  于是,面對裴元若有若無的冒犯,焦小美人只能咬唇忍耐著,努力的胡思亂想以往那些快樂的日子。

  裴元自然不能就在馬上怎樣怎樣。

  可是看著那香香軟軟的美人,偏偏又有些忍不住。

  就在這時,程雷響在后提議道,“千戶,霸州軍既然不追,后邊算是安全了,我和陳頭鐵去前面看看,免得遇到朝廷的兵馬,反倒大水沖了龍王廟。”

  焦妍兒一下子就把裴元的大手握緊了。

  裴元見到焦妍兒小臉微白的樣子,知道這個聰明的女孩兒八成是猜到點什么。

  裴元心中好笑。

  這小美人書香世家出身,縱是給人做妾,哪有野合的道理。

  裴元對她很是喜愛,自然也不愿意讓她受辱。

  于是便哈哈笑道,“不必如此,我看哪的大水,敢碰我這條活龍!”

  說著,當前策馬前行。

  一連兩日,都是匆忙趕路。

  裴元知道現在淮安一帶的軍隊很多都是邊軍、京軍,很是有些無法無天的樣子。

  他也懶得去招惹,直接帶著三人往桃源的方向趕。

  路上的時候,裴元攔了幾次急腳遞,總算得知了前線的軍情。

  果然,就在他離開后的第二天,霸州叛軍的后隊剛剛過了河,就有不知道哪里來的朝廷官軍對霸州叛軍的后隊發起了猛攻。

  那些留在最后的,大多都是從淮安府的幾個縣裹挾來的百姓丁壯。

  很多百姓本身就不想遠離故土,只是畏懼霸州軍的流賊,只能勉強跟著。

  等到朝廷的軍隊開始進攻,不少人見那些霸州流賊一時顧不上,直接就撒開腿順著冰河往南跑。

  結果一個兩個,最后釀成了一場大潰散。

  都督同知白玉見這支霸州軍居然如此好對付,一時間精神抖擻,親自帶著選鋒家丁出擊。

  霸州叛軍留在后面的,只是一些老弱輔兵。

  白玉住了一陣詔獄,這會兒正戴罪立功心切,在他的猛攻下,霸州叛軍很快就出現了不支的跡象。

  接著有軍隊開始逃離,向前隊靠攏。

  剩下的人也失去了結陣等待的信心,徹底逃散了。

  白玉見狀,備添勇猛,竟然忘記了之前見好就收的計劃,繼續對潰兵展開了銜尾追擊。

  到了傍晚的時候,潰軍追上了一支隸屬劉六的霸州軍步兵主力。

  正在扎營的步軍主力,先是被自家的潰兵沖的一陣懵逼,接著就被朝廷兵馬猛攻。

  這些霸州軍的士兵,折騰了一個冬天,好不容易沖破了官軍的北方防線,正是最厭戰最歸心似箭的時候。

  現在官軍忽然又追了上來,讓他們像是迎頭被澆了一盆冷水一樣。

  于是士氣大跌之下,這一支步兵主力,竟然跟著斷后的那些潰兵一起開始逃散。

  雙方在野地里吶喊追逐,時不時響起金鼓的敲擊。

  在沒有發生實質戰斗的情況下,這喧嘩擾動竟然還讓附近駐扎的幾個營頭,發生了營嘯。

  都督同知白玉率大軍追趕一夜,潰敵三萬,陣斬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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