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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2 天時地利人和

  蕭韺立刻就端正了態度,很有擔當的說道,“我蕭家受到幾代天子皇恩,豈能在這種時候望風而逃,定與那霸州流賊不共戴天!”

  裴元也不在意這表態有幾分真幾分假,順著這話便道,“如此一來,人和也有了,我擊敗那些霸州流賊的把握又多了兩成。”

  蕭韺想起剛才裴元說的天時、地利、人和之言,對著裴元道,“還望裴千戶明言,為卑職點撥一番,也好讓卑職心里有點分寸。”

  裴元要堅定蕭韺的信念,當然不會藏著掖著。

  便對蕭韺說道,“我剛才去問了知為道人,知為道人說此地龍虎相沖,是金戈殺伐之地。這會兒大軍往返陣列,引動了煞氣,是以云水之意被煞氣沖動,這才降不下雨來。”

  蕭韺聽了沉默片刻,對裴元問道,“這番話千戶能信幾成?”

  裴元認真道,“十成。我不但相信知為道人這些話,而且可以很清楚很明白的告訴蕭副千戶,不管是明天還是后天,‘大老虎’和‘滿天星’出現在我們面前的那一天,就是雨雪落下之時。”

  蕭韺很想說一句,除非你能呼風喚雨。

  但裴千戶這人有些邪性,蕭韺反倒是那個不敢把話說太滿的那個。

  上午那么無解的麻煩都讓他兵不血刃的搞定了,說不定這種事,對他來說也不是問題。

  裴元見蕭韺沒有出聲質疑,便繼續說道,“我嘗過這凍雨的厲害,只要咱們在‘大老虎’和‘滿天星’剛到時能夠撐住,堅持到凍雨落下,那么倉促趕來的這些霸州流賊,就會遭受凍雨之害,戰力大減。到時候我們以逸待勞,足以輕松破敵。”

  蕭韺心中暗嘆,原來你是打的這個主意。

  只是你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個妖道的預測,以及不知是什么結果的天意上,豈不是兒戲?

  可惜裴元已經封住了蕭韺的退路,兩邊現在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蕭韺只能期盼著裴元這次能夠走運點。

  這時就聽裴元又道,“蕭副千戶你看,咱們現在扎營的這個地方,是這片丘陵附近地勢最高的地方。等‘大老虎’和‘滿天星’的主力來了,能夠扎營的選擇就不多了。”

  裴元用手指點附近的地勢,“他們要么選擇駐扎在那邊丘陵附近,要么就只能駐扎在右前方的那片低地。因為咱們的營地,兩邊稍陡,只能從前后營門出擊。守住了這兩處,就能扼住咱們這個營地進出的通路。”

  蕭韺按照裴元的指點,仔細查看,他看的不是很懂,只能跟隨著裴元的假設連連點頭。

  裴元又道,“但是那丘陵上長滿了松樹,是一大片松林。這松樹極易燃燒,冬春之際本就是山火頻發的高峰期,再者他們也要提防我們火攻,所以他們必定不敢在丘陵邊上駐扎太多的部隊,只能將主力營地放在地勢低洼的這處。”

  裴元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大片空地。

  等蕭韺看了過去。

  裴元才總結道,“在我們被堵截了前往陽谷的道路后,我就在想,事已至此,我們得做好同流賊主力決戰的準備了。”

  “于是,第一時間,我就想到了此處。”

  “所以我在布置謀劃之余,借著佯裝丟棄輜重逃離的機會,先趕到此處搶占了地利。”

  “唔。”蕭韺聽著,想的卻是別的。

  沒想到“小武松”猥瑣了那么久,才剛剛有點動作,立刻就被裴元一連串的計劃反制了。

  而且讓蕭韺無語的是。

  在將“小武松”的那些流賊玩弄于股掌之中時,裴元已經開始緊鑼密鼓的,為和霸州流賊的主力決戰做準備了。

  代入“小武松”的立場考慮考慮。

  這個流賊頭子的應對也算可圈可點了,蕭韺之前一度以為光解決這家伙,就要大費手腳。

  然而沒想到,在裴元的智謀之下,這個流賊頭子最終表現的就像一個憨憨一樣。

  先是費心費力的挖斷了官軍的道路,又費心費力的填了回去,還兵不血刃的給官軍貢獻了千余青壯俘虜。

  哪怕蕭韺以自己的角度來看,“小武松”的一系列謀劃,都是沒有問題的。

  也確實讓官軍陷入了兩難的絕境。

  然而問題出在哪兒呢?

