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戶在憂國憂民中,慢慢陷入夢鄉。
然后在夢中的某個時刻,熟悉的感受到了不該承受的壓力。
經常遇襲的裴千戶反應十分敏銳,幾乎瞬間就發動了屢次賴以活命的死亡翻滾。
身上的人身手很是靈活,兩條長腿像是騎馬一樣顛簸了兩下,就化解了裴元那三腳貓的功夫。
而且裴千戶這次醉醺醺的有些失策,翻滾的方向出現了問題。
原本應該和人一起從床上滾落下去,形成纏斗局面。
誰料裴千戶這次滾反了,成了翻向床內側,腦袋還不輕不重的碰在墻上。
便聽身上傳來一聲輕笑。
接著那人很巧妙的用左臂,抵住了裴元一側的肩頭。
又像是怕裴元弄出動靜,還伸出右手將裴元的嘴巴捂住。
裴元的一只胳膊被壓在自己身下,另一只肩膀被抵住了發力點,一時間動彈不得。
但是那小手上的幽香,和纖滑的觸感,卻讓裴元一下子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裴元的腦子先是懵了懵,接著那應激鼓脹的肌肉,慢慢松弛下來。
宋春娘這妮子…,又想她的好千戶了?
說起來。
裴元這幾個屬下,就是宋春娘的破事兒比較多。
有時候沒皮沒臉,大膽起來,能明目張膽的騎著裴元下克上。
有時候心思敏感起來,又像是一碰就炸的野貓。
至于。
裴千戶為什么會對跳的這么歡的宋春娘格外容忍。
那就完全是因為宋春娘是個十分懂事,也知道分享快樂的人。
哪怕裴元只是作為替身參與,宋春娘也是很慷慨的給過甜頭的。
裴元的警戒消去,醉意又涌了上來。
想著她會自己動,直接擺爛的趴在榻上。
裴元一陣迷糊一陣清醒的瞌睡了一會兒,就感覺到一只小手,慢慢的劃入到被子中。
察覺到宋春娘似乎在扯自己的衣服。
裴元對宋春娘的這次越界略有些詫異。
上次雖然并未隔著衣服,但也沒有多此一舉。
好在愉快的事情,比較容易形成共識。
裴元還不吭聲的挪動了下粗腰。
身上的女人又輕笑了下。
手上胡亂動了動,就鉆進了被窩里。
裴元感受著那軟軟相貼的感覺,酒勁一下子就退了下去。
接著,宋春娘伸手到裴元腰間試著將他翻過來。
此情此景,裴元哪能猜不出這是要干什么。
他的腦海中各種公式亂飛,思緒簡直要炸裂了。
宋春娘這是要來真的?!
本千戶現在該怎么辦?是要裝傻,還是…
沒等裴元還是出個所以然,就聽宋春娘悶哼一聲,緩緩壓抑的嘆息出來。
這么果斷的嗎?
裴元立刻有些上頭了,伸手向她身上找去。
宋春娘上次還不停的打裴元的手,這次竟然很識趣的沒有理會。
裴元抓著她的纖腰,體會著身上那酥麻的滋味,感覺有無窮的力氣要使出來。
身上的宋春娘似乎也很熱烈,用力抱著裴元,身體慢慢無力的貼下來。
裴元猛的將她翻過身來。
宋春娘卻摟著裴元的脖子,僵硬著不肯放開,過了好一會兒,身軀才慢慢松弛著,摟著裴元,在耳邊呢喃道,“你真的好香啊。”
裴元正仗著酒意魯莽,聽到此話,隱約覺得熟悉。
那被酒意變得遲鈍的大腦,過了片刻才運作起來。
身體也驀然停住。
裴元忽然就想起了這句話出自哪里。
是當初在秦淮河的時候。
是當初的秦凌波。
想到這里的時候,裴元只感覺渾身的汗毛一炸。
秦凌波…
那不就是梅七娘養陰身的那個歌姬嗎?
難怪裴元剛才覺得手感熟悉,那本就是他之前摸了許多次的。
裴千戶這種山豬沒吃過幾口糧食,在酒意遲鈍下,當然沒法察覺出秦凌波和宋春娘的差別。
然而秦凌波這句話,他卻很有印象啊!