  問題就出在他的對手是裴元啊,所以才出現了那種大人戲耍小孩一般的戰場局面。

  對于努力籌劃,全力以赴的“小武松”來說,他面對的是來自不同層面的降維打擊。

  裴元還沒正經應對,那小武松就已經潰不成軍了。

  兵不血刃啊!

  作為裴元的潛在敵人之一,蕭韺想到這里,也有一種心有戚戚焉的兔死狐悲之感。

  裴元繼續給蕭韺解釋道,“單純的天時算不得什么,單純的地利也算不得什么。但是兩者相加的威力,就神鬼莫測了。”

  “你想一下,如果他們的主力駐扎在這樣低洼的地方,又趕上凍雨,那該如何?”

  蕭韺有些不太敢回答。

  他已經完全不敢用自己的看法,去猜測眼前這人的內心。

  他猶豫了好半天,終于在裴元鼓勵的目光中說道,“移營?”

  裴元滿意的點頭,“不錯。那‘大老虎’和‘滿天星’之前在霸州軍中籍籍無名,想必也是庸碌之輩,他們的看法,應該和你接近。”

  蕭韺:“?”

  雖然裴千戶多少有些不禮貌,但是想到兩人現在站在同一邊,有著共同的利益。

  蕭韺也只能默默的將這轉化為參與感。

  裴元看著遠處那片空地,就好像看到了霸州流賊的千軍萬馬一樣。

  他口中喃喃敘述道,“等雨開始下的時候,應該是在半夜,那時候就算最警惕的流賊頭目也該休息了。”

  “他們圍困的只是千余的朝廷官軍,而他們足有兩萬人以上。”

  “彼此間二十倍以上的懸殊,讓他們有足夠的資本的輕慢。”

  “可能有零星的哨兵盯著我們,或許呢。”

  裴元像是在口述一件親眼看過的,已經發生的事情一樣,平靜的預言著未來的那場決戰。

  “等到雨滴落下的時候,哨兵們會憊懶的縮回了帳篷。”

  “應該沒有人會為下雨這樣尋常的事情,去打攪兩位頭領的清夢。就算兩位頭領驚醒,也會下意識決定…,繼續睡吧,等到明天天亮,再看看該怎么解決。”

  蕭韺看著裴元,感覺越發怪異。

  裴元看著前方的空地,像是一個得到了啟示的巫師一樣,繼續著自己那預言一般的推演。

  “等到營地里的積水越來越多,開始浸泡到糧食、木柴,甚至兵士們睡覺的草席時,他們才會陡然驚覺。”

  “可是在冰涼的雨水中,做出移動營地的決定并不容易,他們會傾向于觀望,從夜里到清晨,從清晨到中午,然而雨一直沒停。”

  “他們那粗劣簡陋的營帳,開始大量漏水。”

  “面對漸漸變高的水位,他們終于決定要移營了。等他們尋找到地勢偏高的位置立下營寨,他們就會發現,已經沒有可以點燃的火種,沒有能夠引燃的木材。”

  “等到他們在寒冷中再熬過一夜,就是我們殺戮的時候了。”

  裴元說完,目光看向蕭韺,平靜的問道,“怎么樣,你覺得他們會不會符合我的預判?”

  蕭韺承認這愿景挺美妙的。

  但他更清楚,后續的變化有無數的可能,裴元的計劃依托了太多的主觀想法和偶然性。

  蕭韺不想讓裴元太得意,也不想讓他太想當然,以至于愚蠢的犯了錯誤,當即毫不客氣的說道,“那,裴千戶首先得確保那兩個賊首會駐扎在你給他們留下的位置,還得確保伱說的那場雨如約而至。”

  裴元“嗯”了一聲。

  蕭韺感覺裴元嗯的就很隨意,就像這是不值一提的事情一樣。

  裴元果然對這個問題沒多上心,繼續著之前的話題,漫不經心的說道。

  “至于人和嘛,就很簡單了,你們只需要聽我的就行了。因為只有你們聽我的,你們這千人的籌碼,才有希望和那兩萬多的流賊,掰掰腕子。”

  蕭韺嘆了口氣,也不再說什么了,只道,“但愿裴千戶的計劃,能夠終如所愿。不然,咱們恐怕就走不出這陽谷了。”