梅七娘臨死前最后的愿望,是不能白來這世上這一遭,于是把正想擺爛的裴百戶拉到草叢里辦了。
也正是因為這執念,讓裴元在梅七娘那里很特別。
上次秦凌波抱著裴元親熱的時候,就潛意識的對他有著莫名的好感,覺得裴元格外的有吸引力。
問題是,如果裴元沒記錯的話。
當時秦凌波說完那句話后,就忍不住想要咬自己的喉嚨了。
然后便是徹底的翻臉,打算要自己的命。
裴元心念電閃下,哪還顧得此時的旖旎,手迅速的向上,估摸著位置,就要去捏秦凌波的脖子。
秦凌波的反應很快,就算在黑夜里,仍舊準確的抓住了裴元的手。
裴元猛然發力,用足力氣雙臂重重下壓。
秦凌波身上同樣也一股大力涌來,生生的支撐著,阻止著裴元的動作。
然而此時裴元哪還有什么憐香惜玉的心思,隨著力氣漸增,一點點的向秦凌波的脖子靠近。
兩人渾身的神經繃緊到了極限,每一塊肌肉都在緊繃掙扎。
卻有另一種抵死纏綿的消磨,動搖著雙方的意志。
裴元更借著體重,拼命擠壓著秦凌波,消耗著她的體力。
秦凌波終于支撐不住,被裴元連著手一起緊緊的捏住了喉嚨。
接著,裴元低聲喝問道,“誰派你來的?是不是那些人?!”
說完緊緊捏著秦凌波喉嚨的手,微微松開。
秦凌波急促的呼吸了幾口,才答非所問的粗喘道,“你怎么那么大力氣?”
裴元能說之前是讓著伱的嗎?
他神色兇橫,重新捏緊秦凌波的脖子,等到她頭昏腦漲的要窒息了,才略松開手,繼續喝問道,“說!”
秦凌波腦海中一片空白,眼前發黑,一切旋轉著。
等到好不容易喘上氣了,才輕笑了一聲。
她的聲音,又變的和秦凌波截然不同。
“我就是這么死的,你也這么死,好不好?”
說著,反倒主動地輕輕晃著小腰。
裴元這會兒卻全然不能消受這份溫柔。
他的腦海短暫的空白了一下,她就是這么死的,她就是這么死的…
裴元怎么能不記得梅七娘是怎么死的?!
梅七娘是和裴元在歡好中,被亂箭射死的。
就在這時,裴元忽然聽到了沉悶的“咚”的一聲響。
裴元驚的頭皮發麻,立刻一個死亡翻滾,向床下滾去。
這次他的方向對了。
兩人連被帶褥直接從床上滾了下去。
裴元剛剛落地,就聽“啪”的一聲炸響,木格的窗戶連同外面竹皮的雨蓬直接被打得粉碎,一支巨箭狠狠的釘在床上。
接著,這巨箭的動靜,彷佛是個信號一樣,一陣機擴亂響,嘣嘣的弓弦響動,亂箭從外面向房中傾瀉而來。
一些箭矢直接從破開的窗戶射進房內,一些則射破雨蓬窗紙從其他窗子射入。
零星的還有巨箭迅猛的不停的向房中射來。
裴元屋子的木門修飾精美,本就不以結實耐用見長,在兩支巨箭的照顧下,直接被射爛了大半邊。
裴元在巨箭射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從床上滾落下來,不顧一切的向著旁邊的木桌滾動過去。
秦凌波死死抱著裴元,要和他在亂箭中同歸于盡。
裴元這時候恨不得直接掐死秦凌波,只是卻抽不出時間和她計較。
裴元只能不顧秦凌波的糾纏,拼命的挪著身子躲到厚實的木桌下。
到了木桌之下,還不等裴元得到喘息的機會,就有一支巨箭斜斜的射中木桌,將那木桌猛地掀倒翻滾出去。
裴元慌得四下亂看。
此時屋內漆黑,根本找不到什么遮掩的地方。
唯一的射擊死角,只能是窗邊的那道短墻。
裴元又繼續死亡翻滾,向短墻那邊靠過去。
裴元的判斷果然準確,那短墻外側雖然被巨箭射的泥石亂飛,但比起別的地方要強太多了。
裴元不敢出聲呼喊,卻也知道敵人的攻勢不會持續太久。
附近院中的錦衣衛,此時應該已經覺察出不對了。他們或許短暫會被弓弩壓制在各自的住所,但是這些人中也有澹臺芳土這等猛人。
只要澹臺芳土披著泥石鎧甲往外沖,一定可以沖散那些弩兵的陣型,其他人也有機會沖殺出來了。
另外,還有那個崔伯侯。
剛見面的時候,這家伙只用一個斗篷就輕而易舉的化解了澹臺芳土丟出的土石。
這些箭雨對他來說,應該也是小兒科。
只要自己耐心守住,千萬別作死,就能等到手下的支援。
裴元努力的蜷縮著身子,盡量讓自己躲得低一些。
這時,懷中那不停干擾裴元的秦凌波忽然軟軟的不動了,接著過了沒多久,白玉京那熟悉的聲音在外響起,“他在窗口的短墻下!”
“讓刀斧手貼上去把他拖出來!”
接著那聲音激動起來。
“不要砍傷他,把他和那女人一起拖出來,亂箭射死!拖出來亂箭射死!”
裴元這時候哪里還不明白,附身秦凌波的梅七娘已經下線,跑去白玉京那里上號了。
他真是恨得牙癢癢。
這女人還真是個禍害。
早知道當初就跑了,反倒給她留下這么個執念。
梅七娘的聲音一落,外面的箭雨果然慢慢停了下來,只偶爾有巨箭“咚咚”的轟擊著窗口下的土墻。
這百戶所的防守嚴密,是對外不對內的。
像這等里面的房屋,沒事兒誰會修的又笨又厚。
幾輪巨箭轟擊之后,裴元借著窗外的微光,明顯都能看到墻壁上出現裂紋了。
接著,那巨箭轟擊的聲音,停頓了下來,有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向窗前靠來。
裴元反倒是松了口氣。
剛才那亂箭籠罩的情況才叫要命,真要是近身搏殺,裴元反倒不懼怕了。
他左右看看,沒找到什么武器。
身手一拽,將一個被射翻了的條凳,拿在手里。
裴元緊緊攥著這簡陋的武器,呼吸粗重的等待著那些刺客靠近。
正在這時,短暫昏迷過去的秦凌波也蘇醒過來。
或許是對眼前的情景,沒有適應過來,也可能是完全沒有這一段的記憶。
她嚇得張口便大叫出聲。
她這一叫喊反倒提醒了裴元,要是等會兒梅七娘在秦凌波這里上線可就麻煩了。
梅七娘是江湖中有名的好手,現在修行邪祟之后,力氣也大的很,都快能和自己掰掰腕子了。
萬一要是她忽然出來搗亂,那裴元可就麻煩大了。
裴元趕緊一回頭。
或許是被梅七娘以陰身寄托的緣故,秦凌波在黑暗中的視線倒很好。
她看見裴元竟是愣了愣,接著吃驚道,“百戶大人。”
裴元毫不猶豫的一掌切過去,將她打暈。
外面又傳來梅七娘的聲音,“就在那里!快去!”
裴元趕緊把精力重新放到窗口那邊。
誰料窗口沒來人,反倒是房門被人踢爛,接著有兩個穿著黑衣的壯碩漢子,提著刀就沖進了屋子。
兩人進了房間,便是微微停頓。
裴元卻立刻意識到了原因。
外面有微弱的月光在,所以光線還算不錯。
這屋里除了被打爛的門窗透進點光,到處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他們只顧著沖進來,眼睛卻一時適應不了。
裴元哪會錯過這個絕佳的機會,身體向前一竄,手中猛然發力。
那條板凳,帶著呼嘯的風聲向兩人砸去。
那為首的兩個刺客,顯然也意識到大意了。
在他們的想象中,這個錦衣衛武官,在睡覺的時候,被一陣亂箭招呼,能逃過一劫已經是僥幸了。
這會兒又被亂箭巨弩射了一陣,早就該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了。
他們應該是如同殺雞宰狗一樣沖進去,將他提出來,隨意殺掉。
誰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兇悍,被這般猛攻,還能做困獸之斗。
兩人一邊胡亂躲閃,一邊大喝道,“都小心。”
還沒等話說完,裴元手中的條凳已經砸在左手邊的那人腦袋上,直接將他打的爆出一口血來,腦袋側歪過去,
另一人聽見風聲,手中拿刀遮擋,正好被打爆腦袋的那人噴了一臉的鮮血。
那潑在臉上鮮血,讓他的勇氣幾乎一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
他連對方是什么人都沒看清,就丟開刀,轉身就要往外跑。
裴元趕上一步,手中的條凳再次橫砸。
那刺客頭目像是預知了什么恐怖,只覺得渾身發寒,逃竄的腳步都僵硬在那里。
一凳砸到,紅色的血液白色的腦漿,直接向門外飚射出去。
外面正要沖進去的刺客,都發“嘩”的驚呼,紛紛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