  裴元對此心態比較平和。

  裴元可能走不掉,但是“諸葛蔣干”能否順利逃生,那可就不好說了。

  蕭韺見過了裴元后,再看那些忙忙碌碌的士兵,就能捋清楚那些士兵在做什么了。

  深挖壕溝,堅固寨墻,這是為了防止霸州流賊狗急跳墻,跑來和這邊換家的。

  營地中的帳篷和臨時的倉庫都做了防雨的處理。

  砍伐的大量松木,既可以當做結構木料,又可以當做燃料,一舉多得。

  蕭韺正看著,隱約見到遠處又有流賊的斥候出現。

  不等蕭韺喚人去拿,四處巡邏的徐州騎就快速沖上去,想要將那斥候拿下。

  等那游弋的徐州騎兵沖過去,誰料立刻就有一些持弓的步兵出現,一陣攢射。

  蕭韺的臉色微變。

  單純的斥候騷擾不算什么,若是連帶弓的步兵都出現了,那可就是不同尋常的信號了。

  蕭韺連忙結束巡查,再次去尋找裴元。

  卻見裴元也正專注的看著遠處那場突襲。

  一個徐州騎死于亂箭之下,其他后續趕過來的徐州騎,面對伏兵的威脅,立刻四散開來,謹慎的關注著那邊。

  同時也有騎兵奔馳在回報的路上。

  裴元向蕭韺問道,“你猜猜,小武松怎么突然又敢來招惹我了?”

  蕭韺來的路上就想到了那個可能,緊張道,“莫非是那兩個流賊頭領來了?”

  裴元給出了判斷,“應該是。”

  裴元看看天色,見已經接近黃昏,便對蕭韺道,“看來,今天他們來不及趕來下寨了。但是明天一早,那兩萬大軍就會出現在我們陣前。”

  蕭韺略有些緊張的向裴元詢問道,“和千戶的計劃有出入嗎?”

  裴元搖頭,“本也在考慮之中。”

  “若是他們流賊大軍今晚便到了,那很有可能會直接舉火夜戰,試圖先聲奪人,一鼓作氣將我們拿下。若是趕不過來,也應該同那‘小武松’匯合了,明天一早,少不得要打過一場。”

  “只有撐過了第一波,將他們打疼了,他們才會考慮扎營,認真的應對我們。”

  蕭韺點點頭,沒有說什么。

  軍隊和軍隊碰上,還是要先打過,才能決定接下來的走向。

  蕭韺向裴元詢問道,“千戶做的預備如何了?”

  “還勉強吧。”裴元說道,接著又看著蕭韺,“這里交給你了,我要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的第一陣,也不是那么好應對的。”

  蕭韺見過裴元那勇冠三軍的實力,當然明白讓裴元充足的養精蓄銳,對現在有多重要。

  裴元回頭,瞧見了那些堆積的松木。

  他想了想,對蕭韺吩咐,“等會兒找些俘虜,把這些木頭表面燒一燒,然后用泥土熄滅。”

  蕭韺投過去一個疑問的表情,裴元順口解釋道,“我怕他們用火攻,松木太容易點燃,會出事的。”

  蕭韺不由稱贊道,“裴千戶真細啊。”

  裴元掃了蕭韺一眼,沒有理會。

  這時,就聽營地外傳來了更大的喧嚷聲。

  裴元也顧不得回去吃吃睡睡了,上前幾步,站在一個搭起的木梯上看了幾眼。

  就見那一小股流賊伏兵,正用馬拖拽著那個死了的徐州騎,在遠處來回的耀武揚威。

  許多的徐州騎蠢蠢欲動,有沖過去打上一場的架勢。

  裴元想了想,對蕭韺道,“讓陳頭鐵也帶弓手去解決,這時候不能弱了士氣。”

  蕭韺道,“千戶莫要沖動,賊人這般挑釁,肯定是還有埋伏。若是中了奸計,就得不償失了。”

  裴元覺得可能性不大,但好像也沒必要冒險,便緩緩開口道,“行吧,那就依你。”

  裴元答應的這么干脆,讓蕭韺有些意外,他自己反倒是提出了意見,“如果不管,那軍隊的士氣怎么辦?”

  裴元嘆了口氣,“不打的是你,要打的也是你。”

  蕭韺被裴元說的啞口無言。

  裴元思忖了片刻,有了主意,“也不難。同樣的事情,面對不同的對象,表現出的情緒也是不同的。”

  “如果我們面對小武松那種手下敗將的挑釁,還畏首畏尾,那自然是要士氣大跌的。”

  “可若我們說,這些埋伏挑釁的,是‘大老虎’和‘滿天星’的流賊主力呢?”

  “那們是不是就或許會覺得,那些流賊空有大軍,無非也只能用這樣不入流的手段對付他們。說不定,還會能打消他們的怯意,讓他們士氣高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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